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鹹陽宮裏，公子扶蘇風塵仆仆出現，一見到嬴政，就立刻撲倒在嬴政腳下，痛哭流涕。

    他這模樣，讓原本冷著臉的嬴政，都神色柔和了些。

    “這副樣子，成何體統？還不快快起來？”

    一旁的章邯見了，垂眸不敢再看。

    嬴政的話，讓扶蘇心裏稍安，果然，他沒有梳洗之後才見父皇，而是如張良所說，直接風塵仆仆、狼狽不堪地來見父皇，反倒讓父皇心生憐惜。

    “父皇，兒子有罪，因心中不安，想要向父皇證明兒子的能力，所以不顧正在修造的長城，就直接逃走。”

    扶蘇沒有立刻起來，而是膝行兩步，用手虛抱住嬴政的大腿，眼含熱淚，一副認錯的模樣。

    “害得父皇您為兒子擔心，也害得蒙將軍為兒子擔心，這些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不該因心中不安，就做出這樣的事。”

    嬴政隻是神情平靜地聽著。

    扶蘇想到張良之前的提醒，一咬牙，繼續說道：“但如果再給兒子一個機會，兒子還會這麽做！”

    “哦？”直到聽到這句話，嬴政才出聲問道，“你不後悔？不怕朕重罰你？”

    扶蘇低垂著腦袋，所說的話，卻帶著一股狠勁兒：“是，兒子不後悔。”

    “想要爭取一個表現的機會？為了向朕證明，你不必趙義差？”

    “是！兒子欠缺的隻是機會，請父皇給兒臣這個機會！兒臣定不會讓父皇失望！”扶蘇抬起頭，認真說道。

    “朕知道了。”嬴政點頭道。

    沒能第一時間等到父皇給任務，扶蘇有些失望。

    不過，這樣的結果，張良早就已經猜到了。

    扶蘇很有分寸地告辭，離開。

    等到扶蘇走了，嬴政望著空無一人的大殿門口，突然問章邯：“扶蘇倒是有些變了，你覺得，他的變化，是好，還是不好？”

    這話讓章邯怎麽答啊！

    無論公子扶蘇是什麽樣的人，那都是陛下的兒子！

    還是比較受寵的一個兒子。

    章邯想了想，謹慎地說道：“臣覺得，這要看扶蘇公子的變化，是出自本心，還是被人慫恿。”

    “你覺得是儒家影響了扶蘇？”嬴政回身走向龍椅，同時說道。

    因為是背對著自己，章邯看不到陛下此刻的神情，也難以判斷陛下如今對扶蘇公子的態度。

    章邯隻能如實答道：“跟在扶蘇公子身邊的人，名為張良，乃是小聖賢莊莊主的師弟，齊魯三傑之一。儒家雖對朝廷並無反抗之舉，卻也避世不出，隻教書育人。臣覺得，張良既跟隨扶蘇公子回了鹹陽，必然能對扶蘇公子起到一些影響。但這影響還要看是出自好心，還是惡意。”

    “儒家……小聖賢莊……”這兩個詞在嬴政的舌尖上翻滾，最終無聲消散於半空中。

    “陛下，可派人盯著張良？”

    嬴政道：“齊魯三傑恐怕都是大宗師修為吧，除非你去盯著，或是派蓋聶去，其他人去，也隻會立刻被他發現。”

    “蓋聶。”

    隨著嬴政這一聲，陰影處走出一人，恭敬跪倒：“陛下。”

    “你去盯著張良，不要讓他發現，看看他到底跟著扶蘇來鹹陽，是出於輔佐扶蘇的意圖，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

    “是！”蓋聶應道。

    身影一閃，蓋聶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章邯的修為最近也有了一點要突破的跡象，但他有點鬱悶的發現，蓋聶的成長永遠是比他更快一點。

    “你也退下吧，李斯那裏的事，多用心。”

    “是！臣告退。”

    鹹陽城內，街道上，人來人往，很是繁華。

    一個年輕人就這麽漫無目的地牽著馬，走在路上。

    來自兩側的叫賣聲，以及行來過往的人，都讓這個年輕人心情複雜。

    “這裏就是鹹陽，果然比我過去所見的城池都要更繁華，人口也要更多。”

    “原來鹹陽城內的百姓，也可以露出這樣的笑臉？”

    “因為他們是既得利益者？”

    不像是他曾經見過的、經曆過的，帶著哭聲跟絕望神情的麵孔。

    “哎喲！”一個梳著馬尾的小少年突然撞到了他的身上，反被撞得坐在了地上。

    張良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歉意地對地上的小少年說道：“小兄弟，不好意思，沒撞疼你吧？”

    “沒有，沒有。”小少年忙擺擺手說道，隨後就很隨意地爬了起來。

    張良本來隻當這是一段小插曲，結果在這孩子爬起來的時候，打著補丁的土黃色衣服裏，有什麽東西閃了下。

    那是何物？

    張良的目光重新落在這個有著棕色頭發的小少年身上，棕色頭發……

    “小兄弟，我扶你起來吧。”他說著，就上手攙扶，其實，是打算禁錮住對方，再順便看一看對方的長相。

    結果對方卻瞬間躲了過去，說道：“不用，不用！是我沒有仔細看路，撞到了您，這事不怪您，該是我道歉才是！”

    說完，就向張良鞠了一躬，不遠處有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小孩喊他：“天明！”

    “這就來！”這孩子衝著張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拔腿就跑。

    這個孩子……

    張良站在原地，目送著那個孩子跑遠，心裏的怪異感覺，卻沒有隨著這個孩子遠去而消散，而是越來越濃烈。

    “墨家的情報顯示，那孩子若尚在人世，身上應該有著一件信物，可以證明身份。”

    “剛才一閃的東西是什麽？似乎是玉？碧玉？”

    “可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孩子，怎麽會有這樣貴重的東西？”

    “這孩子該不會就是我要順便找的荊軻之子吧？”

    張良的腦海中快速閃過這些念頭，終於腳步停下來，拉著馬就朝著對方離開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竟出了城門，朝著鹹陽城外的村鎮走去。

    在一片空地上，他看到剛才那孩子正獨自一人蹲在地上，在鼓搗著什麽。

    張良精神一振，將馬栓到一旁樹上，邁步走了過去。

    “小兄弟，這麽巧，我們又見麵了。”

    “哎？你是那個大哥哥？大哥哥，你怎麽也在這裏？你也是住在附近的人？我怎麽沒見過你？”

    小少年轉頭看到他站在身後，不由驚訝道。

    “我不是住在附近的人，不過，的確是打算在附近找找房子。”張良蹲下來與他說話，目光卻朝著他的脖頸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