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聲勢比拚:究竟誰在震懾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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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隻是時間問題。”
海寧的回答讓所有人的心都涼了半截。
隻有他的仆人識破了他在言語上的把戲。
他沒有說這個時間可能長達百年左右,所以他的回答缺少現實意義,甚至有著濃重的販賣焦慮的嫌疑。但依照清朝的實力來看,如果能早些看清這些歐洲人的嘴臉,那也不是件壞事。
對麵那些人當然不知道他們的考量,因此聽到他的回答之後,立刻就慌忙地追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海寧沒有說出師夷長技以製夷的話來,但他說出的話,遠比這一句要更加激進,“我就曾經有個大膽的想法,打出去,跟他們一樣向外擴張。”
這話讓伸長耳朵的罕國楷愣了半秒。
——原來海寧也有這樣的想法。
那他們說不定就可以一拍即合了。
然而那幾個雲南來的貴客卻沒有他這份興奮勁兒,他們相互看了幾眼,忽然有人失聲笑道:“怎麽打?我聽南邊的朋友說,他們有槍有炮,就憑……”
他沒有說就憑你們這幾個土人,但其實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然而海寧什麽時候在言辭上落過下風?
他立刻接住話頭,順拐道:“就憑大清朝的這些破爛玩意兒,確實也難有勝算。然而打不過也得打,這是血性使然。再者說了,他們有槍有炮,我們其實也是可以有的。”
那個雲南人當然沒有諷刺大清的意思,然而海寧這一順拐,聽著像是補全他的話,因而許多人都覺得,他那番話原來的意思就是在表達對清朝的不滿。
他當然很惱怒海寧在言語上的小把戲,這可是把汙名摁在了他身上。但更讓人惱火的是,他這句話裏有人人都關心的話題。因此,一位來自泰國的華裔商人不等他解釋,就立刻搶著問道:“您說有槍有炮,是什麽意思?”
海寧嗬嗬地一笑,他知道這群人和另外幾個泰國那邊的朋友是最近才過來的——白山策劃的邀約行動,其範圍已經遠遠超過了海寧的想象——所以還沒有時間去參觀工坊,因此隻是和善的對他們解釋說:“各位可能不知道我們蒸汽機的厲害,這個東西即便是在英國本土那邊也是很少見的,不信我們請幾個英國朋友來做客,你們便知道了。”
出門做使者的,哪個不是聰明機靈的人。聽話聽音,就連罕國楷都已經明白,海寧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說,他們的手藝並不比英國人差。
既然有能耐在蒸汽機上達到英國人的水平,自然可以在槍炮上向歐洲人看齊。這話雖然是繞了個彎子的,但聰明人也是不難理解的。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們終究是沒有實物的。
旁人沒有切實的看到,自是換成誰都不肯輕易相信。但留下念想,在商業交往當中卻是最為致命的誘惑。
這個道理,罕國楷雖然也懂得,但恐怕還沒有海寧用得那麽爐火純青。
海寧其實早就有了準備,這源自海寧在那個通宵之夜裏給黑月下達的一道命令,黑月為此而忙碌到了黎明時分,而且到現在為止,他的研究成果都還沒有公之於眾。
海寧不是不想將此成果用來震懾人心,但潛在敵人的獠牙還米有亮出來,所以他們隻能等一等。
當然,倘若他非要把吳尚賢生來硬拽的拴上繩子遛一遛——哪怕他不到場,無法親眼見證這專門為他準備的表演,海寧也有把握讓他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也一樣能夠起到類似的效果。但那樣的話,效果其實是比較抽象的,畢竟潛藏在心底的恐懼是很難為外人所熟知的。
土司們不知道吳尚賢害不害怕,也就意識不到海寧的成果有多麽攝人心魄。
可如何讓吳尚賢展現出害怕呢?
拿到去和他商量一下,讓他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在大家麵前主動承認嗎?他一個挖礦的黑心老板,怕是沒有這樣無產階級的修養。
所以,之前提到過的,海寧在等待的時機,其本質是等他的尾巴翹起來的時候。這樣,在海寧的操作完成之後,觀眾們就可以通過它尾巴的位置變化,來評估海寧威懾力究竟有多大了。
好在,這個等待本身也拖延不了幾天——無論是根據曆史記載還是現今的情報,足夠讓吳尚賢翹起尾巴的事情就快要發生了。
更早時候說起過的,要去北京朝貢乾隆皇帝的東籲使團,在幾天之後到達了茂隆銀廠附近——沒有實物進行演示的尷尬,就此迎來了實質性解決的時機。
這一天,海寧正在體驗專門為他創建的短視頻網站——按照黑月先前提出的設計思路,這個網站的內容主要以記錄現實為主。所以海寧看到了許多富有親切感的畫麵,工坊裏煉鋼的某個環節,修建水輪的某些過程,以及某些人出海冒險的簡單過程。
當然,這些枯燥的內容當中,也夾雜著少量的精品。
比如南邊的孟族在起義之後和東籲王朝進行的戰爭,比如荷蘭的殖民者們在當地進行的燒殺劫掠,比如遙遠的波斯正在抵抗阿富汗君主杜蘭尼的進攻——白山的手下在搶了一條英國船之後,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晃蕩到波斯去,那天也是他們第一次能夠傳回清晰的具體戰況,之前都隻能打聽到一些傳聞而已。
但這對海寧來說已經足夠新奇了。
他萬萬沒想到,白山的手下已經將活動範圍擴展到那麽遠的方去了。
而且,關於戰爭的小視頻也燃起了他的男兒熱血,以至於他專門翻閱了一下伊朗在十八世紀中葉的曆史記錄。
相比之下,印度和越南的美女歌舞就無法引起他的關注了。關於這一點,白山很善意的表達了隱晦的提醒。誠如海寧以前所說的那樣,他是一個社會性動物群體當中的一員。
處於本無種鑲嵌在遺傳物質當中的習慣,他不能離開其他個體單獨生存,尤其是異性個體。
不過在處理這類事務之前,白山還需要麵對一件稍顯棘手的事情。
既然遠在波斯的情報都能被順利的穿回來,那麽眼皮地底下的某些人,當然也不可能逃脫他們監控的照妖鏡——畢竟,他們在監視雍籍牙這方麵已經積累了相當豐厚的經驗,隻要稍微抑製一下,就可以將吳尚賢這類“簡易目標”也納入其中。
恰巧,海寧也看到了這條讓白珊也覺得棘手的短視頻。
視頻裏,吳尚賢正在和一位穿著怪異的人進行交談。
“海寧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威脅。如果我輕易離開茂隆銀廠,恐怕他會在我身後搞事情。但我也不想錯過這個和你們一起進京的機會,給你們提供讚助又花不了幾個錢,拜會幾位大人物對我的生意也是有好處的。”
僅憑“一起進京”這幾個字,海寧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這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東籲使者。
隻是,吳尚賢的舉動有些超出預想。他不光要翹起尾巴,好似乎在推敲消滅掉自己的可能。
果然就聽見那位使者幹淨果斷地點了點頭:“東籲現在還沒有滅亡。幫你處理掉這個小小的禍患不成問題。”
“唉,問題就在這裏。他擁有三千名仆人,不是尋常力量可以一舉擊潰的。而且,他還糾集了大量的土司,貿然動手恐怕會牽一發而動全身。更糟糕的是,我的人也在這裏,如果他們想報仇的話,甚至有可能順藤摸瓜,直接摸到雲南腹地去抄我的老家。這樣的話,朝廷是不可能不留意到邊境動亂的,萬一事情鬧大了……”
這話他沒說完,但那位使者已經擰緊了眉頭。
“你說得有道理,茂隆銀廠在邊境之上,如果我們大規模出兵,必然會引起清廷的不滿。而我們是希望得到清廷幫助的,這一點你是早就知道的,而且也為我們在這方麵進行了考慮。這樣吧,看在你替我們著想的份上,你有什麽好點子就直接說出來吧。”
吳尚賢大喜過望,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們要避免衝突,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最好的辦法,就是予以震懾,讓他沒有膽量在我們背後搞風搞雨。我看不如這樣,你們改變一下行程,專門到我這裏來一趟,我給你們舉行個儀式以示歡迎。你們要多帶一些士兵,最好再來個武裝操練什麽的。我看他的人就在搞這個,隻要我們做得更好,那個他就沒了膽量……”
東籲使者點了點頭,這些都是小兒科,他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但看完這個視頻之後的海寧,卻被這兩個家夥的離奇想法給氣笑了。
他們主動大笑了動武的設想,這固然是一件明智的決定。但之後的分析,卻毫無明智之處可言。
之前的交鋒,如今的局麵,都已經是雙方實力的體現了。在這種情況之下海蛇談什麽震懾,那就是想要脫離實力,純粹靠小手段嚇唬人了。
這樣的手段,有誰不會用呢?何況他海寧本來就也想玩這一手,更何況,他更有實力玩這一手!
一個有實力的人,是不會太在乎對方的壇壇罐罐的。但吳尚賢的話裏話外,卻都在擔心他海寧意圖奪去他的家業。
對此,他也隻有一句話好說:“天地良心,我可沒有準備搶他的家業,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我難道連個兔形目的動物都不如嗎?”
聽到這句話的紫金,不由得想起了更早時候看到過的眼鏡蛇會議。
且不論海寧是不是真的沒有心思去搶奪對方的家宴,就算他有那個心,恐怕也不需要自己動手,雍籍牙他們肯定會把這件事情辦得妥妥當當。那個吳尚賢純粹是在杞人憂天。
不過他的防範措施也還算溫和,按照常理來講是不需要予以回應的。可偏偏這個時候海寧正在籌辦聯盟的事情,不好讓潛在盟友們受到東籲方麵的負麵影響。
而且,他也需要一個活靶子去展現自己的武力值。
因此,即便先前沒有準備,在麵對這個局麵的時候,他也隻有找房抓藥這一條路可走。
當然,從白山的角度來講,這次應對完全可以用一種更加立體的方式進行。
尤其是,在過去的幾天裏,又有一批重要人物出現在會盟成員的列表中。無論是曼尼格爾的使者,還是蘭納王國的某些土司,亦或者那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越南割據勢力派來的秘密代表,甚至早先來到這裏的那幾位泰國華裔商人,都是可以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
除此之外,白山還豐富了武力炫耀的基本形式。
展示科研成果並不具備直觀的比較意義。直接打一仗,才最能讓那些土司們知道厲害。
至於這一仗怎麽打,又怎麽展現,說起了也簡單。小視頻能夠傳到海寧麵前,那麽大直播就也能出現在土司們麵前——隻需要通過中繼信號,將戰場的實時畫麵傳回到茂隆銀廠,然後再由扣在木桶裏的紫金直播出去,就可以達到首次電影放映時的效果了。
當然,這些方案還需要一個個的落實,但結局已經是可以期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