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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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渾身傳來劇痛,雙手攥緊了床褥,心中驚懼無比。

    盧師兄神色冷峻,一把拉開床前的酥桃兒,蹲下身來盯著無名臉上瘋狂攀升的黑色印痕,沉聲道:“這是……徐師姐便是被此毒所害……”

    無名劇痛難忍,卻見眼角餘光裏,那個一襲紗衣的桃兒姐被一位師兄單臂捏著脖子提了起來。

    那位師兄正要質問這個教坊司裏的金籠雀,卻聽無名小師弟忍者劇痛說道:“師兄,此事定與她無關。”

    哪怕被捏著脖子,酥桃兒仍始終將目光落在無名身上,眸子裏的歉疚與擔憂摻雜一起,化作瑩瑩淚光在眼眶裏打轉。

    那位師兄冷厲的目光稍緩,慢慢將酥桃兒放下。

    盧師兄雙眼忽的散發青光,眾師弟頓時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掃過身體,繼而掃過舍外,再向太學府四方散發而去。

    那是盧師兄大象境修為的神識。

    盧師兄的神識掃過山水之間的太學府,直達無極峰上。

    紫霽先生寢殿之中,與大師姐手談一夜了紫霽先生意猶未盡地正與大師姐說道:“莫走莫走,再來一局,這局定能勝你。”

    大師姐無奈撇撇嘴,這位老師的毅力可謂驚為天人,屢敗屢戰,曾經與自己連下半個月,一局沒贏。

    忽地,紫霽先生與大師姐神色微動,感受到了盧師兄的神識,繼而大驚。

    神識之法,可頃刻間將心中所想一股腦說與人聽。盧師兄便是借神識之法將無名的狀況告知了紫霽先生與大師姐。

    紫霽先生與大師姐頓時不約而同地飛出殿外,殿門隨著狂風咣的一聲緊閉。

    眨眼之間,紫霽先生與大師姐已來到寢舍之中,大師姐來到無名麵前,麵色沉重。

    兩人到來之前,寢舍之中已有幾個黑衣人肅然獨立,見大師姐到來,幾人躬身施禮:“參見教主。”

    大師姐不見了往常笑顏,麵色陰冷,轉過身來,眸子裏殺機四溢。

    沒想到派了八位半神暗中保護,還是出了事。

    幾個黑衣人單膝跪地:“屬下有負教主厚望,保護不力,願以死謝罪。”

    說罷,幾人便毫不猶豫地抬手拍向自己腦門兒,手上凝聚著扭曲視線的力量。

    幾個黑衣人恰在手掌距腦門一根手指寬的時候,大師姐微微眯了眯眼。

    一股浩瀚的法力牽扯著幾個黑衣人的手掌,再難離近腦門分毫。

    “來人修為高深,行蹤隱秘。是我失算,與爾等無關。”

    大師姐凝視著無名臉上的黑色印痕,再轉眼看向地上的食盒,裏麵靜靜躺著幾塊糕點。

    顧水香捏起一塊糕點,隨意端詳了一番,而後竟湊在了嘴邊,正欲送入嘴中。

    “教主……”幾個黑衣人目露擔憂之色,齊齊上前。

    “你不會死,放心。”大師姐將糕點丟入食盒,蹲下身來,笑著勾了下無名的鼻梁。

    “我去尋徐師姐。”大師姐轉身,笑容頓時全無,臉色陰冷。

    先毒害我師姐,再毒害我師弟,此番事了,管你是什麽牛鬼蛇神,必將你揪出來挫骨揚灰!

    無名艱難抬眼看了下大師姐離去的背影而後低下頭來,我真的不會死嗎?

    無名隻覺渾身上下正被體內噬骨之毒抽走自己的力氣。

    紫霽先生點出一指,從無名眉間灌入一道清氣,暫時壓住劇毒,臉上黑色印痕減退。

    酥桃兒默默收回目光,黯然朝外走去,腳步虛浮,雙目無神。

    “桃兒姐要去哪兒呀?”無名勉強露出笑容,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

    酥桃兒頓住身形,緩緩側過臉來,不敢看身後那險些死於自己手中的少年,側著身笑了笑,說道:“啊,夜裏沒睡好,我去補個覺。”

    無名虛弱地說道:“桃兒姐還說要好好侍奉我呢,可別一個人跑啦。”

    酥桃兒眸子一震,猛然轉身,望著這個麵色蒼白又心思玲瓏的俊逸少年,愣了一瞬,終是笑了笑:“不跑,隻要弟弟不攆我,這輩子都不跑。”

    酥桃兒轉過身去,緩緩離開,心中悲喜交加,好聰明的讀書郎啊!

    紫霽先生瞥了眼離去的酥桃兒,再看向無名,心道:“嘿,跟你老爹可真像,自個兒命懸一線,卻又心係紅顏。”

    ……

    天女峰。

    小院之中,花草繁蔟,穿園而過的潺潺溪流旁,徐夙錦身穿褻衣坐在石桌旁沏茶,寬鬆的衣衫隨風搖擺,青蔥玉指撥順胸上亂發,嘴角微挑:“尋我何事。”

    大師姐邁步走入園中,笑了笑:“師姐好雅興。”

    “那可不,閑得慌,總得找些事做。”徐夙錦笑了笑,拂袖之間,桌上多了副茶盞。

    大師姐坐下,抬手就要掂起茶壺倒茶。

    徐夙錦輕輕拍了下顧水香的素手:“急什麽,剛衝完。”

    太學府弟子第一人抬了抬眉眼,看出了顧水香眉宇間的憂慮之色,笑道:“對外而言,我是已死之人,太學府裏沒人跟你搶風頭了,怎麽還這般愁眉苦臉的,不像你啊,我的大教主。”

    大師姐吐了口濁氣,說道:“還記得前兩日來你這裏的少年麽?”

    徐夙錦神色微頓,師妹你知道的挺多呀。

    “中毒了,和你當初遭遇伏殺時所中之毒一樣。”

    大師姐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入徐夙錦耳中,太學府第一弟子隻是不動聲色地收起笑容,不像大師姐初聞無名中毒時那般殺機四溢。

    大師姐卻知道,這位徐師姐是真的動了怒火。

    顧水香素來狂傲,對於這位徐師姐卻服氣的很。人家以半神之境,硬是壓著自己真神境界打,古來從無這般霸道的人兒,沒道理不服氣。哪怕是前日與大學宮真神境界的錦瑟對決的無名師弟,也僅是做到與真神不相伯仲而已。

    “那幕後黑手,你的太平教到現在都查不出來根腳?”徐夙錦捏起茶杯玩弄著,氣定神閑。

    大師姐搖了搖頭。

    徐夙錦放下茶杯,說道:“此毒無解,唯有渡劫成神,重塑肉身。”

    大師姐盯著徐夙錦,猜測道:“師姐你已經成神了?”

    徐夙錦微微頷首,繼續道:“以半神之力,尚能抗住此毒一段時日,隻是……”

    “隻是什麽?”大師姐身體前傾,凝眉問道。

    “我渡劫之時已中毒日久,病入膏肓,渡劫難成,便借了他一滴半神精血續命,一尊半神,能有幾滴精血,他失了一滴半神精血,絕無可能抗得住此毒。”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精血虧損……”大師姐回憶著無名與錦瑟對決之時的異狀。

    “那該如何才好?”大師姐眯了眯眼,皺著眉頭說道。

    徐夙錦瞥了眼大師姐的神色,笑了:“你對這個小師弟蠻上心的哦。”

    大師姐淡然一笑,絲毫不怕徐師姐看穿了自己:“太學府陰盛陽衰,男弟子鮮有出眾之人,好不容易出了一個,還長得這般俊秀,哪能輕易放過。”

    “殺人放火的事幹多了,上了年紀,才想起談情說愛了?”徐夙錦雲淡風輕道。

    “他還是個孩子,你也真不知羞。”

    大師姐惱羞成怒,拍案而起:“早晚要長大的,一個蘿卜一個坑,我先站坑裏,不好麽?”

    徐夙錦自是知道這位師妹的暴脾氣,擺手示意她座下,說道:“真相中啦?”

    “好好好,師妹未雨綢繆,明智的很。”

    大師姐白了一眼徐夙錦,沒好氣道:“此事老師都不管,你在這兒叨叨個屁。”

    “誒?怎麽與師姐說話的?你這是來求人的麽?”

    脾性多變喜怒無常的大教主當即眉笑顏開:“師妹不修文辭,言語粗俗,師姐莫生氣,莫生氣哈。”

    徐夙錦笑著起身,麵色轉冷,就此飛身而起,往山下飄去。

    大師姐望著徐師姐的身影,麵色詫異,開口喊道:“你穿著褻衣下山?”

    漫山雲霧漸濃,徐夙錦已不見了蹤影,大師姐在石桌旁愣了許久,仍未聽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