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走，這屋子是給你的。”

    蘇墨在門口站定，背對著蘇莫奈，掏了把鑰匙放在了玄關的鞋櫃上。

    蘇莫奈咬著唇，怔怔的頓住腳步，灼灼的視線，落在鞋櫃的鑰匙上。

    蘇墨沉著氣，神情黯然：“你不是不想在家住？這房子是今年給你的生日禮物，以後，你住這。你的車我待會讓人開到停車場。”

    “哥……謝謝你。”

    蘇莫奈止不住眼淚，嬌氣的哭花了整張小臉。

    蘇墨依舊沒回頭，恢複常態的聲音，較以往，更冷了幾分。

    “記住你說的，別後悔。”

    不帶任何感情的扔下這麽幾個字，蘇墨背景決絕，沒有半分心軟。

    蘇墨一走，蘇莫奈雙腳瞬間發軟，像是沒了支撐，整個人重重的跌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她也不哭，隻是死死的咬著紅唇，呆坐在地上，憋著滿眼的淚水，無神的望著玄關的位置發呆。

    直到很久以後，門鈴聲響起，她抖了抖身子，才慢吞吞的爬起來。

    開門前，她沒忘記抬手擦幹眼淚。

    蘇家的小小姐，要懂得體麵。

    來的，是蘇墨身邊的私人助理軍官。

    姓蔡，叫蔡笙。

    記憶裏，她很小的時候這個人就跟在她哥身邊了，且地位穩固，一直負責處理她哥包括生活在內的大小事。

    以前，她總覺得這男人很有可能成為她未來的‘嫂子’，嗯，直到現在她也有這種感覺。

    “小小姐。”

    蔡笙站在門口，軍姿站的十分標準，一米八五的身高，給足了她壓迫感。

    蘇莫奈接過他遞來的車鑰匙，準備迎他進來，人家大老遠跑一趟，她不存在不讓人家坐一坐。

    蔡笙卻客氣的擺了擺手：“小小姐，屬下還有事，不宜久留。”

    蘇莫奈挑挑眉，表示理解。

    蔡笙笑得燦然，又從右邊口袋裏掏出一盒藥。

    這次他沒有了先前遞車鑰匙的果斷和輕鬆，為難的扯了扯嘴角，小做猶豫，才將盒子遞到蘇莫奈眼前。

    毓婷左炔諾孕酮片，緊急避孕藥呢。

    蘇莫奈看著那粉嫩嫩的藥盒，麵無表情地撓了撓腦袋，接藥的手倒是很爽快。

    蔡笙送完了東西，也不急著走，見蘇莫奈接藥時沒什麽異常，他僵硬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蘇莫奈見他還不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還有事嗎？”

    “嗯。”蔡笙抿著唇，神色有些為難：“老大吩咐了，得看著小小姐吃下才能走。”

    “……”

    蘇莫奈望著手裏的藥盒，突然萌生出了一種用它拍死蔡笙的念頭。

    當然，想想而已，蔡笙是練家子，不至於死在一個紙盒手下。

    “我會吃的。”蘇莫奈真誠的看著蔡笙，頂著一雙通紅的兔子眼笑得粲然，而後還不忘補充：“等你走了我就吃。”

    蔡笙嘴角抽了抽，還是硬著頭皮敘述了一遍蘇墨的吩咐：“沒親眼看見小小姐吃完，屬下不能走。”

    “……”

    蘇莫奈回頭看了眼與她相處不到一個小時的新房子，無奈的攤了攤手：“這真不能怪我，我也才來，這屋裏水都沒有，你總不能讓我幹吞吧。”

    “小小姐不必擔心。”

    蔡笙不慌不忙的扯著嘴角，明明笑得很和善，卻總給蘇莫奈一種渾身不安的感覺。

    果不其然，這感覺還才萌生，蘇莫奈就看見蔡笙晃動了下身體，緊接著，他身後，兩個熟悉的行李箱就暴露在了蘇莫奈眼前，除此之外，還包括行李箱上綁著的，裝有礦泉水的塑料袋。

    “還真是……萬事俱備。”

    蘇莫奈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認命的打開藥盒拆出一粒藥，沒接蔡笙遞來的水，啟唇仰頭，直接幹咽了下去。

    草草的將藥盒扔在鞋櫃上，蘇莫奈臉上再難維持笑顏：“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說罷，蘇莫奈轉身就要關門，蔡笙手疾眼快的攔下她的動作，神情僵硬的厲害。

    “還有事？”

    蘇莫奈皺著眉，眉心中間已然生出不悅。

    蔡笙抵著關了一半的門，自顧自的掏出手機，打開了計時器。

    看著手機屏幕上，飛速流逝的時間，蘇莫奈心裏慪了火：“我已經吃了，你還想怎麽樣？”

    “老大說，要等三分鍾。”

    蔡笙不是感覺不到蘇莫奈眼底騰然升起的敵意和不悅，隻是主命難違，他能怎麽辦。

    “不相信我？”

    蘇莫奈自嘲的冷笑一聲，抬腳上前，一把搶過蔡笙手裏的礦泉水，大力擰開，仰起頭，一口喝了半瓶。

    因為喝的太急，不少水漬都順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打濕了她的下顎、玉頸乃至衣領。

    她皺著眉嗆了幾聲，將礦泉水擰緊，再送到他手上。

    “水都喝了半瓶，我再能藏，這藥在我嘴裏也該化了。”

    沉著臉將蔡笙身後的兩個行李箱拽到屋裏，再抬頭，蘇莫奈眼底的寒霜加劇，隻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蔡笙皺著眉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站著：“小小姐，晚……”

    “碰！”

    震耳的關門聲直接打斷了蔡笙的話。

    摁黑手機屏幕，蔡笙不急不惱，看著緊閉的大門，將最後的安字說了出來。

    遙想起蘇莫奈方才冷臉，蔡笙不禁在腦海中把這張臉和蘇墨的臉重合。

    他們兩個很像，無論是性格還是脾氣，隻是蘇莫奈不常冷臉，又生的乖巧嬌憨，便會給人一種好欺負的錯覺。

    她生氣起來，給人的震懾力，絲毫不亞於蘇墨。

    隻有見識過的人才會明白，什麽叫將門無犬子。

    蘇莫奈不知道蔡笙走沒走，她也沒空管這個。

    幾乎是門關上的瞬間，她就踉踉蹌蹌地衝進了衛生間，抱著馬桶一陣催吐。

    沒有避孕措施，沒有避孕藥的前提下，她有孕的概率可能很高，可要是吃了這東西，她有孕的概率會直接落到百分之二！

    她不想這樣，她想聽天由命，萬一呢，萬一真的會有個孩子，她和唐思楠的孩子，那是她從小的夢想啊！

    蘇莫奈不要命的扣著喉嚨，扣的血絲斑斑，吐的眼淚鼻涕一起流，吐到胃裏空落落的，一陣陣痙攣，她卻根本不在乎，她隻想抓住那些幾率，那些能夠讓她受孕的幾率。

    不是為了用孩子捆住唐思楠，她隻是偏執的想要為她和唐思楠之間的感情留下些什麽。

    吐到半夜，蘇莫奈已經虛到，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扶著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緩了好久，眼前的黑暗才逐漸退去。

    等視線清晰起來，她踉蹌著走到洗漱台前，打開龍頭洗了把臉。

    鏡子中，那張精致嬌憨的小臉被冷水浸濕，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她伸出手，執意扯著嘴角，拉出一抹弧度，鏡子中的小臉瞬間呈現出了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明明眼淚蓄滿了整個眼眶，她卻倔強的咬著唇，死活不肯哭。

    緩過神來，蘇莫奈拖著一副疲憊不堪的身子，將兩個行李箱裏的東西都清了出來。

    全是她一個星期前離家出走，帶去金妙妙家的東西，估計是他哥讓蔡笙去妙妙家取的。

    將東西一一擺出來，放在它們該呆的地方，蘇莫奈已經累到睜不開眼睛。

    好在新家裏的新設備旁都有說明書，看過一眼，很快就能上手，草草洗了個熱水澡後，蘇莫奈換了身舒適的睡袍，就直接跑到床上窩著了。

    這屋子，她大致走了一圈，挺大的。

    兩室一廳，帶個書房，帶個景觀陽台，客廳有她最愛的落地窗，主臥裏還有個飄窗，洗浴室和廁所都是一個公共的，外加兩個房間裏一間配一個的，書房裏還有個小陽台，再有一間專門的衣帽間，粗略估計，起碼得有小四十平。

    整個房子，家具電器都齊全，裝修風格是她偏愛的日式清新田園風，她隻跟她哥說過一次，他卻記得很清楚，這個小家，完完全全就是她理想中，家的樣子。

    她哥總是這樣，明明對她很好，好得不得了，卻偏偏要用另一種容易招人恨的方式表達，哪怕是今晚蔡笙送來的那盒毓婷，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萬一有孕，這個世界對單親媽媽和單親寶寶總存在著或多或少的不友好，他但凡能不這麽強硬，她吞藥的那一瞬也不會那麽絕望。

    蘇莫奈蜷縮著身子，小手緊緊的抓著小腹邊的衣角，眼角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淚，思緒卻逐漸飄遠。

    她將窗戶開了個小口，偶爾有涼風吹進來，略過肌膚，好似媽媽的手，又輕又柔，直叫人睡意連綿。

    微紅的眸緊緊閉著，躲在濃密的羽睫下，輕輕顫動，離深眠僅差一步之遙，床頭櫃上的手機，卻在此時不合時宜的發出聲響。

    蘇莫奈被驚醒，濕漉漉的眸子裏帶著錯愕。

    她愣愣的望著被角，昏黃的小夜燈是她視線裏唯一的光源。

    耳邊，手機鈴聲還在響，悠揚的女聲伴隨著手機的震動，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催促著她。

    蘇莫奈嗚咽一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探手到床頭櫃上，一陣亂摸，好不容易摸到手機，迷迷糊糊瞟了眼來電顯示，也沒看清是誰，她就接了電話。

    迷迷糊糊的抱著手機，按下免提鍵，她沒說話，對方也沒說話。

    這份靜默持續了很久，久到蘇莫奈都快睡著了，電話那頭才傳來一句含糊不清的男聲。

    “奈奈。”

    這一聲，是記憶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語氣，聲音都是她夢裏夢見過無數次的。

    蘇莫奈恍恍惚惚的應了一聲，嘴角不自覺的攀上了一抹甜甜的憨笑：“楠哥哥，我又夢見你了。”

    語落，又是長久的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