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要人雲亦雲。”

    回過神後，李斯冷淡掃一眼圍著他的這些人，暗罵一句，蠢貨！

    不過，他李斯就是聰明人，跟著他辦事的人，就不必是聰明人了，能為他所用就好，太聰明，他反倒會心生忌憚。

    但身邊蠢人太多，遇到這類事，就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他示意這些圍著自己的人都各自回到座位上，端坐主位上的他，沉聲說道：“你們這是在為趙國故地那些試圖背叛陛下的人喊冤？”

    “一百六十三人被殺……怎麽，你們還想為這個數字，再填上幾筆？”

    李斯話語中的森然之意，讓在座的人都顫抖了下。

    這些人麵麵相覷，可心裏卻仍是害怕。

    他們的確怕，怕成為下一個被殺的官員。

    李斯隻能耐心提醒道：“你們隻知道死了人，死的還是已經做了官員的趙國故地貴族，你們為何不想一想，他們為何死？你們既已得到了消息，難道其他人不曾得到消息？”

    “大多數人都裝作不知，陛下更是默認，唯有你們這些人，竟如同受了驚的牛馬，到處亂竄，生怕別人不知你們心虛？畏懼？別人會想，你們為何會怕？是不是因為，你們也與六國餘孽有牽扯？”

    李斯直接將被殺的一百六十三人釘在了六國餘孽這個罪名上，甭管他們是不是，在他這裏，他們就必須是！

    直麵李斯冷漠一麵的這些官員，終於清醒過來。

    “宰相大人，卑職錯了！卑職不該被人挑撥，跑到宰相府說這些話。”

    有一個懊惱開口的，其他人紛紛表態。

    李斯冷聲問道：“行了，都回去！既然知道錯了，這幾日就都謹慎些，若有人說些什麽，你們不要再被人牽著走，否則……便是我，也救不了你們。”

    看著應聲告辭的這些人，李斯冷酷地想，這其中必然還有蠢貨不會就此罷手。

    他所用的人，有的是能力強，有的則是能幹一些“髒”活，是不夠聰明卻很聽話的小人。

    在他手底下待久了，有時候，會讓某些人產生可以對他取而代之的想法。

    蠢貨，真以為他這個宰相之位，隻是靠著陰謀詭計得來的嗎？

    “李斯聽了你們所說，有什麽反應？”一間密室裏，公子高坐在那裏，神情譏諷地問道。

    “可是害怕了？”

    他麵前站著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老實回道：“公子，宰相大人聽我們所說，並無畏懼之色，嗬斥我們不要人雲亦雲，說我們若是繼續摻和此事，他也救不了我們。”

    “可笑！他投靠了趙義，自然要為趙義說話！”

    “但即將沉沒的船，就算是努力去堵漏了水的洞，也不過是延緩一下下沉的速度罷了。”

    “待在船上，無法上岸，卻又不想自己獨自去死，於是哄騙著同乘這艘船的人相信這艘船是安全的，這樣，等到船徹底沉沒時，就會有人與自己一起共赴黃泉。”

    “這就是李斯！一個靠著陰謀詭計上位的小人！”

    公子高麵對李斯時足夠謙遜，但自從被李斯拒絕了，他不敢明麵上對付李斯，卻很願意在這種時候，對著李斯落井下石。

    很多人都知道李斯已投靠了趙義，趙義若是臭名昭著了，李斯又能得什麽好？

    他等著看這個不識抬舉的小人向他求饒那一天！

    回過神，他又溫聲對麵前二人說道：“趙義顯然是完了，他連殺一百六十三名趙國故地貴族，必然會讓九原郡的人徹底反了，這樣的過錯，父皇不會再容他，他這個監國公子已是幹到頭了！”

    “得罪了這麽多人，一旦從高處落下來，落井下石的人一定數都數不清，聽說我那好皇兄也要回來了？”

    “這個鹹陽啊，很快就要熱鬧起來了！”

    與扶蘇、胡亥相比要稍顯平庸一些的公子高，文弱的臉上閃過一絲癲狂之色，連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咳咳！”正在趕路回鹹陽的公子扶蘇，忽然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蒼白。

    “扶蘇公子，就在這裏歇息一下吧。”張良見狀，提議道。

    公子扶蘇很想說不用，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的確是有些撐不住了。

    “在路上伏擊我們的，真不是趙義的人？”公子扶蘇又一次問張良。

    張良無奈回道：“扶蘇公子，那幾人的確不是趙義的人，審問他們的結果，他們的確是來自鹹陽的公子高所為。”

    “公子高、公子高，為何是他？”

    公子扶蘇多希望派人刺殺自己的人，是公子義。

    若是公子義，他就能用刺殺自己一事，回鹹陽告狀。

    既然公子義可以因胡亥刺殺其的事情怒而殺人，那他因此而欲殺趙義，在其他人看來，也同樣是理所當然。

    結果偏偏是公子高派來的人。

    見扶蘇麵露遺憾，張良心裏其實也有些遺憾。

    不過，趙義沒有派人刺殺扶蘇，也並不讓張良意外。

    以他根據寥寥情報對那趙義的了解，那應是一個實力超群所以十分狂妄的人。

    這樣的人，殺人都是明著去殺，不屑用什麽陰謀詭計。

    若此人不是嬴政的兒子，張良或許還真會欣賞其幾分。

    “扶蘇公子，距離鹹陽還有三百餘裏，公子高知道派來的刺客失手，應該不會再派人來了。”

    被張良帶出來的三百儒家精銳，已是先他們一步去了鹹陽。

    張良與公子扶蘇兩人騎馬而行，速度就慢了許多。

    “待回了鹹陽，您可將此事告知陛下。”張良慢慢說道，“陛下憐惜您路上受苦，或許不會對您離開軍營一事過於苛責。但您也要做好心理準備，陛下不會一開始就會對您予以重任，您需要讓陛下看到您的決心跟能力。而良，則會在一旁輔助您，讓您重新獲得陛下的信任。

    “張先生，多虧了有你！”公子扶蘇聽得心潮澎湃，仿佛前路都明朗了起來，他抓住張良的手，含淚說道。

    張良溫聲說道：“這是良決心追隨公子入鹹陽就已做好的覺悟。”

    將你們玩得團團轉，讓暴秦早些完蛋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