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皇朝的這些豪門公子哥，大多不是新客，來第一次就會來第二次。

    這群服務生一般都能認出個大概。

    就算認不出，皇朝內部培訓也會將這些公子哥的照片和信息發給他們，要求熟記。

    甚至重要客人還會標注喜好，以便他們能更好地為其服務。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幾個女服務生看了半晌，硬是沒有認出是哪位公子哥來。

    現在已經將近淩晨時分，這人卻還穿著一身西服，一絲不皺，連頭發都梳理得一絲不苟。

    深夜逛皇朝這副裝扮，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倒是有點像是從公司裏加班忙完工作匆匆趕來。

    這麽說起來，是第一次來皇朝也就說得通了。

    接下來男人說出的第一句印證了這個說法。

    “你們會所就是這樣偷窺客人隱私的嗎？”

    隻有沒有來過皇朝，甚至是不了解皇朝的人，才會將皇朝稱為會所。

    服務生們心裏了然了。

    真的是新客人。

    隻是她們的員工手冊裏，竟然沒有這號人物？

    此時男人清雋的臉上有絲怒容，鏡片後的眉微微蹙起，顯示出他正在生氣。

    服務生們意識到，剛才他們八卦的話被他聽見了。

    可他的氣質太過溫吞，連生氣都不顯得多麽可怕。

    服務生們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馬上低下頭去道歉。

    “對不起先生，您誤會了，我們就是經過。”

    的確是還沒來得及離開，就碰到了這出戲。

    “是啊，我們其實什麽都沒有看到，現在就去幹活兒了！”

    “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們為您服務。”

    幾個人說著，腳下抹油，一溜煙跑了。

    新客人應該不至於那麽輕易投訴，但保不齊這人是麵冷心很的人物，還是早早溜之大吉為上。

    不遠處，摔坐在房間門口愣愣出神的趙馨然，對這邊發生的事情絲毫未察。

    她人生裏最晦暗的日子，一個是知道夏七月偷偷懷了顧休言孩子的那天，一個就是現在。

    她沒想到，夏七月不在後，她竟然還是會落到被顧休言棄若敝履的境地。

    失落又絕望，垂著頭緊盯著眼前的地毯，不知所措之餘，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她忍得好辛苦，可是還要再忍多久呢？

    好像在走一條永遠走不完的暗巷，回頭看不到回去的路，往前也看不到盡頭。

    她好累，走不動了，真的累到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眼底落下一雙皮鞋。

    然後，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麵前，要扶她起來。

    趙馨然暗笑一聲，連忙收起要湧出來的眼淚，伸手將那隻手推開。

    “不用你來可憐我。”

    她以為是趙拓。

    剛才趙拓走後，可能怕她真的惹惱顧休言，並沒有真的走遠。

    現在這樣來扶她，不過是假模假樣來維係一下他們的兄妹感情罷了。

    她可沒有那麽健忘，他剛才是多麽冷血無情地，將她當做一件物品一般重新嫁給其他男人。

    在他眼裏，和她的關係一日沒有破裂，這份兄妹情誼就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那隻手被她甩開後，她撐著膝蓋慢慢自己站起。

    但可能是坐久了，也可能是這些天太累了，又或者顧休言今晚連續兩次無情地將她推開讓她心神俱碎，她站起身時，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

    下一秒，一雙手緊緊扶住了她的肩膀，幫她穩住身體，才沒有重新摔下去。

    她以為是趙拓，隻覺得有一絲厭惡，卻並沒有直接推開。

    直到，頭頂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馨然，你沒事吧？”

    趙馨然愕住。

    這個聲音……

    她猛地抬起頭來，一張同樣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映入眼簾。

    男人戴著金絲眼鏡，一身筆挺的西服，皮膚偏白，氣質溫和，頗有點白麵書生的氣質。

    這樣的男人，走在人群裏也會讓人多看一眼。

    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多麽俊帥，而是這股溫柔的氣質，就像迎麵而來的一陣春風，讓人不自覺感到舒爽。

    此刻，男人鏡片後的眼睛裏，帶著疲憊，更帶著溫柔的心疼。

    趙馨然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下一秒慌不擇路地推開他。

    “祁……祁川。”

    她低下頭，盯著自己高跟鞋的鞋尖，多年後再次叫出這兩個字時，眼裏是慌亂，和顫抖。

    祁川在她推開他身體還在微微搖晃時，微不可察地還托了一把她的手肘，到她完全站穩時才撤開，退開一步，拉開距離。

    既不讓她為難和尷尬，也不至於讓她因為驚惶而失態。

    這樣的小細節，就像無數的小鉤子，在將趙馨然腦海中的回憶往上鉤。

    那些已經在記憶裏塵封蒙上灰塵的記憶，讓她差點忍不住心酸到哭出來。

    她太久沒有被人這樣小心翼翼地珍視過了，就連她自己都變得不再那麽珍惜自己。

    而原來，她是被人這樣珍惜過的。

    所幸她低著頭，這份脆弱沒有讓眼前的祁川看到。

    兩人就這麽靜默了片刻，時間與記憶的河水在緩緩流動，他們曾經擁有共同的一整片回憶。

    隻是趙馨然沒有珍惜。

    “馨然，現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祁川沒有像別人久別重逢那般煽情，甚至連一句“好久不見”都沒有。

    就好像這隻是他們一次普通的見麵，像過去很多次那樣，結束後他禮貌周全地提出送她回家。

    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三年。

    這瞬間，趙馨然差點恍惚，差點像過去一樣，張口就要答應。

    她習慣了他對她的關心和依順，就像一種養成在骨子裏的習慣。

    可這習慣，她早已戒掉了三年了啊，當年是她親手砍掉了他伸過來要扶她一起白頭的手，奔向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甚至，殘忍到連一句道別的“再見”都沒有給過他。

    是的，當年她和顧休言訂婚的消息，祁川還是在新聞上看到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一直珍視的女孩，已經拋棄了他。

    想到這裏，趙馨然連呼吸都開始變得鈍痛。

    當年的她，就已經如此卑鄙不堪了。

    這一切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她又怎麽可能真的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呢？

    忍著眼底的酸澀，她笑了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不用了，我找顧家的司機來接我就行。”

    她故意將顧家抬出來，是在提醒祁川，現在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