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五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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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扶淵在府衙升堂理事。他這巡撫做得頗有模樣,不過幾日,所有的事宜便理清了頭緒,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辰初剛過,他便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務,準備和莊鎮曉一起去城外辦那個小小的“書院”。
至於莊鎮曉,他昨日沒有對扶淵說出個所以然,便冥思苦想了一夜,打了許多腹稿,一見到扶淵,就像見了獵物一樣立即圍了上去。
“莊師兄?”扶淵昨日也察覺到了他似乎有話想說,今日見他這般,更覺得意外:“出什麽事了嗎?”
莊鎮曉卻苦於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他看看扶淵,又看看前麵,才艱難開口:“上神……以後有什麽打算麽?”
扶淵一聽,雖然不知道莊鎮曉真正想要說的是什麽,可也覺得這個話題甚好,可以討論一番,便興致昂揚地道:“自然是要收複北境!把那些魔族都打回去!”
“然後呢?”莊鎮曉問。
“然後……”扶淵想了想,也頗為爽快,不與他藏著這個掖著那個的,“莊師兄,我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我要買房置地——先定一個小目標:把沁水附近的田產都買下來。”
“……”莊鎮曉不清楚京郊的田價究竟幾何,但是……
他沒有心思循循善誘了,便直言道:“那田姑娘呢?你日後可要聘她為妻?”
“師、師兄……”扶淵不想他會說起這個,一時亂了陣腳,“你這是……?”
“你難道不曾想過這些麽?”莊鎮曉輕歎,“你可曾想過對方的處境?”
見扶淵看著他的目光猶帶不解,莊鎮曉隻好繼續解釋:“我沒有看不起田姑娘的意思。可你不管是給她換戶籍也好,封誥命也好,都改變不了她曾是一個歌女的事實。你知道一個歌女想成為一個神殿的夫人有多難嗎?”
扶淵自然是想不到的,就算是提出問題的的莊鎮曉,也不清楚問題的答案,畢竟身受才能感同。
“你總該見過映川君的夫人。”莊鎮曉繼續道,“你應該能想到她會有多大的壓力。”
扶淵這才明白莊鎮曉的意思:“師兄說得對,是我疏忽了。可……可我覺得,管家理賬之事實在繁瑣,她願不願學都無所謂,左右還有我。她隻管待在園子裏,做她想做的事就是了。”
莊鎮曉聽了,卻並不讚同:“難道映川夫人隻需要管家理賬麽?我在玄山這幾日,見百裏大夫人除了要管家中與書院裏的雜事,各種應酬往來也一樣不少。若日後有哪位夫人請連遠殿的夫人去赴宴,上神也要替她去不成?”
扶淵啞口無言。
“我多嘴了。”莊鎮曉雖這樣說,卻毫無一點愧疚的樣子。
“不妨。”扶淵搖搖頭,“我知道師兄不喜理會這些閑事的,多謝師兄,肯為我想這麽多。而且,你說得對,若不是因為我,水月也不必受這份辛苦,我該多替她分擔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讓她替你分擔一些呢?”
“什麽?”扶淵像是沒聽懂一樣。
“我是聽百裏師叔說的,”莊鎮曉錯開他的視線,“而他現在已是追悔莫及了。”
扶淵也看向前方,不自覺地就握緊了韁繩:“我知道了。”
當他們到了城外,諸多事宜都安排好後,也將近正午時分。謝敬那邊早就過來催了幾次,扶淵給他們安排了夥食便過去了。
原來是指揮使司的公文,要請扶淵的示下。朝廷的公文,自然不可放在這田園村舍裏看,他囑咐了謝敬幾句,又托他看顧莊鎮曉那邊,便騎快馬趕了回去。
指揮使送來的文書,扶淵看了幾遍,覺得甚好,便寫上名字,蓋了章,照原樣發給了朝廷。
對於審問那幾個山賊,扶淵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他心中已經開始相信書院內的投毒事件與城外凶險的疫病不過是一種巧合。
好在是城外的疫病發現得早,事情的發展還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扶淵想了想,覺得明天該去指揮使司看看。
他叫門外的小吏去給指揮使司去個信,小吏進來,先托了幾封文書來,分門別類的摞在案上。
扶淵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信封上什麽都沒有。
他把信拿過來,拆開看了。
是田水月寫的,她把從那日書院出事,扶淵叫趙昭節來騙她,到那夜的雨,她的出走,又被莊鎮曉與趙昭節追回來的事,一件一件的都寫了出來。隻是在敘述,字裏行間沒有一點埋怨的意思。
——冷漠客觀的敘述,連情感也少得可憐。
扶淵想起今早莊鎮曉那番好似無憑無據的話,忽然覺得心慌。
他起身,又坐下。那幾封公文寫的是什麽還不曾看。扶淵深吸兩口氣,打開了第一封文書。
事情不大,卻繁雜又棘手。扶淵又花了好些時候才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把那些公文挨個批了,該發到朝廷的發到朝廷,該原路送回的原路送回。
等全都處理好了,小吏已經進來添過兩次燈了。
這樣潮濕又燥熱的夏夜讓扶淵覺得無比煩躁,他把那些文書都扔給謝敬,又勒令遙山他們不許跟著,自己出府急匆匆地趕回了客棧。
他一路狂奔,到了客棧後徑直就去了田水月門前:“七娘,我回來了。”
裏麵卻靜悄悄的。
扶淵很怕田水月再有個什麽想不開的,離他而去,連禮數也顧不得地胡亂敲門:“七娘,是我呀!”
“姑娘睡下了,公子明日再來吧。”是辭盞的聲音,隔著門傳來了。
“今日怎麽睡得這樣早啊?”扶淵也貼著門,“可有不舒服?”
“以往都是這個時候睡的,公子不記得了?”辭盞又道,“公子請回罷。”
“七、七娘!”扶淵卻不肯走,“是我錯了,我不該瞞你騙你……你出來見我一麵可好?”
裏麵沒再回答了。
“那我便在這兒守著你,你安心睡罷。”扶淵道,“若是你一直不肯見我,我便在這裏一直等下去。”
思量深處,相如能賦。
忍把千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