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 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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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杯冷酒咽下,扶淵已經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那麽他千裏迢迢來到這裏所求又是為何,也隱約有了答案。

    “多謝公子提醒。”扶淵起身告辭,“您自便吧。”

    等到了書院,謝敬果然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大人辛苦了。”扶淵與他見過,“事情辦的如何了?可有查出什麽?”

    “回稟上神,都辦妥了。”謝敬態度恭謹,“染病的百姓俱已安頓妥當,至於最先出現癆症的地方,的確是書院。但他們是如何染上的,便不得而知了。”

    “嗯。”竟然沒事……扶淵暗暗忖度著,那那位鍾公子想要提醒自己的是什麽事呢?於是,他便隻好裝出一副氣定神成算在胸的樣子,想要詐他一詐:“既如此,天色還早,大人不妨陪我去城南走一趟?也好及時體察民情,不負天恩。”

    果然,謝敬的臉色有了變化,但他還是嘴硬道:“怎好麻煩上神,您若有什麽吩咐,隻管吩咐下官去辦就是了。”

    “哼,你當我隻在這書院裏,便失了耳目任你糊弄麽?”扶淵冷笑一聲,隨即轉身撇下他,去尋莊鎮曉,“師兄,你陪我去城南走一趟!”

    莊鎮曉出來,不明所以:“出什麽事情了?”

    “我不清楚,恐怕隻有謝大人知道罷。”扶淵斜他一眼,又對莊鎮曉道,“師兄若是想弄清楚,莫若眼見為實。”

    莊鎮曉看那謝敬額前汗珠大如豆,兼之一副惶恐神色,也就猜出了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八成是此人陽奉陰違欺下媚上,正好叫扶淵給逮住了。

    “既然如此,那便快去快回。”莊鎮曉給扶淵牽了馬來,又對謝敬道,“大人,您前麵請。”

    誰知那謝敬忽然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地膝行至扶淵身前,扯住他曳撒的衣擺,給後麵那些幕僚小吏都看呆了:“上神明鑒啊!下官實在是擔心您的身體,又怕您有不適太子殿下責問——那、那城南簡直是一群刁民啊!上神去不得!”

    從來都是他拿鍾離宴壓別人,今日居然碰到有人拿鍾離宴來壓他的了。扶淵冷笑一聲,道:“你到底都幹了什麽,把好好的人都給逼成刁民了?你不用怕太子,我如何怪不到你頭上,你隻要把眼下的事都做好了就行了!”

    他們這麽一鬧,院裏的女孩兒們也聽到了動靜,忙出來看,見是他們,又問:“上神,這是怎麽了?”

    “無事,我與莊師兄出去看看。師姐與二姑娘要注意安全。”扶淵想了想,又對趙昭節道,“二姑娘也是,別回去太晚。”

    “知道了。”趙昭節衝他們點點頭,就拉著曲見琅與丫頭們走了。

    扶淵跨上馬,對謝敬道:“城南那邊,大人有什麽話,現在說還來得及。”

    謝敬隻好和盤托出:原來不知是哪裏走漏了消息,城南有些百姓知道城裏發了疫病,不肯服從府吏的命令,大鬧了起來,攪得如今許多地方都是杯弓蛇影,自相驚擾。扶淵一聽覺得不對,這點事還不至於讓一個知府跪下來求他,再次逼問,扶淵才知道,原來是鬧出了人命,這狗官已經派了府兵去鎮壓了。

    “到底是不是刁民稍候本上神自有定論。”扶淵明白謝敬的僥幸心理,也知道他的能力,想繼續用他,便道,“眼下大人還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可要把握住了。”

    謝敬滿口應下,與他們再三發誓要重新做人,並且當下就叫了身邊的小吏騎快馬去城南,叫府兵們不得再胡作非為。

    他們到時,扶淵也並沒有什麽表示,反而與莊鎮曉說起了這癆病源頭的事。謝敬知道扶淵這是故意給他機會,忙從馬上下來,整頓衣冠,一振袖好一副清官模樣。

    扶淵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麵,冷眼看著他把這裏的事情都處理完,然後殷勤的跑回來向他複命。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扶淵道,“希望大人以後能記住。”

    “多謝上神提點,多謝上神提點。”謝敬忙不迭地作揖。

    莊鎮曉本以為扶淵會法辦這個謝敬,卻不想他竟是恩威並施——至少到現在為止,這謝敬要比以前更忠心得力了。

    這裏事了了,扶淵的臉色卻還是如方才一般。

    “我還是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對。”扶淵皺著眉頭,聲音也不大,似是單對他一個人說的,“既然城中不少地方零零散散都有人得了這個病,為何偏偏是離這幾個地方都有一段距離的百裏書院的人最嚴重呢?”

    常令與他們說過,這病會從口鼻傳染,那便僅是吃飯喝水與與病人接觸。扶淵曾一度懷疑是有人蓄意投毒,現在這個想法愈發地強烈。

    恐怕是他們吃的飯食與飲的水都不幹淨。

    為什麽呢?是衝著什麽來的?這件事與鍾離宴忽然令他出京,以及那個鍾公子忽悠了劉意一同來到玄山到底有沒有關係?

    他有些厭倦了見招拆招的滋味,他想先發製人,把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扼殺在繈褓之中。

    城南這裏安排好了,天也漸漸黑了下來,寬闊繁華的大街初上華燈,年輕的男男女女都湧上街頭,三三兩兩,歡聲笑語,好似在提醒他們,他們也本該是人群當中的一員。

    那種茫然的感覺不知何時又漫了上來,謝敬叫了他好幾聲,扶淵才回過神來:“大人說什麽?”

    “上神與院長今日實在是辛苦了,不如就讓下官請二位去廣聚樓吃頓便飯罷。”謝敬還是像以前那樣。急著巴結他。、

    扶淵也樂意讓他巴結,再者,莊鎮曉這大半天什麽也沒吃,便應下了。

    莊鎮曉也沒說什麽,算是默認。

    於是餘下的路,他們二人都沉默,隻有謝敬一個人不知哪來的那麽多的話,一直說個不停,倒也有點兒意思。

    走到百裏家附近的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

    “不應該啊。怎麽這點規矩都沒了!”謝敬以為是府兵,“他們早該回來了才是。”

    “應該是書院那邊,”莊鎮曉耳力比他們要好上許多,“上神,我們快回去看看!”

    這一隊人立即被策馬往回趕,卻在轉角時險些撞到了個人——居然是曲見琅!

    “莊、莊師兄!上神!”曲見琅麵上有血汙,她眼疾手快,扯住莊鎮曉的馬轡頭,迫使他們都停下來,“外麵忽然來了一群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的人,見人就砍……大師兄受傷了,趙姑娘她們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