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鬆開她，像是嫌髒一般地拿起了一旁餐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一根一根在白色餐巾間浮沉隱沒，像把玩藝術品一般優雅。

    “最好像你說的是我思想肮髒，否則……”他斜著唇角，眼神暗沉一片，“我一定會殺了你。”

    夏七月脊背一僵。

    “然後，再殺了他們兩個。”

    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夏七月瞳孔震顫，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如此陌生，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

    三年前的顧休言，雖然有些清高自傲，可大多數時候都是溫柔紳士的，再出格也不會說出這種話。

    “顧休言，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當然。”

    “你瘋了嗎？”

    “你最好不要給我瘋的機會。”顧休言拿起手機，重新開始通話，“陳落，廢掉紀南初一條腿，給他留一條，下次再用。”

    “顧休言！”

    夏七月衝過去要搶奪電話，顧休言一閃身輕易避過，她直接撲了個空，栽倒在他腳邊。

    “怎麽？你還不滿意？你這一跪就換了紀南初一條腿，莫非你還覺得還不滿意？”

    嗬……又是這種口氣，他在別人身上作威作福卻還要叫別人對他感恩戴德，他到底哪裏來的臉這麽自信？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南初。”她趴在地上，用力握住拳頭。

    “看來紀南初在你心裏的位置果真不一般。”顧休言掛斷電話，笑得意味不明，“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夏七月一怔，就見男人蹲下身來，從手機裏翻出一個視頻，遞到她麵前。

    “高清直播，好好欣賞。”顧休言哂然一笑。

    畫麵裏，紀南初從房子裏走出來曬太陽，他雖然變得癡傻了，卻比從前快樂。

    他臉上帶著懶洋洋的笑意，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始爬上一旁開滿了花朵的洋槐花樹。

    一邊爬一邊嘴裏念叨著。

    “媽媽說，七月最喜歡洋槐花了，我要摘好多好多的洋槐花，等著七月回來。七月回來看到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說得高興，咧開嘴傻笑，口水從他的嘴角流下。

    夏七月捂住自己的嘴，眼淚瞬間落下來。

    紀南初居然還記得她，他竟然還記得她……

    他還記得她喜歡洋槐花，可是他記不記得，是她把他害成這樣的，如果沒有她，他現在該是多麽前途美好，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忽然，畫麵裏一群大漢衝出來，將爬樹爬了一半的紀南初狠狠往下拽。

    “你們做什麽，你們是誰？啊，媽媽，有壞人……”

    紀南初掙紮幾下，重重摔在地上。

    “叔叔伯伯，我沒有錢，真的沒有錢，我家的錢都給我媽媽看病了……你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怕疼……”他瑟縮在地上，顫顫巍巍地對著一群彪形大漢哭求著，手卻緊緊捂著自己的口袋。

    “臭傻子，誰要你那幾個錢！”

    大漢嗤笑一聲，抬起拳頭照著紀南初砸去。

    “啊，媽媽救我，媽媽……好疼，好疼啊！七月，你在哪裏，你快回來，回來救我，我好疼，真的好疼……”

    夏七月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攥住顧休言的胳膊，淚流滿麵。

    “顧休言，你放過他，放過他！”她顫抖著唇，再也沒了方才的倔強，“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真的，什麽都可以，你要我往東我不會往西，你叫我伺候誰我就伺候誰，隻要你放過他，放過他……”

    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再談尊嚴。

    “真的？”顧休言終於滿意地笑了。

    “真的！”夏七月使勁點頭，滿眼的虔誠。

    “可是，你剛才的表現，明顯把我昨晚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不給點教訓怎麽行呢？”顧休言伸出一隻手來，頗為親昵地玩弄著夏七月耳邊的一絲碎發。

    “沒有，現在的教訓已經夠了！”夏七月連忙搖頭，“我不敢了，不敢了。”

    “很好。”顧休言斂眉。

    “那你快點讓他們停下，停下啊！”夏七月的目光焦急地在畫麵和顧休言的臉上徘徊。

    手機畫麵裏傳來陣陣慘叫，被一群人圍毆的紀南初早已鼻青臉腫，滿臉是淚，哭叫聲都開始微弱下去。

    顧休言卻是看著畫麵不動。

    “可是這小子，明顯對你賊心不死。”他轉過頭來，目光灼灼，“你說呢？”

    “沒有，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男女之情，他對我就是親人一樣！”夏七月急了。

    顧休言的笑意收斂，危險氣息凝聚，一副“你還在騙我”的姿態。

    夏七月知道，他不會相信自己的，哪怕他對她有半分信任，三年前就不會變成那樣，更何況現在他變得更加暴戾，對她的恨意也越來越深。

    “我發誓……”她慢慢舉起手，“我永遠不會和他在一起，永遠。”

    她妥協到這個地步，可顧休言卻並不打算領情。

    “夏七月，一個撒謊慣犯的誓言，你覺得我應該相信嗎？”他眯起眼睛，緩緩湊近，在她耳邊吐氣，“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對我也發過誓，說這輩子都會對我對我忠貞不渝。”

    “……”

    “可是結果呢？”他猛地狠狠將她推開，剛才的片刻溫柔再次歸於暴戾。

    夏七月臉色慘白，她想說她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誓言，可是顧休言不會相信，一個字也不會信。

    “顧休言，你到底要怎樣？”她快崩潰了，隻希望他能給她一個痛快，哪怕要她現在就死在他麵前。

    顧休言轉頭，看向那一灘潑在地磚上早已冷卻的粥。

    仿佛預感到他要說什麽，夏七月的心忍不住往下沉，下一秒就聽到他說。

    “去，跪下。”

    “顧休言！”

    那攤粥旁邊都是摔碎的粥碗碎片，跪下去她的膝蓋還能要嗎？

    “是誰剛才說，要你做什麽都可以，叫你往東不敢往西的？果然喜歡撒謊的人，說話從來不用負責的。”

    “可是那樣我會受傷！”

    顧休言輕蔑一笑，“如果我就是想讓你受傷呢？”

    夏七月慘然一笑，是啊，顧休言不就是想要報複想要讓她痛，他就是故意的。

    拳頭握緊，指甲在掌心裏陷入肉裏，最後卻隻能徒勞鬆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