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個什麽勁。

    祁川今天能來這一趟，說明已經對過去沒有那麽在意，甚至可以說已經原諒她了。

    後來將她送到這裏，對她說的那些老朋友的話，也已經是仁至義盡。

    最後是她自己再次將他推開，連個聯係方式都不願意要。

    從頭到尾都是她想怎樣就怎樣，她又有什麽好委屈的？

    是因為舍不得祁川嗎？是因為對他還有其他感情嗎？

    很明顯，並不是。

    因為如果此刻顧休言在這裏，哪怕隻是站在那裏看她一眼，她就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拽著他一輩子不想鬆開。

    所以她現在眼裏的淚水隻是因為……她的不甘心。

    不甘心那樣一個溫柔的男人，哪怕被自己傷害了，也還是會忍不住對她好的男人，徹底離她而去。

    從她拒絕交換聯係方式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他們這輩子，或許將再無交集。

    祁川踏出的這一步，就這樣被她再次無情地拒絕了。

    沒了祁川，這世上，還會有人對她這麽好嗎？顧休言這輩子，會這樣對她嗎？

    她心裏翻湧地想著。

    這股情緒，在酒意上湧的後勁中被拋諸腦後。

    趙馨然在顧休言的包廂裏時喝了不少酒，剛開始感覺不大，隻是腳步虛浮，現在卻覺得頭疼欲裂。

    關了水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境又開始纏上她。

    夢裏，兩個女孩坐在大學校園的櫻花樹下。

    趙馨然看到自己坐在樹下的秋千上，在她身後，夏七月輕輕地推著她。

    兩人有說有笑，櫻花瓣瓣飄落，陽光透過櫻花樹灑落下來，星星點點灑落在她們春青活力的臉龐上。

    不知道夏七月說了什麽好笑的話，趙馨然看到自己坐在秋千上笑得前仰後合。

    她不禁好奇，忍不住走近過去，站在櫻花樹後。

    忽然聽到夏七月興奮地說道。

    “馨然，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驚喜？你能有什麽驚喜啊？你該不會又用打工的錢給我買生日禮物了吧？

    去年你就用了半個月的工資給我買了生日禮物，害你差點都沒錢吃飯！這次可不許這樣了啊！”

    櫻花樹後的趙馨然一愣。

    那一年，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夏七月在飯店打工，瞞著她用半個月的工資買了一條名牌絲巾送給她，一條和夏七月自己的一模一樣的絲巾。

    因為夏七月每次戴上那條絲巾，她總會忍不住看了又看。

    可夏七月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喜歡那條絲巾，隻是因為……那條絲巾，是顧休言送的。

    她送的，和顧休言送的，又怎麽會一樣呢？

    那時候的夏七月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她對顧休言的小心思。

    “才不是呢！我這麽窮，我哪裏有這麽多錢再給你買這麽貴的生日禮物啊！”櫻花樹下的夏七月俏皮道。

    “啊？那是什麽驚喜啊？”秋千上的趙馨然跳了下來。

    夏七月燦爛地笑起來，不知道從哪裏抱出一團東西來，送到趙馨然麵前。

    “你看！”

    櫻花樹下的趙馨然瞬間臉色慘白，不可思議地看著夏七月。

    躲在樹後的趙馨然感到奇怪，她知道自己在夢裏，她知道他們兩個人看不見自己。

    所以，她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想看看夏七月拿出來的到底是什麽。

    粉紅的櫻花鋪滿腳下，踩上去綿綿軟軟，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真實到讓人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

    趙馨然走過去，揚起頭看向夏七月手裏抱著的。

    一瞬間，整個人幾乎站立不住。

    那是個嬰兒，一個半大還沒有完全成形的嬰兒，身上還掛著胚胎碎片和毛細血管，血淋淋的一團。

    一隻眼睛閉著，一隻眼睛還沒發育出眼皮，又或者因為什麽其他原因眼皮被掀掉了，一片血肉模糊之間，露出一顆黑白相間的眼珠子。

    那隻眼珠子，就這麽瞪著趙馨然。

    趙馨然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站也站不住，逃也逃不走。

    樹下的夏七月忽然轉過身來，看向滿身驚恐的趙馨然。

    “馨然，你怎麽了？是不是特別驚喜和意外？”

    夏七月燦然一笑，滿臉的幸福，

    “其實我也很意外，沒想到這麽快就會有休言的孩子。是意外才有的，但我還是很高興。

    馨然，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等我們無論誰有了孩子，對方就做幹媽嗎？你看，我現在就有了，你做幹媽了！”

    夏七月將那毫無生氣的孩子遞給她。

    “來，你抱抱他，看看他有多可愛！”

    “不，不……”趙馨然搖著頭，不斷地後退，腳下一軟，摔落下去。

    粉紅的櫻花，瞬間變成了鮮紅色，如血一般的鮮紅。

    她整個人仿佛泡在一片血海裏，手觸摸過去，鮮血淋漓一片。

    夏七月那張明豔燦爛的臉，也在這瞬間變得死白，明亮的大眼睛裏翻湧著一片血紅。

    她還在不斷靠近，舉著那一團模糊的血肉，固執地遞到趙馨然的麵前。

    “馨然，你怎麽不抱他啊，他是不是不夠可愛啊？

    你怎麽不肯抱抱他，他好像很冷，我都捂不暖他，我捂了好久好久都捂不暖呢……你幫幫我，幫幫我……”

    那是屍體啊，那孩子已經死了啊，怎麽可能捂的暖呢？

    “不要，不要……七月，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啊……”

    她一邊哭一邊喊著，手腳胡亂揮舞。

    卻是緊閉著眼，一眼都不敢再看夏七月。

    就這樣不知道掙紮了多久，手忽然打到了什麽。

    她心裏一驚，下一秒耳膜裏的聲音才漸漸匯聚。

    “馨然，馨然！”

    “你又做噩夢了？”

    “醒醒，隻是做夢，不是真的！”

    在呼喚聲中，她終於醒來。

    可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又以為自己做了另一個夢。

    “我……還是在做夢嗎？”她聲音啞到幾乎不能成句。

    因為眼前的人，是祁川。

    他不是明明已經走了嗎？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理她了嗎？

    怎麽會又出現在這裏呢？

    還是在她陷入夢魘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

    祁川蹙眉，話到嘴邊又繞了一圈，最後說出口的是——

    “如果你覺得是做夢，那就是吧，至少不是個噩夢了。”

    他隻能這樣說，否則，她如果清醒過來，怕是就算再害怕，都要將他趕走了。

    可眼前她這個樣子，一個人怕是不行。

    趙馨然聽他說完，嘴角下壓，眼看要哭了。

    既然是做夢，那她就無需再顧忌那麽多了吧？

    下一刻，祁川便被身前的女人抱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