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好可怕，好可怕啊……”

    趙馨然顫抖著聲音，趴在男人肩上整個人都戰栗又滾燙，像一隻撲騰在沸水裏撈出來的驚弓之鳥。

    可祁川卻僵住了。

    現在這樣的距離，對於他們來說，太過親密了些。

    況且，他已經三年沒有見過她，更加沒有靠近過她。

    突如其來的的碰觸，讓祁川感到陌生又難安。

    想要後退，趙馨然卻毫無所覺地不斷再次靠近。

    他隻能頓住，停了半晌後才機械地抬起手來，輕輕拍了拍女人的後背，柔聲安慰。

    “沒事了，隻是做夢而已，醒了就沒事了。”

    “可是……是真的……”

    是她害死了夏七月，是她對不起她，所以她回來找她報仇了，帶著她和顧休言的孩子……

    一想到那個一團血肉模糊的孩子，趙馨然顫抖得愈發地厲害。

    “對不起，七月，對不起……”

    她一邊啜泣一邊喃喃，伏在祁川肩上，努力將自己的臉埋在他身上，企圖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祁川以為她隻是對於夏七月的意外身亡心存愧疚，並未多想。

    二人是好友他一早知道，三年前他還見過幾次夏七月，沒想到三年後一回到海城，就聽說了夏七月意外身亡的消息。

    趙馨然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會傷心會愧疚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意外，你沒有必要太過自責。”

    這句話落下，他沒有察覺身上的趙馨然，身體猛然僵住了片刻。

    安撫了好一會兒，趙馨然才重新躺下。

    她身體有點發熱，應該是這些天在外麵奔波太多，精神上又受了刺激，加上今晚還喝了酒，剛才還吹了冷風。

    雖然在顧家這幾年很操勞，但好歹是一直養尊處優的，哪裏經得起這麽折騰，不病倒才怪。

    祁川等她重新躺下，就準備起身去買藥。

    剛有動作，手就被人拉住了。

    “祁川。”

    女人聲音比方才好了許多，但依舊沙啞。

    祁川轉回頭，看向倒在柔.軟枕被裏的女人。

    床頭燈柔柔地照著，女人整個人都陷在軟被裏。

    她已經卸了妝，好看的五官清楚地顯現出來，仿佛摘掉了一層麵具。

    又因著剛才噩夢驚醒，臉上猶帶著脆弱，在床頭燈的柔光下，仿佛一碰就會碎。

    祁川看得心口一軟，竟沒有將她的手掙脫開來。

    “怎麽了？”連聲音都不自覺更柔了一些。

    “你要去哪裏？”

    “你有點感冒了，我去買藥。”

    “不，我沒事，我沒事的……”

    她拚命搖頭，一雙眼灼灼地盯著他，急得都漾出一層水光來，生怕他直接就這樣走掉。

    祁川知道，她隻是怕一個人待在這裏，怕睡過去又陷入噩夢，並不是真的對他這個人，有所依戀。

    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邁開腳步走掉。

    他看著她，不知道這些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什麽會生活在如此高壓之中，一夜之間竟是噩夢連連，一個好覺都沒有。

    可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再去問，因為沒有資格，他早已不是站在她身邊，可以對她噓寒問暖的人。

    而她，也不會願意再對他訴說。

    趙馨然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是不肯，眉頭一緊，眼淚便要落下來。

    “祁川，你不要走，陪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祁川整個人被定在那裏，忽然就有些恍惚起來。

    哪怕是三年前那個經常與他約會見麵的趙馨然，都從沒有對他說出過這樣的話。

    同樣，他也沒有對趙馨然說過什麽驚天動地的承諾或誓言。

    那時，他總以為平平淡淡也可以是種幸福，隻要心意相通，哪怕不是轟轟烈烈，也可以開花結果，細水長流。

    卻沒想到，能讓趙馨然轟轟烈烈愛一場的人，隻是不是他罷了。

    他坐在床頭的椅子上，讓心平複下來，才笑著道。

    “好，我找酒店的人送上來，不走，你睡吧。”

    “真的？”

    “真的。”

    “那我又做噩夢怎麽辦？”趙馨然一邊說，臉上一邊顯露出驚懼。

    “我在這裏，你做噩夢我會叫醒你。”

    “那你可不許騙我。”

    “嗯。”

    他什麽時候騙過她，從過去到現在，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做到了。

    隻是，有些事還沒來得及做，她就已經先行離場。

    趙馨然看了他一會兒，慢慢閉上了眼睛。

    祁川打電話叫酒店送上來緊急感冒藥，衝了衝劑，將趙馨然叫醒起來喝了。

    可能真的太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卻還是很乖覺地沒有鬧騰，就著他的手一點一點把藥喝了。

    然後倒頭繼續睡。

    等她呼吸綿長，睡顏安詳，祁川才起身，走到房間的落地窗前。

    眼前是海城繁華無邊的夜景，高樓矗立，燈火輝煌，不夜城比之三年前更上一層。

    卻也暖不了這鋼鐵森林之間的冰冷氣息。

    這裏從不是非誰不可，少了誰都可以一往無前。

    而他重新回到這裏，也早已不可能再回到三年前。

    很多道理明明都懂，但如果懂了道理就能按自己的想法過完一生，那或許就沒有那麽多的悲劇人生了。

    這一夜，祁川幾乎沒有怎麽睡。

    一夜到天明。

    趙馨然醒來的時候，祁川正坐在窗邊的靠椅上，一手撐著頭，滿臉疲倦地閉目養神。

    窗外的熹微晨光打在他臉上，微微映照出他臉上的疲倦。

    輕輕一點動靜，祁川就睜開眼睛，

    看到趙馨然瞳孔慢慢緊縮，然後露出慌張。

    “祁……祁川？”她握緊被子，抱在胸口，滿臉不可置信，“你怎麽會在這裏？”

    是啊，他怎麽會在這裏呢？

    昨晚他送完趙馨然回房間，打算直接開車回去時，在副駕駛位上發現了她的手機。

    她把手機落在她的車上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是理智的。

    他下車，將手機送上樓。

    按門鈴半天沒有回應，本想著交給前台代為轉交，卻聽到房間裏傳出嗚咽和尖叫。

    頓時腳步再也走不動。

    叫了酒店過來將門打開，進去發現趙馨然困在夢魘裏。

    比在車上做噩夢的時候還要歇斯底裏，狠狠地抓自己，咬自己，渾身的冷汗，到處都是傷痕。

    祁川一度懷疑她想自殘。

    好不容易將她叫醒，沒想到，就沒能再離開。

    明知回不到三年前，明知這樣留下來不合適，明知她醒來後或許會是眼前這樣的反應——驚恐又慌張，生怕和他發生了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