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是早早就約定好的信號。當周朝先手中的毛瑟手槍射出子彈後，衝上陣地的熊常州吃痛，一手捂住肩膀，抬頭眼見一個青年軍官手槍指著自己。

    周朝先並未開槍，他隻是冷冷的看著熊常州，看著他不甘心的舉起雙手。

    “轟！”

    密密麻麻的手雷被丟進長長的戰壕當中，短促但密集爆炸聲炸的還未進入戰壕的直軍抱頭鼠竄。

    有經驗的老兵抬頭看天，卻不見炮彈來襲。

    這時候，衝入戰壕的直軍生者寥寥。

    猝不及防下，他們損失慘重。隻有極少數的幸運兒一頭紮進防炮洞當中，躲過一劫。

    熊常州額頭冷汗滑落，如果不是周朝先脅迫自己，他現在已經進入戰壕當中，葬身在雷海當中。

    “5231歸你了，熊團長。”

    自始至終，周朝先都沒有再開槍。

    皖軍敗的一塌糊塗，作為皖軍的一員，一個小小的中尉副連長，他根本沒有做選擇的權利，全看上麵的大佬選擇歸順那一方勢力。

    可他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考量，他要活著離開。

    熊常州麵色複雜的看著周朝先領著十餘個士兵緩緩地退出陣地，左翼右翼的皖軍也緩緩退卻。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組織的敢死隊就是一個笑話。皖軍沒有炮火支援，也沒有重機槍，可他們真要守住陣地的話，自己沒那麽容易進來。

    “連長，那癟犢子玩意兒，好歹是個上校，抓起來送給旅長，旅長臉上不得笑開花？”張海鑫嘟囔著，他時不時地回頭看上一眼陣地。

    他是真的遺憾，在北洋軍隊裏麵，上校已經是他們所能接觸到最大的軍官了，在往上的旅長通常都是少將擔任，手下管著幾千號大頭兵，說話都神氣。

    “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周朝先一邊後撤，一邊看向張海鑫，他無奈道：“換成其他時候，我肯定要把那小子逮回去，領賞錢。”

    “可今時不同往日，咱們輸了。”

    “咱們輸了？”張海鑫聞言大聲嚷嚷起來：“嘿，連長，咱們可沒打輸。就算是輸了，那是上麵的王八蛋輸了。”

    周朝先看了他一眼，心中頗為讚同。可不是嗎？如果他現在是營長的話，陣地交給他防守，他絕對不會讓直軍贏的這麽輕鬆。

    可他隻是一個連副，連連長都不是，哪有做選擇的權利。

    想到這裏，他不禁心中多了一個念頭。他想及早做決定，該規劃了一下自己的未來了。

    這樣的仗！他不想打了！

    想著想著，原本戴峻呆著的連指揮部，一處由木頭，木板構成的臨時陣地到了。

    隊伍壓抑，他們跟張海鑫一樣，從未認為自己輸了，他們是奉命撤退，將陣地讓給了直軍。

    他們憋著一股氣，連帶著戴峻他們都有了惡意，覺得此人跟自己不是一條道上的

    “喂喂喂？你說什麽？投降了？歸順奉軍了？”

    指揮部裏麵，戴峻聲如洪鍾，聲音急的的如同叫春的老貓，在四處無聲的時候，格外響亮。

    尤其是他嘴裏麵的話音，投降，奉軍這樣的字眼！這樣的字眼重於泰山，即便是周朝先這樣早就知道曆史走向的人，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宋子揚果然還是找到了下家，投降了跟皖軍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張作霖，成為了奉軍一員！

    四處無聲，士兵軍官們麵麵相覷，都憋著一股火。他們原本都是不想打仗的，被周朝先鼓動後，方才打了幾個漂亮的勝仗，就被逼著撤退，現在更是直接投了奉軍。

    “奶奶的，瞧瞧這仗打的！早他媽要投降，那麽多弟兄，也不會白白死在直軍手上了！”

    有人破口大罵，情緒失控。

    更有人開始抽泣，在為了死去的弟兄不值。

    周朝先默然無語，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

    但戴峻已經從營房走了出去，見到一眾冷漠的目光後，他隻是苦笑：“直軍打到了旅長指揮部，這仗除了我們，別的部隊都敗了。”

    周朝先點點頭，沒開口。他將記憶當中的大勢提溜出來，加上戴峻的補充已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共同構築這片戰場的並不單單是混成第二旅，還有別的部隊。

    宋子揚想打，那是他的事情，與友軍無關。

    宋子揚想投降，友軍同樣管不著。皖軍自上而下，早就不是一條心了。

    “走吧，去後麵接受整編，旅長不變，還是宋旅長。”戴峻神色落寞，猶豫再三後道：“老周，你的本事我一清二楚，可我也知道，皖軍沒有你我發揮的地方。到了奉軍之後，咱們立馬成了後娘養的，到時候我肯定走人......”

    他不聲不響的表明態度，說完之後，也不急著走人，而是等士兵到齊了，才走向旅部。

    旅部，宋子揚抽著悶煙，直軍的條件不好，奉軍的條件也極為苛刻。

    第二混成旅即將改編成了奉軍第三補充旅，隨後開拔察哈爾。

    此刻東北並非是東三省，而是東四省。這多出來的一省，便是察哈爾。此地後來部分歸於東三省，部分被劃給內蒙，造就了內蒙東部的居民一口東三省特有的大碴子口音。

    他心裏清楚，察哈爾並不是什麽好地方。可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手裏麵沒什麽本錢，賣不上價。一個完整的混成旅，興許能被重視一點。

    可現在他劃拉一下，一個旅除了完整的炮團之外，三個步兵團，一個騎兵營，都被打殘，隻剩一千來號人。

    “旅長，直軍急電，第三師，第五旅旅長張長生要求咱們交出5231陣地的指揮官！”

    這個時候，上校參謀長到來，他白手套裏麵握著一封信，臉上盡是苦色。

    “5231？”宋子揚愣了一秒鍾，才有恍然大悟：“四團二營的陣地？”

    “四團二營一連的陣地，連長叫戴峻，保定三期。”

    參謀長苦著一張臉，耐心解釋道：“這個連長是個人物，硬是打退了直軍一個營的數次進攻，還打上了直軍的一個團長，你說說，這幹的是什麽事兒！”

    “旅長，我看現在就把戴峻軍法從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