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問他們要兩床被子。”

    周朝先開門，不多時就抱著兩床被子回來。

    “你這一天上躥下跳，不累嗎？”

    安娜依舊捧著那本書，卻無心學習。周朝先的舉動比書本上的東西更耐人尋味。

    與最開始見到周朝先時不同，她現在已經篤定周朝先不會無的放矢。他說的話，做的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周朝先將一床被子鋪在地上，一床用來蓋：“累？我倒是想歇息。可這世道就算是死人也不得安寧，更別說活人了。”

    “這事情我多做一點，你就能少做一點，也能安他們的心，叫他們知道我們倆同床異夢。”

    周朝先笑笑，這裏畢竟是別人的地方，他也不敢把心裏話一股腦說出來。

    沒準隔壁房間裏麵住的就是聽牆角的日本人。

    周朝先很快鋪完，平躺在上麵道：“安娜，你啞巴了？的來，跟我說說你的計劃，這件事情了了之後，你又去哪兒？會北平？還是去別的國家。”

    安娜放下書，想想道：“我？我沒什麽計劃，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你呢？你這樣的人，能在軍隊裏麵呆一輩子，當一個少校？”

    周朝先哈哈大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男人樂趣在於守護和平，去人多的地方表演。我不是社恐，我喜歡在無數人目光注視下，享受他們的敬仰，崇拜。”

    “甭管是少校，還是上尉，都隻是暫時的。這個國家，現在最不缺的就是軍人跟機會。”

    安娜還是不懂，她的祖國在綿延數年的歐戰當中，煙消雲散，她的身份也變成了平民。

    對戰爭，對軍隊，她喜歡不起來，隻是不厭惡。

    “我的意思是，你的談吐，見識很不凡，應該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安娜組織語言，思索著道。

    “這個國家的軍人已經夠多了，不缺你一個。”

    “錯了，他們還真缺我一個。”周朝先到。

    “別自吹自擂，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但軍人隻是當中不重要的一個。你可以去發展工業，實業救國。”

    周朝先嗬出一口氣，起身看向安娜：“安娜小姐，你不會認為你們帝俄的工業能夠比肩英法美德吧？”

    安娜自然搖頭，她是愛國者，但她並不愚蠢，知道帝俄的工業，農業都不拔尖，是帝國主義最薄弱的一環。

    “那你認為作為半殖民地，傾銷地的中華民國，能夠發展起來工業，用實業救國？”

    安娜一點也不臉紅，反而振振有詞：“但工業就是比軍事更重要，隻有強大的工業，才能供養一支軍隊，讓他們的戰無不勝。”

    “對，也不對。”

    周朝先搖頭，安娜的想法很好，很天真，也很稚嫩。

    “不管是在帝俄，還是在民國，都是先有權利，隨後才有的工業。沒有士兵守護權利，工業就是無根浮萍。”

    “在這片土地上，軍閥可以殺掉我，奪走我的一切。而守護我的一切，就得依靠士兵。你不會忘了幹涉軍在你們俄國做的事情了吧？北洋政府下麵的軍閥，可不比幹涉軍好到哪兒去。”

    周朝先一股腦將心裏話吐了出來，不是他向在軍隊裏麵，而是這個時代，沒人能夠擺脫曆史大勢。

    他沒時間跟軍閥鬥爭，也不想自己打造的工業體係變成軍閥用來打內戰，壓榨百姓的工具。

    “不過你提醒我了，你們白俄裏麵也有很多工業人才，這些人無論是在的英國，還是美國，法國，都沒有很好的就業機會。如果你能夠說服他們，繼續留在北平的話，我會給他們提供一份工作。”

    安娜端起床頭櫃上麵的紅酒，抿了一口：“他們的名單有一份粗略的，是在喀山做的調查。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幫你聯係還在中華民國的。”

    “需要，當然需要。現在國內最匱乏的就是理工科的人才。”

    “他們的人數，越多越好，這張支票，你收著，當啟動資金。”

    周朝先起身，從錢夾子裏麵掏出支票，遞了過去：“外蒙商會的好處費，不算多，聊表心意。”

    “也不少。”安娜用手指接過來，瞥了一眼。

    “你認識外蒙商會的人？”

    安娜一聽這話，立馬不淡定了。她對北洋政府知之甚少，可對近在咫尺的龐然大物外蒙商會卻知之甚詳。

    外蒙商會是一群在外蒙做生意的商人組建的，目的就一個，報團取暖。

    無論是對外貿易統一價格，還是一起對抗官府，馬匪，他們上下一心。

    某種意義上，他們掌握的權力比地方官員更大，人脈也更加恐怖。

    “我跟他們關係不錯。”周朝先點頭笑道：“你提醒我了，這裏跟外蒙隻有百十裏路，應該拜拜碼頭，跟他們好好聊聊。”

    “你能弄到物資嗎？吃的，穿的，用的？”

    “一封電報的事，我跟他們還是有些交情。”

    周朝先看了看，沒有一口回絕。如何做掮客，他心知肚明。別看白俄沒多少錢，那是引為盧布貶值，再多也不禁花。

    他們的不動產又都在俄國，隨身攜帶的金銀財寶數量不多。

    加上他們到了滿洲裏後，大量湧入的人口，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滿洲裏的物價拉高。

    外蒙商會一直都在賺白俄的錢，低買高賣，後來日本人插手，日本幹涉軍就在旁邊，他們不敢造次。

    現在日本人無法插手，他們絕對會卷土重來。

    “需要我做些什麽嗎？我對滿洲裏不熟，我的朋友，下屬有一些在滿洲裏呆著，應該能給你一切幫助。”

    安娜再度對周朝先刮目相看，也舒心了。她最擔心的就是滿洲裏的白俄，現在周朝先願意出手相助，還拿出具體的操作方式，這讓她臉上再度有了笑容。

    “不用，你的人都跟傻麅子一樣，在他們手上吃了虧。我還是一個人去比較合適，生麵孔，正要讓他們老實一點，不要上下其手。”

    周朝先連連擺手，他可太了解這些商人了，低買高賣正常，落井下石也正常。

    經過日本人鬧騰，他們對白俄也沒剩幾分善心，自覺地跟日本人對齊，也想多壓榨白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