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 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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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人與他們隔了一桌坐下,一人叫嚷著小兒點菜,另一人則無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看著外麵的風景。

    小二忙過去,和那個叫著點菜的一樣熱情,隻是還沒來得及報菜名,就聽得那無精打采的書生道:“小二哥,向你打聽一個人……”

    對麵那男人打斷他:“和他打聽什麽?你想打聽人還不如找我。”他見書生翻了個白眼,便問小二:“小二哥,我問你,這底下那座大廟是什麽地方?”

    小二自然機靈:“客官別為難我啦,小的從小住在玄山,也沒聽說過那廟是什麽時候建起來的。”

    那男人便得意地對書生與小二道:“此乃永平帝時桓王府的祠堂,這桓王是永平皇帝的皇叔,頗受敬重,便封在了玄山這塊風水寶地,封邑豈止萬戶。誰知到了太初年間,桓王薨逝後,桓王的不肖子孫居然起兵謀逆,他們仗著玄山魚米富庶,可是結結實實地鬧了好一陣子。最後,是當今聖上——當時還是太子呢,與宋則奚、雲逸兩位大將軍平了這場叛亂。”

    “這兩位將軍,便是如今的錦鄉侯與遮月侯。”男子補充道。

    書生聽到“錦鄉”二字,不由得冷笑一聲,到底也沒說什麽。

    “平叛之後,桓王一脈被貶為庶人,這宅子也就空了出來。後來——後來發生了件怪事。”他故作神秘地停了下來。

    “什麽怪事,快說。”書生又翻了個白眼,對那小二道,“下碗麵來,越快越好。”

    “得嘞!”小二噔噔噔下了樓。

    “你沒見人家也想聽嗎?”男人道,“怎麽不要兩碗麵,我吃什麽?”

    “我看你也不餓。”書生道。

    “你不好奇?”

    那書生又冷笑一聲,道:“你說的那件怪事,該不會是有一日王府突發大火,把王府燒了個幹淨,祠堂卻沒事的事吧?”

    “這你都知道?”男人很驚訝。

    “這算什麽怪事?”書生沒對他沒什麽好氣,“桓王好歹是宗室,那祠堂修得有如石匱,什麽火能燒得了它?”

    “原來是這樣嗎?”男人站起來,半個身子探出去,查看那廟的狀況。

    麵很快就上來了,男人便對那小二道:“把你們這的招牌菜都上一道,再來兩壇上好的玄山九釀!”

    小二喜氣洋洋地下去了。

    書生吃了一大口麵,才道:“喝酒誤事。”

    “那也是你的事啊。”男人無所謂道,“那扶淵上神如今就住在相逢客棧,你吃完自去尋他就是了。”

    扶淵聽完了那怪事,本來已經準備走了,可又在這裏聽到了自己的名號,便重新坐好,好整以暇地繼續聽下去。

    趙昭節則有些驚訝——此人何以對他們的行程這樣清楚?但看扶淵並無表示,便也耐下了性子,提高了警惕。

    “你——!”書生憤憤起身,連麵也不吃了,似是無法忍受再和他坐在一起,“告辭!”

    “喂——這裏的菜真的很值得一吃的!”

    “慢,”扶淵叫住那書生,“劉大人一路風塵仆仆,不如吃了飯再去吧。”

    那書生正是顛簸了幾個月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劉意,他看了好久,才認出是扶淵:“下官見過上神!下官——”

    可能是因為太過激動,也可能是被鍾公子氣的,也可能是因為腹中空空,隻見劉意眼一翻,就要倒地。

    鍾公子離得近,一把接住了:“老劉?老劉!哎呀也不至於這樣吧……”

    扶淵湊過來,用力掐劉意的人中,把人給掐醒了。又狀似無意地問鍾公子:“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鍾公子憨厚一笑:“鄙姓鍾,鍾霖。”

    “幸會。”扶淵點點頭,又對劉意道,“大人先用些飯,旁的一會兒再說也不遲。”

    “多謝上神體恤,臣失儀了。”

    見狀,趙昭節她們便告辭回了書院,扶淵則挪去了他們桌。

    劉意幾口吸溜完麵條,便和扶淵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說得太急了,以至於忘了扶淵根本不知道他近來的行程,隻得從二爺的托付開始講起,一口氣說到了現在。

    菜一道一道地上,鍾公子就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

    看得扶淵又餓了。

    看來這位是西寧王的人,還是個江湖人。扶淵朝旁邊瞟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卻莫名地有些熟悉,他怕是和與雲垂野他們一樣的情況——月院長與雲侯都是好人,他可不一定是。

    扶淵沒急著和劉意說疫病的事,因為他放心不下鍾公子,再者這件事也不是放在飯局上說的。但對於劉意說的事,他卻十分憂慮:以陛下如今的情況,鍾離宴為何瞞著他,為何又同意他此時出京呢?

    鍾公子卻在這時插了句嘴:“上神怎麽這個時候來了玄山?京裏的局勢……可不好說啊。”

    “是啊上神,”劉意沒聽出他話裏的深意,“陛下若是……您也得有個準備才是。”

    “……”扶淵又看了鍾公子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看他,便直接道,“鍾公子有話對我說。”

    “小人能有什麽話。”誰知鍾公子又扒了一口飯。

    扶淵沒說話,起來給他布菜,末了,才對劉意道:“大人舟車勞頓,還是先去相逢客棧歇息一晚,有什麽事明日再議罷。”

    劉意不知道這裏的氣氛為何變了,隻得應下,再看鍾公子一眼,他還是,隻是在那裏吃飯。

    鍾公子看了一眼那兩壇酒,就被扶淵抱了過來,拍開泥封,給他斟滿,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上神大傷初愈,不宜飲酒。”鍾公子道。

    “不妨。”扶淵敬了他一杯。

    “上神這是要給故友接風洗塵?”鍾公子臉上的感慨比笑意多,也把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享譽九重天的美酒,此時卻喝得一點滋味也沒有。

    扶淵重新把酒斟滿,仍是不動聲色:“公子備下了好菜美酒,不就是為了迎接故友的麽?”

    “你認得我?”鍾公子偏頭,衝他笑。

    “不認得了。”扶淵搖搖頭,很誠實,“但你認識我。”

    男子好似鬆了口氣,笑道:“太子殿下為什麽這麽急著給你送出來,上神真該好好想想;不過事到如今,您也回不去了。上神何不讓人去城南看看?——若放心不下,何不自己去看看?”

    扶淵看著他,心中卻想起了別的事情:這鍾公子,既然是西寧王的得力屬下,怎麽會不知道王府的祠堂該是什麽規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