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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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哇哇哇啊——”劉意放聲慘叫,被灌了一大口冷風,“放我下來!”

    鍾公子深知此時開口必灌風,沒有理他,而是幾個縱躍,跳到了更高更遠的地方去了。

    劉意恐高,也不敢喊了,嚇得幾乎要暈過去。

    鍾公子這套輕功可以說是身輕如燕,一步千裏,不多時,倆人穩穩落在地上,劉意被他放開,腿一軟就跌在地上。

    “你、你是鍾公子?”劉意還沒有緩過來,說話都打顫。

    “看著。”鍾公子一揮袖,竟遽然變了一張臉,“這才是鍾公子。”

    這回沒嚇到劉意,這點手段他還是見過的,劉意想了想,還是道:“挺俊的。”

    “是吧!這是我幾年來最成功的作品!”他又把臉換了回去,看來很是得意,“我今天本來打算直接搶你走的,沒成想,那老頭居然認出我來了!”

    “這是你自己的臉?”劉意問,“鍾公子到底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

    “不過是個行走江湖的身份罷了,你混朝堂用的,不也不是自己的身份麽?”那人笑道。

    劉意不說話了,半晌,才道:“多謝。那個,我才聽他們說,附子是鍾公子的貨?”

    “你不是隻要最好的麽?”鍾公子笑道,“最好的隻我有。”

    “那……”劉意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可惜現在沒有啦。”鍾公子一攤手,“我拿去送禮了。”

    劉意被這句話嗆得差點厥過去,便又聽鍾公子說:“這樣,你告訴我是拿給誰用的,我就給你指條明路,告訴你我把藥給誰了。”

    劉意聽了,咬牙切齒:“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我告訴你,這藥是給當今聖上用的,你——”

    “哇,皇帝怎麽了?”鍾公子又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陛下等著拿你的藥救命呢!”劉意沒好氣道,“你快說!”

    “陛下到底怎麽了呀?你說詳細點。”鍾公子刨根問底道。

    “你答應我的!我告訴你拿去幹什麽你就說!”劉意生氣了。

    “好好好,那本公子就給你指條明路。”鍾公子道,“現在,立刻,去西寧王府,叫他寫一個八百裏加急到帝都給你師父,說連遠殿裏有他想要的藥。”

    “原來就在帝都!”劉意驚道,想了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是西寧王送的吧。”

    “是,我們王爺說送什麽都沒送藥強,實在。”鍾公子笑了笑,問,“我送你去?”

    劉意是想拒絕的,可時間寶貴,他咬咬牙,對鍾公子道:“如此,多謝了。”

    “害怕就閉眼。”

    西寧很大,這鍾公子也並非真的會飛,才到城門,二人就落地了,鍾公子從路邊官驛的馬廄裏牽了兩匹馬出來,把其中一匹的韁繩扔給劉意。

    他方才要馬時,用的是王府的牌子,劉意便問:“你是王府的人?”

    “替王爺做些事罷了。”鍾公子道,“這年頭,江湖人也要靠著朝廷才有飯吃。”

    劉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跟著鍾公子往王府去了。

    西寧王府很大,占了大半條街,他們連著過了兩重牌坊,也沒見到王府的正門。王府雖大,卻老舊,許久沒有修繕過了,劉意隻能看到這座府邸千百年前的輝煌闊氣。

    他們到了大門,立刻有人來迎:“公子回來了。”

    “這是帝都來的劉大人,帶他去見王爺,別怠慢了。”鍾公子很怠慢的用馬鞭一指劉意,叫小廝帶他進去,自己去安排這些馬了。

    劉意正事在身,自然不敢怠慢,便跟著進了府。可三拐八繞之後,裏頭居然說,王爺病了,叫劉意自己去寫便是。

    於是他又被請到書房,火急火燎地寫完了信,吹幹墨封好了便送了去。

    臨走時他到正殿拜謝西寧王爺,正好看到鍾公子過來了:“大人這是要走?”

    “正是,此番多謝王爺與公子,待我回到帝都,定向太子上書褒獎王爺與您。”劉意很真摯。

    不想鍾公子卻搖了搖頭:“大人回帝都做什麽呢?”

    “什麽?”

    “我再給大人指條明路吧,”鍾公子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去玄山,找那個連遠殿的扶淵上神,他能用你。”

    “你在說什麽?”劉意實在不解,“我根本不想摻和這些事,再者,上神養傷呢,怎麽回到玄山去?”

    鍾公子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你如果不想摻和,當時就算親爹來求你也不會來西寧取藥,再者,你旁觀了半年,真覺自己能逃得開麽?”

    劉意聽了,隻能沉默。

    這是一場命運的旋渦,沒人能逃得開,即便是劉意這種竭力逃往邊緣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走罷,你是明白人。”鍾公子道,“我送你一程。”

    玄山路遠,二人騎馬去也得幾日。這一路上,二人隻得閑聊來打發時間。

    “你們王爺得了什麽病?怎麽這麽嚴重,都見不得人了。”劉意問,西寧的藥材這麽好都治不得,恐怕西寧王也就是一兩天的事了。

    “不嚴重。”鍾公子並不在意,“你說得對,就是見不得人的病。”

    劉意“哦”了一聲,開始往“貌甚寢”的方向想了。

    鍾公子隻好奇他很那個月院長的關係,連問了幾次,劉意才無奈道:“月院長的嫡母乃是先父的堂姐,僅此而已。隻不過月院長與姑母早年多有齟齬——你懂,這是一個客氣的說法。反正當年上學的時候,我都沒敢想過天時院,隻去了附院——不過後來才知道,就算是附院,月院長也能不讓我上。”

    “月院長以德報怨,我很感激。”劉意總結到。

    “什麽以德報怨,”鍾公子嗤笑一聲,“月上清那個人隻認你的才華,管你姓劉姓李。”

    “那我剛進城時遇到的那夥賊人是怎麽回事?”劉意忽然想了起來。

    “這件事該從許多年前說起。”鍾公子道,“你知道月院長他們師兄弟幾個?”

    “三……三個?”劉意不太敢確定,“月院長,還有個百裏山長……還有個誰?”

    第一學院的關門弟子,就這樣輕易地從天下士子的記憶中銷聲匿跡了。

    “此事和他有關?”劉意問。

    鍾公子頷首:“沒錯,據說這個天時院的弟子,修煉當中不慎走火入魔,跑到了西寧來禍害人,月院長身為師兄,親自給抓回去的——據說當時可慘啦,說是拿他自己的命去換老百姓的命也不為過。”

    他話鋒一轉:“說起來,這件事和你們劉家也有很大幹係呢。”

    “什麽?”

    “你養父叫劉戩?”鍾公子饒有興致,等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道,“當年天時院的老人們就是請了他來診治,你猜怎麽著?本來沒有那麽嚴重,叫他一看,那弟子的心魔直接將他吞噬了,這才有了西寧的慘事。”

    “你胡說!我爹怎麽會做這種事?”劉意根本不信他說的,“就算他不喜歡月院長,也絕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哎,我也隻是聽說,你別生氣呀。”鍾公子見好就收,又見他眼中似有疑慮,便道,“你若想知道當年的事,去問問你爹不就得了?”

    劉意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他相信他爹,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他鬆了口氣,轉頭對鍾公子道:“多謝你送我出來,公子打算何時回去?”

    彼時他們已經離了西寧有幾十裏了,這鍾公子卻並沒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這世道這麽亂,我送你到玄山豈不好?”

    劉意不明白,他二人不過是幾天的交情,怎麽就值得這個鍾公子又是來救他又是把他送到玄山了:“鍾公子,我看你的地頭也不太平,那個魁老,恐怕是想取你而代之啊。”

    “謔,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這你都看出來了?”誰知這鍾公子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不要緊,他們再怎麽折騰也成不了氣候的。”

    劉意便不再多話了——誠如鍾公子所言,兩人同行的確要更安全一些。

    他心中對鍾公子也有許多猜測,可思緒紛擾,他始終也沒有一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