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晨，亮堂的金光自天邊來，似風似霧似朦朧，挽著晨間的鳥語花香，灑落室內滿地斑駁。

    蘇莫奈便是在這樣一副美如畫的光景中，睜開的雙眼。

    朦朧恍惚的眸，和細碎的日光一般，拚湊不齊，艱難的聚著焦。

    宿醉後的結果，往往是頭痛欲裂，她顯然也難逃厄運。

    艱難地抻著軟床坐起身子，動一動，渾身上下便是酸軟的痛，尤其是屁股。

    昨晚的事情斷斷續續，她記得並不全。

    大體，是在和金妙妙喝酒那裏斷的片。

    揉了揉脹痛的腦袋，蘇莫奈摸到枕邊的手機。

    現在不過九點過半。

    手機屏幕打開，一連串的信息和電話便跟潮水一般，蜂擁而至。

    36條未接來電，外加99＋的微信信息。

    蘇莫奈喉嚨發幹，咽了口口水，點開了信息。

    電話也好，信息也罷，這些全是來自於同一個人——金妙妙。

    信息大都是表情包，重要的信息應該在上麵，蘇莫奈耐著性子翻了天半沒翻到，便失了耐心，直接打電話。

    電話撥通，約莫響了三聲，很快便被接起。

    電話那頭，聲音嘈雜，金妙妙好像說了句什麽，蘇莫奈沒聽清，過了好久，才聽見她清晰的聲音傳來。

    “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找我了，我都要被你急死了。”

    金妙妙捧著手機躲在試衣間，這會兒是工作時間，她不能明目張膽地接電話。

    蘇莫奈被她語氣裏的焦急和驚慌弄的一頭霧水：“昨晚你把我送回來的？”

    “是我就好了！”

    金妙妙暗暗吸氣，狠狠給唐思楠記了一筆。

    蘇莫奈眨巴眨巴眸子，努力讓自己聽得明白一點：“你的意思是，昨晚不是你送我回來的？”

    “我想送，那你也得讓我送啊。”

    想起昨晚蘇莫奈扒著沙發嗷嗷叫唐思楠名字那會兒，金妙妙眼睛便止不住的抽。

    這會兒倒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什麽意思？”

    蘇莫奈微微皺眉，心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聽著蘇莫奈這口吻，想來昨晚唐思楠應該是沒把她怎麽樣，金妙妙也沒了先前的緊張，緩了緩，把昨晚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蘇莫奈就是一整個呆愣住的狀態，人比睡醒之前還不清醒了。

    “你的意思是，昨晚我喝斷片，死活要唐思楠來接？重點是他來？還真給我接走了？”

    “嗯。”金妙妙抿著唇無奈的補充：“因為你拍了他的臉，他還惡狠狠的說，蘇莫奈你給我等著。”

    “……”

    喝斷片，別的不怕，怕就怕在你幹了丟臉的事情，還有人給你回憶。

    此時此刻，以英明神武自稱的蘇莫奈，隻恨不能一拳把自己砸暈。

    “嘖，掛了掛了。”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幾句，飛快掛斷電話。

    試探性地動了動，屁股已經沒有先前那麽痛，她才鼓起勇氣下床。

    隻是——

    眼尖地瞥到垃圾桶裏，多出來的幾根棉簽，以及本該在桌子上，現在卻跑到床頭櫃上的那幾盒藥。

    蘇莫奈陷入了沉思。

    昨晚，李媽又來過？

    蘇莫奈趿拉著拖鞋，揉著一頭亂發，顰眉抿嘴走出房門。

    李媽正巧在廚房煲湯。

    看見蘇莫奈便迎了過來。

    客氣的和李媽寒暄幾句，蘇莫奈試探性的問：“李媽，你昨晚幾點回去的啊？”

    “八點多啊。”

    李媽答的很自然，不似作偽。

    蘇莫奈又問：“李媽你晚上有再回來過嗎？就比如，回來給我上藥之類的？”

    “上藥？”李媽皺著眉搖了搖頭：“沒有，昨晚我回去就沒再回來過。”

    搓了搓被繭子覆蓋的雙手，李媽有些局促：“是，有什麽東西不見了嗎？”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擺了擺手，怕李媽誤會，蘇莫奈忙解釋：“我昨晚出去了一趟，喝斷片了，回來發現藥不在原來的位置，我還以為是你給我上的藥呢，我就問問。”

    “不是我。”想了想，李媽搖頭道：“家裏除了我還有太太，就隻有先生有鑰匙，外人進不來的。會不會是先生？”

    “唐思楠？”

    聽見李媽的猜測，蘇莫奈瞠目結舌。

    幾乎想也沒想，便在心頭否定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

    怎麽可能會是唐思楠，他簡直不要太嫌棄她好不好。

    可轉眼一想，確實，除了他，也沒有別人。

    蘇莫奈懵了。

    她自然希望那個人是唐思楠，可往往過多的幻想，容易變成讓人討厭的自作多情。

    回到房間，蘇莫奈趴在軟乎乎地大床上。

    閉上眼睛慢慢回憶。

    她不是容易斷片的人，哪怕斷的再厲害，她也不會全忘。

    昨晚，昨晚，昨晚……

    蘇莫奈努力回想，然後咯噔一下，睜開了眼。

    她昨晚好像發酒瘋了？

    臥槽臥槽臥槽！

    昨晚的回憶，零星半點的往她的意識裏滲透，慢慢的，一張張畫麵在她腦海中成形。

    “我喜歡，唐思楠。你呢？喜歡蘇莫奈嗎？”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你騙走我的真心又不要我！你就是渣男！”

    “你快點，去民政局，離婚去！快點離婚。”

    “唐思楠！你別這樣看著我！又醜又嚇人！”

    “唐思楠，我，我想睡你。”

    ……

    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瘋狂湧現，蘇莫奈木訥的僵在原地，眼神都呆滯了。

    她昨晚說唐思楠醜？還說唐思楠渣？還說想睡唐思楠？更更更可怕的是，她說了離婚？她還求他別走？

    不對不對不對，驗孕棒！

    蘇莫奈倒抽了一口冷氣，忙在屋子裏翻找起測過的那根驗孕棒來。

    而然……她就差把整間屋子翻過來，也沒找到那根小玩意兒。

    蘇莫奈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啊。

    絕望地捧起手機，在聯係人中翻找出唐思楠的聯係方式。

    蘇莫奈的手指頓在那串能倒背如流的數字上，腦海中依稀還記得，金妙妙昨晚給唐思楠打電話時說過的話。

    她說唐思楠把她電話拉黑了……

    好像確實是這樣，先前沒結婚的時候一次意外，唐思楠和她通話到天明，可自那之後，她再給他打過一次，是被拉黑的狀態，打不通的……

    蘇莫奈有些失神，落魄的上下滑動屏幕，手指卻不經意碰到了那串數字。

    電話幾乎在一瞬間就撥了過去。

    蘇莫奈還垂著腦袋渾然不察，等她抬眸發現時，電話竟然被那頭接通。

    一聲惹人悸動，分外悅耳的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隻簡簡單單一個“喂”，落在蘇莫奈耳朵裏，又是一番少見的驚濤駭浪。

    沒有，被拉黑？

    更確切的說，是被從黑名單裏拉出來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

    蘇莫奈有些意外。

    電話那頭的唐思楠也挺意外。

    他剛去病房裏逛了一圈兒，正巧走到辦公室門口，口袋裏的電話便適時響起。

    掏出手機，赫然入目的蘇崽二字，分外顯眼。

    這是當年自拿到手機起便定下的備注，一直沒改過。

    大抵是太久沒接到過她的電話，看著電話在手中亮了許久，唐思楠才後知後覺的接通。

    開口的第一句話，竟莫名有些緊張。

    蘇莫奈慌的一匹，哪裏聽得出唐思楠那一瞬的緊張。

    光是把手機舉到耳邊，便讓她耗了些勇氣。

    慢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濁氣，她試探性的問：“昨晚……”

    兩字脫口，很快又頓住。

    這樣的氣氛，總覺得好奇怪。

    於是，蘇莫奈又換了個愉悅些的口吻，輕鬆笑道：“昨晚我沒幹什麽丟人的事兒吧？”

    “你覺得呢？”

    唐思楠一點不想給她台階下，憶起昨晚蘇莫奈耍酒瘋的樣子，他依然會覺得頭痛。

    蘇莫奈憋著嘴囁嚅一聲，有些慫。

    “那什麽，昨晚，我說的那些話，你，你別當真……”

    換了隻手拿手機，唐思楠輕笑：“哪些話？”

    “就，那些話啊……”蘇莫奈磕絆一下，麵色有些別扭：“就，說你醜，說你嚇人，說你渣，還有要離婚啊，反正你別聽就是了……”

    “這樣？”

    唐思楠倚著牆壁靠著，憶起昨晚她軟軟乎乎的樣子，心情難得的愉悅。

    薄唇微勾，竟還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來。

    “既然這些都不算，那，你說的想睡我呢？”

    他的話，直白的不帶半點拐彎抹角。

    饒是蘇莫奈這樣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人，都忍不住紅了小臉。

    猶豫片刻，她鬼使神差地咬牙，堅定地點頭：“那個，你還是可以當真的，我覺得你可以給我這個表現的機會，讓我……”

    “蘇莫奈。”

    唐思楠冷冰冰的打斷蘇莫奈的話，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這女人是真的膽大包天了？

    他不過是隨口逗弄一句，她還回答的這麽認真？

    睡他？還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她現在都這麽open的？

    睡了他一次還嫌不夠？還想來第二次？把他男人的臉麵放在地上碾壓？

    蘇莫奈縮了縮脖子，沒敢吱聲兒。

    她就是實話實說而已……唐思楠總不會喜歡聽假話不喜歡聽真話吧……

    就因為她那一串回答，兩頭的氣氛忽然又冷了下來。

    兩人都不說話，就顯得格外的靜。

    蘇莫奈輕咳一聲，緩和後，眼神有些縹緲：“那什麽，我就說說，不讓睡就不讓睡嘛，我……哎呀，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就……”

    咽了口口水，她把脖子縮的更緊：“就，那什麽，昨晚，我有沒有給過你什麽東西啊？”

    唐思楠挑挑眉，聲音淡淡：“什麽東西？”

    “嗯……就類似於，一根小棍棍？上頭帶紅杠杠的那種？”

    蘇莫奈描述的很委婉，她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昨天晚上沒有把那東西隨身帶在身上。

    她寧願那東西掉了，也不想被唐思楠拿走。

    她總歸是有點害怕的，害怕唐思楠因為這件事情，覺得她騙他，妄想借子上位，從而對她產生更多的厭惡，甚至越發疏離漠然，不願再給她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