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一章 遼東風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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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清的火銃手與大明的火銃手相較,之間的差距很大。

    這種差距,不僅僅體現在火銃手的技術上,更體現在火銃的質量上。

    雖然滿清對於火器的質量要求非常嚴格,對於質量不佳火器的工匠輕則發配寧古塔,重則斬殺。但也隻能保障不炸膛的概率,但是對於射程和射速沒有絲毫的幫助。

    當鳥銃七零八落的響起的時候,隻有非常偶然的因素會擊中明軍。因為鐵山營有衝鋒陷陣的傳統,即便是火銃手也會穿戴簡易的鎧甲,更別提站在最前排的刀盾手了。

    戰車上的王勤才看著對麵升騰起一團團的煙霧,但是自己這邊兒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在詫異之餘自然格外慶幸。他站在空心方陣中間的戰車上,手中的戰刀一直沒有落下,這就意味著方陣仍舊在穩步行進。

    “什麽情況這是?為何明軍還不停?”博和托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此時他的內心正在猛烈的跳動,恐懼讓他嘶聲喊道:“換刀槍!殺過去!讓騎兵也衝陣!”

    王勤才的佩刀終於落了下來,對陣的雙方幾乎能夠看到對麵的眉眼。

    “放!”

    隨著一聲令下,整齊的銃聲響起,東虜陣中如同割倒的麥子,齊齊倒下一片。

    剛剛放完火銃的戰士當即匍匐倒地,以統一的姿勢換上了自己的近戰武器。身後第二排的火銃手緊跟著射出鄰二輪齊射,東虜剛剛冒出頭的衝鋒就此被徹底扼殺。然而噩夢還沒有結束,第三排的火銃手早就準備好了射擊,隻等前麵的對手單膝下蹲,就隨著射擊指令扣動了扳機。

    博和托眼看著自己的甲兵方陣瞬間被打得七零八落,隻是三輪齊射之後,再勇悍的諸申勇士都轉頭逃跑。

    潰敗!

    幾個戈什哈衝到了博和托麵前:“主子,留得青山在……”

    博和托從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揮動手中長刀,將那戈什哈砍翻落馬。他雙眼通紅,吼道:“尼堪殺我父親!殺我弟弟!我與尼堪……”

    砰!

    明軍第四輪齊射已經響起。雖然受到煙霧的影響,火銃手其實並不能清晰地瞄準目標,但仍舊對潰逃的東虜方陣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不、共、戴……”博和托喃喃完了剛才的話,眼看著前麵的方陣徹底成為崩潰。被擊碎了戰意的甲兵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後方,希望能夠返回關城逃得一命。就連軍中最為勇悍敢殺的巴牙喇也混雜其中失去了作戰意誌。

    博和托呆呆坐在馬上,看著這夢幻的一切,這種景象以前隻會發生在明軍身上,為何竟落在了自己的頭上?是因為滿洲人放棄了森林湖海中的精靈,不再聽從薩滿的忠言,而信奉了喇嘛的邪?所以得到了譴?

    “銜尾而擊,追敵入城!跪地抱頭者不殺!”王勤才傳下軍令。

    軍陣繼續以大山壓頂一般的態勢,對滿清的士卒展現壓力。

    鴛鴦陣則像是齒輪中的鋸齒一般,他們排列成總隊,在移動中衝擊韃子的潰兵,如同攆鴨子一般,跟著韃子的潰兵直接衝進了關城。

    等博和托在憤怒和悲傷等複雜的情緒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明軍那顯眼而鮮豔的大紅胖襖無情的出現在他的身前身後,眼神之中充斥著無盡的憤怒,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博和托剛想反抗,兩名銳士便已經挺搶刺入他肋骨,直接將他挑落戰馬。

    長槍不僅挑斷了這位滿清將領的肋骨,更是刺破了他的內髒。

    鮮豔而帶著熱浪的血,如同奔湧的泉水,從破碎的鎧甲裏流淌而出。

    劇痛之中,他的眼神變得模糊,他隻是感覺眼前,一個臉上略顯稚嫩的年輕軍官,一邊兒吩咐人去搶奪軍旗,另外一把寒光閃閃的雁翎刀直奔自己的大好頭顱而來。

    他的故事結束了。

    “大清,我,盡忠了。”

    王勤才的軍靴踩在泥濘的血泊之中,血水四處濺射,他的身軀遠遠的望去,不似山嶽,但是一雙眸子的複雜之色,如同深淵一般讓人望不到盡頭。

    王勤才環顧四野,士兵們正在驅趕戰俘,不同於之前那種以難民為主的情況,這裏絕大多數都是真的滿清人。

    隻從體型上來看。這些真夷的身架都不弱,有些凶悍的真夷直到此時還在負隅頑抗,最終被一一殄滅。

    不過有一點卻是不得不說,那就是滿清的戰鬥力,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多爾袞等滿清的實際掌權人,正在肆意揮霍著滿清的元氣。

    “啪!”軍用手套被直接摔在了桌子上,營參謀孫賢表情很是憤懣。身為鐵山營的軍官,如何會沒有軍人的榮譽感。

    “身為咱們鐵山營的參謀,你就沒有點辦法?”就連王勤才都有些心有不甘。

    “辦法有的是,就看您怕不怕出事了。”孫賢抱著肩膀道。

    “你說說看!”

    “《步兵操典》中有一條明確的規定,敵軍投降之後,態度端正者,軍事主官可以視戰況臨時征用為役夫。”孫賢道:“咱們就海州之戰情況緊急,將這些東虜真夷全都征用了不就行了?”

    “果然要出事。”王勤才不屑道:“身為先鋒部隊,帶上這些累贅怎麽打仗?算了。咱們跟遼東師都是為了大明,為令下。”

    營參謀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

    開始時大家都不知道陛下讓軍官看地圖有何深意,尤其是萬國坤輿圖,恐怕自己這輩子都走不了那麽遠吧。然而看著看著卻發現,原本模糊的國家概念漸漸清晰起來,“大明”就像是大家共同的家,家裏兄弟可以不斤斤計較,但絕不能讓外人搶了一丁點好處。

    “問下訓導官,繼續行軍進攻海州是否合適。”王勤才拍了拍孫賢的肩膀,將跑腿的任務傳達下去。

    訓導官的反饋是軍心可用,尤其因為關門一戰可謂碾壓,士氣正旺,完全可以朝海州進發。

    就在王勤才要整軍進發的時候,上校團長卻帶了一支輕騎衛隊追了上來,硬生生攔住了鐵山營繼續前進,而是轉入就地防禦。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上校團長滿麵春風地看著王勤才。

    王勤才搖了搖頭:“軍人以服從命令為職,卑職隻問命令,不知問其他。”

    上校團長哈哈一笑,道:“我軍現在是大明新二軍團了,所以軍屬第一團自然擴編為大明第二軍團第四師。”

    整個軍帳內的軍官不由驚喜。要知道,將士們在戰場上拚殺,最為期望的便是集體榮譽,其中由師團升格成軍團,一直是他們無上的夢想。

    “不過,”上校團長頓了頓,“遼東戰場上咱們還是客軍,隻是擔任輔攻角色,所以除了我第四師之外,徐敬業將軍與第五、六兩個師都不再前往遼東,而是隨陛下南下福建。”

    “予職部的命令是……”王勤才問道。

    “就地整編,收攏遼地漢民進行操練、擇優補充部隊。”上校團長道:“咱們現在是師編製了,但在兵額上還是團,總參謀部同意我們就地征兵,彌補缺額。”

    “師長,”王勤才道,“那咱們怎麽能夠就地整編呢?不是更應該快些進兵,解救被擄的百姓麽!”

    這是爭奪兵員之戰,不能落後第一軍團啊!要知道遼東的人口,都是身材高大之輩,若是加入軍中,稍加訓練,便是少有的精兵。

    “你剛不是不問其他麽?”上校團長大笑道:“看你這點心思!人家第一軍都成軍團多久了,哪裏還需要大規模的補充兵員。咱們可以當地補充,但也不是新兵就沒咱們的份。照我看,能補則補,補不上也沒什麽,還不如先弄個球場打打球。”

    眾人跟著笑了笑,上校團長揚了揚手,讓隨行的訓導官起來宣布通報。

    “我軍在遼東作戰,暴露出了不少問題。”訓導官臉色鐵青:“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有人覺得咱們打仗,遼東師摘果子,這種自立山頭的思想是極要不得的。”

    王勤才斜眼看了看營參謀。

    營參謀抽動嘴角,做了個怪臉,沒讓別人看到。

    訓導官當然不是神仙,有千裏眼順風耳,但這種思想的確是越來越普遍,直接表現出看不起遼東師的姿態,甚至因此引發了幾次鬥毆,自然讓訓導部不能不格外重視。

    “現在我要宣讀一份大都督府總訓導部的兵員安置命令。”訓導官的聲音漸漸融化了些許,道:“為鼓舞將士英勇奮戰,特分配遼東恢複區的田地予各位英勇作戰的將士。細則如下……”

    根據出關入遼時間,以建興元年為基準,士兵每人分得糧田一百畝,其後每在遼東服役增加一年,則給予糧田五十畝。各級士官增加百分之一到五的額外土地津貼。軍官在士兵的基礎上每級增加百分之十的糧田。也就是,如果到了少將階級,可以分到一百七十畝的基礎地,每在遼東服役一年,則增加八十五畝。

    將士在服役期間,由遼東師派人耕耘土地,將士本人可以拿到土地獲利分紅。這個分紅是估算的畝產糧分量,按照國家收購糧價折算成銀兩,存入將士在帝國銀行的戶頭上。

    如果將士不申請退役後親自打理,則自動續約,每年存入土地紅利。

    如果申請親自打理土地,則在當地官府確認土地界限之後,停止派發紅利,由其本人自負盈虧。

    “土地和分紅權可以傳給子孫後代。”訓導官道:“隻要大明不倒,這錢就不會跑。不過你們服役期間是免管理費用的純利分紅,退役之後要從分紅中扣除收益百分之五的管理費用,所以……”

    “在遼東服役個百八十年就發達了。”上校團長在這裏是此項政策最大的收益人,當然高興。

    “陣歿的兄弟有麽?”王勤才問道。

    “有,隻要是陣歿在遼東的兄弟,一律以在此服役十年計算。”訓導官顯然背得很熟,飛快道:“有子嗣的將由其嫡長子繼承,同時會有強製的基金供其他子嗣生活到成年。沒有子嗣的,訓導部會照例為其過繼一個孤兒,承祧香火,這都是老規矩了。”

    “那麽傷殘呢?”

    “如果願意留在遼東,可以優先轉入地方,仍舊按照服役計算。如果不願留在遼東,則參照之前的傷殘津貼和政策安排。”訓導官道:“還有什麽問題?要是以後想到了什麽,可以跟你們各級訓導官,也可以找本官,還可以直接寫信給大都督府總訓導部。都知道吧?”

    “遼東師也這樣?”孫賢忍不住問道。

    “遼東師沒有,”訓導官淡淡道,“而且很快就沒有遼東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