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要提醒她自己，她已經沒有資格再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這份關心。

    她不再是趙家還未嫁人整日天真無邪最受寵的小姐，他也不再是時常陪伴在她左右，與她約會寵她愛她的結婚對象。

    祁川聽到“顧家”，果然麵色白了三分。

    連鏡片後溫潤的眼，都蒙上了一層複雜的情緒。

    果然，再怎麽大度溫柔的人，在當年受到那樣的傷害後，即使過了三年，即使裝得再好，也不是真的能完全釋懷的。

    但祁川似乎並不打算就此離去。

    他盯著一直垂著眼不敢看他的趙馨然，走廊熾亮的燈光下，精致的妝容也掩不住的憔悴和落寞。

    加上剛才她摔倒後的樣子……

    祁川轉頭看向身旁那扇緊閉的房門。

    “他在裏麵嗎？”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顧休言。

    趙馨然和顧休言已經訂婚三年，海城人盡皆知。

    他剛回來，就已經聽說，他們婚期已近。

    可他才回來幾天，就聽聞了顧休言各種負麵消息。

    沒想到今天在這樣的地方，直接讓他看到趙馨然守在這扇房門之外。

    能趙馨然這樣傷心憔悴的，除了一個顧休言，還能有誰？

    趙馨然心口一顫，祁川這幾個字並沒有多少情緒，可她分明聽出了怒意。

    一個性格這樣溫和的男人，開始變得憤怒。

    她慌忙抬起頭來，果然在祁川盯著房門的眼中看到了怒氣。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祁川發火，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

    祁川從她的慌張裏，得知了答案。

    瞬間，眼底的怒氣更盛了。

    轉身抬手就要去敲門。

    趙馨然大驚，顧不得兩人之間已經時過境遷，伸手去拉住祁川的胳膊，眼裏滿是哀求。

    “祁川，不要，不要……”

    她不要再被顧休言羞辱一番，更不要顧休言看到此刻她和祁川在一起……

    不止是怕顧休言誤會，她更害怕讓祁川看到自己在顧休言麵前卑微的模樣。

    當年那麽絕情毅然決然地拋下他，奮不顧身選擇了顧休言，結果換來了什麽呢？

    換來了一個顧家少夫人的空頭銜，換來了三年的獨守空房，換來一點一點完全失去的自我。

    而顧休言……卻從未對自己有半分珍視。

    是她自己一點一點，把自己活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孽，是她的報應，怨不得任何人。

    可即使這樣，她依然不想自己卑微的模樣被祁川看到，至少不要被他親眼看到……

    這種情緒，甚至替代了剛才被顧休言和貝娜羞辱的屈辱感。

    她拽著祁川胳膊的手那樣地緊，緊到祁川從來不知道，從前那個嬌憨貴氣的趙家千金大小姐，竟然有這樣的力氣。

    而她眼底的無助，和絕望，更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離開的時候，她依然是天真活潑的，雖然為情所困顯露憔悴，但依然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存在。

    可現在……

    本以為三年前她找到了幸福，他的離開是對他們所有人的解脫。

    卻沒想到回來後悔會看到她這副樣子。

    他心底忍不住閃過一絲心疼。

    來時在心裏對自己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對她要像對待一個老朋友一樣。

    可此刻心裏的痛卻在告訴他，他始終無法隻將她當做普通朋友。

    至少現在這一刻不是。

    算了，慢慢來吧。

    他深呼出一口氣，收回要去敲門的手，拍了拍趙馨然緊拽他胳膊的手背，安慰地一笑。

    “好了，我不敲門，你別害怕。”

    這聲音裏的溫柔和嗬護，讓趙馨然終於忍不住，眼淚瞬間奔湧出來。

    已經太久沒有人對她說過“你別害怕”這樣的話了。

    這三年裏，她一步步走向深淵，失去自我，變成了自己最討厭最恐懼的人。

    她不是不掙紮，不是不害怕，隻是無法回頭，無法繼續做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可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是在噩夢裏驚醒。

    夢裏顧休言要拋棄她，夏七月生下孩子要和顧休言結婚，全海城的人都在戳著她的脊梁骨嘲笑她是個笑話……

    再之後，夢裏的夏七月滿身是血，還有她和顧休言的孩子變成了模糊的一團血肉……

    她尖叫著醒來，渾身冷汗，卻隻能對趕來的傭人說隻是做夢，過後連流淚都隻能在不開燈的黑暗裏。

    她也是人，原本是最善良最無憂無慮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啊！

    最後被夜夜被夢魘折磨，被良心譴責……

    卻從沒有人來關心她，問一句，她怎麽了……

    也從來沒有人會問她會不會疼……

    隻有祁川，三年了，隻有祁川這句，“你別害怕”。

    而這個男人，是唯一一個從來沒有傷害過她的人。

    她控製不住地淚崩，將這三年裏最真實從未示人的那一份脆弱，展現在他麵前。

    而祁川，卻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會哭成這樣。

    祁川瞬間慌了，從前被寵成小公主的趙馨然，在他麵前從來都是笑靨如花，別說哭成淚人，甚至連一滴眼淚的再沒有掉過。

    那時，他也不會讓她掉眼淚。

    眼前她的崩潰來得太突然，他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馨然，你怎麽了？怎麽哭了？”素來溫柔紳士的他，此刻竟顯得有些笨拙。

    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淚，要怕她生氣，手在半空中停住，又收回來。

    趙馨然不說話，隻低著頭哭，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很醜，她不想讓祁川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更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醜樣子。

    可她忍不住。

    “馨然，是不是我哪裏說錯話了？”

    男人小心翼翼，聲音柔得像在安撫三歲的小孩。

    停留在趙馨然臉頰邊想要為她拭去淚水的手，卻依然隻是禮貌性地停住，沒有冒犯半分。

    趙馨然依然不答話，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個不停。

    祁川有些無奈了。

    “馨然，如果是我說錯了話，或者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別哭了，好不好？”

    這個傻子，明明從頭到尾最受傷最無辜的人是他，他卻反過來要向她來道歉。

    語氣還這麽理所當然，沒有絲毫委屈。

    好像隻要能哄好她，能讓她高興，不分青皂白讓他做什麽都無所謂。

    真是個傻子，和三年前一樣地傻！

    趙馨然在心裏暗道。

    憋在心口的那股委屈，也終於被這麽順了下去。

    她正想回答他說沒事，不遠處有人走了過來。

    “嘖嘖，哭得真是楚楚可憐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