第八百三十二章 突破口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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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段時間非常難熬。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等到了三月份,負責此事的專案組禦史劉崧,才帶著浩浩蕩蕩的專案組抵達昆山縣。
此事的昆山自然沒有後世的繁華,但因為地址位置的重要性,已經隱隱約約有了後世興盛的影子。
不過大抵是因為官僚過於腐朽的原因,地理位置極佳的昆山縣,卻被山東布政使司的很多州縣遠遠的甩在後麵。
沿途劉崧也了解很多昆山縣的情況,而昆山縣也早早的通過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劉崧的履曆。
準備好了禮物,十分準時的到達驛站拜見。
十年寒窗苦,翻身把官坐。
當年劉崧在山東為官,可以說是讀書人迅速墮落的代表,因為收受下屬的賄金,被列為罪官。
在接受改造的過程中,讓劉崧的心性飽受煎熬。
讓他知道,所謂的官場的人情,都是人走茶涼。
他也非常感激陛下,能夠給他重新做人的機會。因為若不是陛下開恩,此時他或許早就上街頭乞討去了。
陛下皇恩浩蕩,像是他這樣的罪官很多都在改造後得到了重新任用。
有些膽子大一些的,直接去前線接敵的州縣做父母官,現在很多不僅受皇帝重用,而且成為一方大員。
他就是因為膽子小,放不開,錯過了滾滾浪潮,現如今還隻是個六品的小官。
好在劉崧從未放棄機會,聽說都察院招聘人選,拿出當年科舉拚搏的功夫,將大明律,光複區暫行法、以及報刊之上新刊印的律法類的文章全都背誦下來,並且高度吸收其中的精華,領略皇帝的精神意圖,終於成功進了都察院,出任禦史。這可真是因禍得福,誰能想到竟然躋身清流了呢。
在此擔任官職的劉崧很快發現自己對都察院的認識有些偏差,禦史貌似還幹著糾察風紀的事,但權力卻更大了。
而且待遇好得有些過分,若是糾察出了一個違紀官員,非但有獎金,還有可能記功。當然,如果禦史貪瀆枉法,懲罰也是極重,最輕也是委派遼東為書吏,重的直接去修路挖礦。
開始劉崧還有些心虛,暗道憑禦史的這點俸祿看來還得過幾年苦日子。
不管怎麽樣,總比在犯官院裏好多了。
誰知都察院下達了“清肅司法官專項”的任務,幾乎所有禦史的眼睛都盯著那些新任的司法官。
劉崧到底老成,不像年輕人那樣聽風便是雨,故意緩了一步,結果卻懊悔不迭。
那些司法官違紀違法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小到收受當事人饋禮,大到貪瀆枉法……這簡直是一座銀山啊!
最為令人激動的是,這些司法官,入讀政法學院後出任地方司法,在朝中沒有靠山,互相之間沒有網絡,不打這些人還打誰?
劉崧看清時勢之後,動作也不比年輕人慢,追著各級法官猛打。
因為他筆頭好,條例也熟悉,尤其是常年儒學教育,讓他更能從“微言”中尋得“大義”,對條例的解讀入木三分,很快就在一幹年輕人中脫穎而出。
依靠這些法官,劉崧順利地發家致富,還受到了都察院的表彰。
開始時,劉崧還要用出身不同來安慰自己:自己是正牌子進士,那些人隻是公職人員考試出來的白丁。
打到了後來,哪裏還有出身問題,眼中隻有白花花的銀子和彰顯身份的獎狀。以至於碰上進士出身的官員,即便是同年他都沒有手軟過。
這回被都察院推薦擔任專案禦史,自然是因為這個下手快準狠的名聲。
劉崧亟亟趕到南京,訪員團也組建得差不多了,正好一起下昆山。路上他已經看過了各種報紙,知道《江南文報》是陛下這邊的——也就是自己這邊的,其他報紙多是江南士林一派,或多或少不甚友善。
這些訪員號稱“布衣禦史”,一雙雙眼睛盯著,言行舉止不能不小心。
到了昆山第一晚,劉崧就接到了昆山縣的帖子,要來驛館拜訪前輩。這種正常的人際往來不算什麽,劉崧自然也沒有推辭。何況他也想摸摸對手的品色,看這場案子能做多大。
按照都察院裏不為外人道的規矩:案子越大,獎金越高,功勳越著。
所以有經驗的禦史一般都是先從重罪開始查,不夠格才勉為其難層層下降。
劉崧對這起案子並不甚滿意,因為虧空糧倉,最重也就是貪汙;如果抓到了官員賣糧給糧商,還可以加一條私賣公產;再算上官員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巨額家產,可以扣一條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數罪並罰,也不過是遼東戍邊三五十年吧。
“後學苟先光見過前輩。”昆山縣與縣丞兩人見了劉崧,畢恭畢敬地行了後學禮。
劉崧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請坐,又道:“二位深夜來此,何其操勞也。”
苟先光看著陪坐的另一位禦史,心中癢癢難耐,隻得硬著頭皮道:“這位是……”
“都察院的規矩,辦案時不得單獨會見與本案有關人士。”那位禦史冷著臉道:“你們不用管我,且當我不在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是進士。”
苟先光尷尬地抽搐嘴角,想擺出個微笑卻一敗塗地。他看了一眼縣丞,縣丞也是搖頭,有如此巨大的蠟燭在場,如何說那些私底下的話?
“後學準備了一些土產……”苟先光將準備禮物推了上前,堆笑道:“還請前輩笑納。”
“太麻煩……”劉崧微微搖頭,伸手去推,卻見昆山縣頗為堅持,隻得接了下來,又取出一張表格,道:“那就勞煩縣令填了這張表吧。”
昆山縣接過一看,目瞪口呆:這表格上有送禮時間,送禮人,接受人,見證人,禮品名色,價值幾何……
這北京來的新官竟然如此嚴苛麽!
萬萬沒想到,昆山知縣苟先光還是單獨見到了專案禦史劉崧。
劉崧身穿製服瀾衫,就像是一個久試不第的迂書生。他知道苟先光肯定要派人盯著自己,所以早上剛出來走了兩圈,就被這位知縣“偶遇”了。
“本官尚未去清點倉庫,莫非真的已經虧空了?”劉崧直言問道。
苟先光淚涕齊流道:“前輩明鑒,下官上任之時,濟留倉就已經空了啊!”
劉崧點了點頭,道:“這是國朝情弊。明知倉庫有虧,但看著前任升遷,同在官場,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苟先光頓時覺得劉崧這位禦史實在是太通情達理了。大明官場上又不是自己這一縣濟留倉虧空?為何偏偏咬著自己不放呢!
“陛下坐鎮留都,欲有大作為。你也是運氣不好,撞在了刀口上。”劉崧滿懷理解道:“其實江南各府縣,賬目與倉儲對得起來的又有幾處呢。”
“前輩……”苟先光跪下身去,抱住劉崧的大腿:“還請前輩看在翰墨一脈的情分上救我一救!”
劉崧長歎一聲:“你自己不省事。我從北京過來,這麽多日子,你竟然都不調糧將濟留倉填滿?”
“前輩啊!春荒在即,哪裏能弄到糧食啊?”苟先光哭道:“如今牆倒眾人推,我就算是高息借糧,人家也不肯啊。”
“你去問商戶借糧?”劉崧哼了一聲:“怎這般沒有頭腦?”
“還請前輩指條明路!”苟先光哭道:“下官若是躲過此劫,必定辭官出家,日日為前輩祈福祝禱。”
“民間是肯定借不到的,但可以去找其他州縣借呀。”劉崧低聲道:“一來要跟他們講道理,再來許些好處,總是有人肯拉你一把的。”
苟先光茅塞頓開!
道理很清楚。陛下要放三把火,應天府是第一把,濟留倉就是第二把。燒完了昆山難道就不燒別處了?若是昆山真的查出來有問題,江南其他地方還逃得了麽?真正聰明的辦法就是讓昆山濟留倉案變成閹黨的誣陷,那麽自然也就不會再有其他州縣的清倉檢點了。
苟先光是當局者迷,人家旁觀者早就暗中備糧。等他開口了。
“再給你五日,五日之後賬目盤點清楚,就不得不開倉點算了。”劉崧道。
苟先光自然是感恩不盡。
劉崧滿意地結束了這次“偶遇”,悄悄回到了驛館,權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剛剛被頂在風口浪尖的昆山縣,突然之間風平浪靜了一般。現在大明的訪員還不敢采訪官員,隻能托請打探,想嗅出一絲異樣。因為大量人力轉移到了昆山縣,報紙上對皇帝的非難也頓時少了許多。
王明賢看完報紙。低聲嘟囔一句:“這麽輕易就被人牽著鼻子走,還敢亂嚷嚷?”他又看了一眼服侍他的仆從,問道:“義學的事辦得如何了?”
那家人道:“回老爺,已經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