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月以為他還要說服她，拿起手邊的東西再次朝著他砸過來。

    “你滾，滾出去！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動這個孩子！”

    顧休言被他狠狠推開。

    他站在門邊，看著她哭得昏天暗地，卻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轉身離開。

    回到書房，書桌上放著一遝文件，都是今天上午夏七月身體檢查的報告。

    他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拿起來翻開，結論報告赫然映入眼簾——

    血液中發現有毒物質，已呈現擴散趨勢，並開始影響髒器功能，如若繼續惡化將造成器官衰竭而亡。

    每一個字，像真一樣紮進眼睛裏。

    顧休言握著報告的手狠狠揪緊。

    他想過結果會很嚴重，卻沒想到……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真到了器官衰竭那一步，就是大羅神仙來了恐怕也晚了。

    沒人知道他中午拿到這份報告時的心驚和慌亂。

    整個人像是墜落在深淵裏。

    他想不通，為什麽她明明胃癌晚期都能扛過去，現在卻又變成這樣……

    照秦朗所說，應該是夏七月吃了什麽不該吃的藥。

    那位古姓的神醫，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很可能是夏七月自己給自己吃錯了藥，她本身自己學的就不夠精，一時疏忽吃錯藥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這種說法他不完全相信，夏七月那麽想活下去，又怎麽可能會給自己亂吃藥。

    她雖然有些粗枝大葉，卻從不是會亂來的人。

    況且，到底是什麽藥，會有這麽大的作用，堪比慢性毒藥。

    中藥材裏真的會有這樣的藥存在嗎？

    不是夏七月自己，又會是誰呢？

    有太多的疑問，可他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去細想這些了，眼下他隻想怎麽能從閻王手裏把她的命留下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做透析，把血液裏的毒素都排出來。

    現在做，或許還來得及。

    而做這一切之前，必須先把孩子拿出來。

    所以拿到報告後，沒有多耽誤，他就去了房間。

    進去之前，他已經對自己說好，要放下一切尊嚴，要好好說服她。

    隻要她肯點頭，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可是進去之後，他卻沒能忍心把事情告訴她。

    他不想再讓她陷入知道自己得了絕症一般的恐慌和焦慮，不想讓她再受一次這樣的煎熬和折磨。

    這樣的結果就是，夏七月覺得他別有所圖，不肯信他。

    是啊，以他從前的脾性，又怎麽可能真的容下這個她和費一凡的孩子呢？

    更何況，現在在她眼裏，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所以，她不信他，是自然的。

    可他還能怎麽做呢……

    本以為把她帶回來，隻要他夠有耐心，就會好起來。

    可眼前，已經完全超出他的掌控範圍。

    這個孩子，還有七月，甚至她的命……都像是手中的沙，在慢慢從他手裏流走。

    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留不住。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卻又無能為力。

    他忽然感到迷茫，轉頭看向窗外的滂沱大雨。

    突兀的鈴聲驟然響起。

    是秦朗打來的電話。

    他收斂了一下情緒，接起。

    “喂。”

    “顧總，您說服七月了嗎？確認時間了嗎？手術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我這邊隨時準備。”

    電話裏，秦朗的語氣很急。

    拿到檢查報告的那瞬，他的震驚不亞於顧休言。

    夏七月在離開海城前，身體一直是他調養，除了胃癌他從沒發現過她血液會有問題。

    而且是如此致命的問題。

    帶著報告一路倉皇不安地到了顧家，親手將其交給了顧休言。

    顧休言看著報告，每個字都認識，卻好像拚接不起來一般。

    整個人愣在那裏，像是在做夢。

    在書房坐了許久，最後卻隻是對他說了一句，讓他先回去。

    他怎麽能就那樣走掉。

    所以他再次催了顧休言，讓他說服夏七月盡早做決定，現在耽誤的每一天都可能是致命的。

    顧休言隻是點點頭，比他早上進書房時說夏七月身體很可能有問題時，還要失魂落魄。

    下午剛過，他就忍不住打電話來催了。

    顧休言在電話沉默了幾秒，才道。

    “還沒有。”聲音疏離，卻能聽出明顯的無力感。

    “怎麽了？七月還是不答應嗎？她在擔心什麽？”秦朗更急了。

    顧休言握著電話的手收緊。

    或許，真的是他衝動了。

    他就應該讓秦朗去說服夏七月。

    比起他，她更信任的人是秦朗才對。

    可能他真的因為被衝擊到昏了頭。

    “我沒有告訴她真實病情。”

    “那也很正常。”秦朗表示理解，“畢竟這不是小事，七月還懷著孩子，情緒激動可能會有危險，而且會增加她的焦慮。”

    但他沒明白，這和夏七月拒絕手術有什麽關係。

    “那七月到底在擔心什麽？”

    “她怕我是借口，要把孩子弄死。”

    秦朗一口氣沒提上來，恨自己早上的優柔寡斷。

    他在房間裏就應該告訴夏七月可能的結果，向她提出可能要把孩子提前拿出來。

    這樣顧休言去說的時候，就不會被她這樣懷疑了。

    可是後悔也晚了。

    他剛想對顧休言說讓他去說服夏七月，便聽到電話裏顧休言的聲音。

    “秦醫生，拜托你去說服她。”

    秦朗沒想到顧休言如此容易鬆口，也有些驚訝。

    “……好，我馬上過來。”

    電話掛斷。

    顧休言臉色些微緩和，嘴邊卻露出自嘲的笑。

    沒想到，他對於自己的女人，竟然有一天會需要寄希望於另一個男人。

    門外有人敲門。

    是趙馨然。

    “休言，你在嗎？”

    “休言？”

    顧休言臉色徹底冷下去。

    最後一點彷徨也完全消失。

    在趙馨然鍥而不舍地叫了十幾聲後，門終於開了。

    看到顧休言的瞬間，趙馨然滿臉驚喜。

    “休言！”

    她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和他說過話了。

    這一個星期他一直在公司，也沒個電話，昨晚回來後，也一直待在書房沒有出來，連飯都沒吃。

    就好像顧家就沒他這個人一樣。

    看著她滿臉驚喜的樣子，顧休言隻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後垂眸落在她跟前。

    “啊……”趙馨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裏端著的餐盤，“我聽傭人們說，你回來了，可是也沒見你出來吃飯，我怕你餓著，所以給你端了飯菜過來。”

    “謝謝，但是不用了，我不餓。”

    顧休言說著就要關門。

    趙馨然眼中閃過失望，卻又舍不得就這樣走開。

    她真的太久沒有看到顧休言了，哪怕他這樣冷臉，她也想多看看他。

    “休言……”她在找話題，“那個……你怎麽會忽然回來了？還有，七月是有什麽問題嗎？我看秦醫生來了好幾次……”

    這確實是她的疑問，顧休言和秦朗的表現都太奇怪了。

    “沒什麽問題。”顧休言想也不想答，看得出來，他很想結束話題。

    “這樣啊，那就好。”

    “還有事嗎？”

    “那個……你上次應該也聽到了吧？”

    這次不是找的話題了，而是她的確想找顧休言商量的事情。

    “就是，公公說要取消我們的婚禮的事情……”

    她期待著顧休言能主動開口反駁，告訴她這件事顧安華說了不算。

    就算不如此強硬地給她吃下定心丸，至少會開口安慰安慰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