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海寧這句含情脈脈的話，蒂瑪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了。原來今天他特意問出那樣的問題，為的就是給他自己揭露真相之後做準備。可是，當初她給出確定答案的時候，是從來沒有想過他變成什麽原來的自己。哪怕是變成狗變成貓，她也都願意繼續追隨下去，但卻偏偏變成了他們家族曾經暗殺過的人。

    這是多麽諷刺的一件事情啊！

    然而對於海寧來說，蒂瑪如今的處境，有很大一部分正是拜他的家族所賜，這個時候還要為家族著想，未免就讓人感到些許匪夷所思了。因此他清了清嗓子，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對方的秀發，然後用更加含情脈脈的語調說道：“你隻不過是家族男人的棋子而已。他們讓你拋棄一生的幸福，冒著被發現端倪並殺掉的風險，前來西貢當什麽間諜。這是他們沒有能力的表現，所以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女人身上。聽我一句勸，和那樣的家族決裂吧，今後你隻需要以蒂瑪的身份生活在這裏就可以了，至於卡紮爾人，或者阿斯塔拉巴德什麽的，都不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了。”

    這話無論任何人聽了都顯然是充滿了挑唆意味的，但是對於蒂瑪來說，他所背負的東西也確實太沉重了。雖然他來到西貢的時間並不長，攏共也就隻有幾個月而已，但在這幾個月裏他做了很多事情甚至跟隨他來到這裏，那些姑娘們也或多或少的參與其中。這期間他們麵臨著無數風險，尤其是在碼頭上打聽消息的那幾個月裏，經常有一些下三濫的家夥偷偷用目光看向她們。誰都知道那不可能是什麽善意的目光，但她們也隻能迎著目光繼續她們的工作。

    可如果像海寧所說的那樣放棄的話，他們就不需要再麵對那樣的目光了，而且如今不放棄還能夠做什麽呢？他們肯定不可能再繼續原來的行動了。從海寧的這幅表現來看，環球集團確實是知道了她們的身份和目的。那樣的話，他們也隻能放棄了。

    而且在放棄之後，她們肯定會麵臨著環球集團的審訊。一群間諜，而且還是女間諜能有什麽好下場呢？遠在萬裏之外的故鄉和家族能夠給們現在所處的這種窘境帶來她什麽樣的改觀呢？包括蒂瑪在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給予他們如此重量的人隨時根本是指望不上的。說起來，原本就多愁善感的她們，此時不可能不覺得自己是被出賣和拋棄了的。而殘酷的未來又讓她們感覺到更加恐懼，所以絕大部分人在此時都更加傾向於沉浮於海寧。

    至於蒂瑪心理，則還轉悠著這些因素之外的其他一些東西，她和海寧之間並非是全無感情的，雖然這種情誼也並非深刻的多麽濃烈的地步，但也已經足夠讓她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得不審視一下這方麵的因素。如今，找什麽借口都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了，要怪隻能怪她當時實在是太大意了，竟然盲目的相信了自己的判斷，說什麽海明肯定會成為未來的總裁——她麵前的海明確實成為了總裁，然而對方本來就是，而且還是他們卡紮爾部落最大的敵人。

    而如今，她不但將自己的未來，也將自己的身體和愛情全都交給了這個人。原本這是一筆怎麽想都不會虧本的買賣，但現在看來這卻是一條隻要走上去就永遠不可能回頭的路。是的，她已經沒法再走回頭路了——遙遠的故鄉在此時已經必然要被舍棄，那些曾經背負在她身上的使命，此時也不得不放棄了。

    想到這裏，她多多少少有些悲從中來的意思，但最終她還是橫下一條心來，將自己重新變回了那個從阿斯塔拉巴德出發，輾轉千裏前來西貢的波斯禮物。

    想到這裏，她又一次跪了下去，然後將自己的麵龐高高揚起，迎接海寧的審視。

    這樣的禮數，在她決心將自己交給海寧的時候已經做過一次了，但現在她又做了一次，一個禮物是不能被兩次簽收的，一個波斯女人也不應該兩次做出這樣的舉止。但對於她來說，之前那一次似乎不夠圓滿，因為她並不知道主人的真實麵目，現在她才重新認識了她的主人，也希望她的主人能夠重新認識她。

    海寧對這極具儀式感的一刻非常滿意。他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誠如一天之前的某個淩晨所做的那樣。不過今天的事情有些繁多，他並沒有寵幸這位波斯美女的意思。而且被限製在學校裏的那位卡紮爾部落的未來繼承者，也應該采取某些措施加以處置。不過那樣一隻甕中之鱉根本無法對海寧構成任何威脅，所以海寧也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接下來，他要處理一下後宅的秩序問題，既然蒂瑪認為自己這是在重新認識她的，主人也希望主人能夠重新認識她。那麽海寧就索性借助這個機會，讓她也好好認識一下自己的後宅究竟是個什麽樣的。

    海寧並沒有把所有的女人都集中在西貢，相反這裏隻有一小部分而已，不過後宅當中的當家主母此時剛好也在西貢。於是他就領著這一群波斯姑娘和那群越南女孩一起去拜見木馨。

    木馨在一個多小時之後順利的看到了這一群鶯鶯燕，燕因此櫛比的出現在了自己麵前，她萬萬沒有想到海寧在短短的時間裏竟然夾後宅的規模擴大了如此之多。雖然她早就已經知道海寧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收集那裏的美女。而且她也曾經見識過其中的部分，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海寧這個從來不把自己當成是明清人士的華夏後裔竟然參考了明清時代的規矩，讓這些如同妾室一般的姑娘前來參拜她這個正室。

    越南姑娘們還是很懂得中原規矩的，她們一一給這位當家主母奉了茶，結果喝的木馨肚子脹大了不知多少圈。等到波斯姑娘們過來店裏的時候，木馨是說什麽都不肯再繼續喝茶了。海寧隻是微笑著欣賞著這一幕，並沒有多加言語，木馨不願意喝那就不喝，左右他又不是什麽封建人士。不過有一點，以後這些姑娘恐怕都要由她來進行管理了。

    對於突然落在肩膀上的這個重任，木馨原本是想要推脫的，她更習慣那種悠哉悠哉的生活，對於這種嘰嘰喳喳的日子沒有任何好感。然而即便她的理由看上去很充分，但就她所受到的教育來說，管理這群妾室似乎正應該就是她的份內之事。

    這讓她一下子變得為難起來，不知道是在推脫還是在一口應承下來。

    好在海寧好像理解了她的難處，一方麵安慰她說，這些事情會有黃鶯負責協助他進行處理，一方麵又和他加油打氣，說這些個姑娘因為不懂漢家風俗的緣故，所以在很多時候都會表現的小心翼翼。而且姑娘們不見得有什麽小心眼兒，她們大多數都是很單純的人。因此她也不需要在這方麵有過多的擔心。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顫顫巍巍的猶豫了好久才最終答應下來。

    後宅的事情解決好之後，海寧又一次發揮了自己的傳統特色，帶著一群嚶嚶嚶爺爺們錢去環球集團內部的一個秘密審查部門。

    在這裏，被當做俘虜的陳遠圖，終於在清醒過來以後被押解到這裏進行了審訊。審訊是由環球集團培養出來的幾個年輕人主持進行的海寧隻是作為旁聽，在旁邊溜達了幾圈，沒有人提及他的身份，更沒有人單獨給陳遠圖介紹。雙方的對話進行的刻板而負有嚴肅性。而那些鶯鶯燕燕們，此時則躲在審訊者身後的屏風後麵，豎著耳朵認認真真的傾聽著前麵的對話。

    “陳遠圖，有什麽你認為是我們想要知道的，不妨現在就直接說出來，我知道你來西貢已經有段時間了，不可能對我們的需求一無所知。更何況，你們還策劃了這樣一件大事。我想你肯定很清楚我們想要知道的是什麽吧。”

    陳遠圖笑了笑。他當然知道環球集團的這些審訊者想要知道的是什麽，但他也沒準備輕易的就背叛他的朝廷和上官。

    然而那兩個年輕人卻根本不為他這種看似堅決的態度所打動，反而隻是笑嗬嗬的繼續說道：“你要知道，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名字，便是因為你的同夥當中有人已經供出了你的身份。我看你們這支隊伍至少由三部分組成，互相之間根本沒有什麽信任可言。所以……”

    “那又如何？”陳遠圖忽然打斷了對方的話，“請恕我冒昧，我雖然沒有頂撞你們的意思，但我也必須提醒你們一點，我們的這支隊伍卻是由三部分組成。他們幹脆來自三個不同的國家，雖然我們相聚在一起，並一起做了一件大事，因此而讓他們知道了名字，但他們除此之外對我是一無所知。其中的大部分人更是對我的平生履曆一無所知，換一句話說，你們得知的隻有我的名字而已。想要知道更多的秘密，還得和我打交道才行。”

    “可你也不是被俘虜的唯一一個華夏人。而且你也應該知道依照環球集團和大清帝國之間的關係，像你這樣破壞友好的家夥，不見得還能夠被朝廷繼續接納下去，而且朝廷現在根本沒有做好和我們開戰的準備，這也就意味著你們這群人很有可能會被當成替罪羊，針對某所監獄的劫獄行動也應該是你們自發進行的吧，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願意給那群膽小無助的高官顯宦們背負上這樣的罪名。但我覺得一個貸款還有些氣節的人都不會輕易允許別人汙蔑你，哪怕這麽做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大清帝國的高官。”

    這番話對於年僅十九歲的陳遠圖來說太有殺傷力了，他看不慣那些貪官汙吏已經很久了，但沒想到今天竟然不得不成為他們的替罪羊。但他對此也早就已經有所準備，事到如今，有些犧牲恐怕也是不得不做出去的了。因此他說道：“我確實不願意給那群貪官屋裏麵充當什麽替罪羊。但如果，他們可以用這種方式確確實實的阻止戰爭的發生，挽救千萬生民與生靈塗炭之下的話，那麽我願意背負上這樣的罵名。”

    聽到這裏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她們當中比較沉穩的一個，忽然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到了陳遠圖麵前，語重心長的說道：“聽我說，小兄弟。你剛才已經把問題推演到了最為關鍵的核心環節，那就是大清帝國推諉塞責的手段會不會生效，你覺得你在我們手裏的時候，我們會相信他們的這些說辭嗎？”

    聽到這裏，陳遠圖也忍不住才笑一聲，那些個蠢貨終究是成不了大事的。

    審訊員也是哀歎了一聲，然後才說道：“如今，我們正在想著如何才能夠達成你的這種願望，挽救千萬生民於生靈塗炭之下，這不是因為我們懼怕大清帝國，你也清楚我們的力量遠在朝廷之上。隻是我們不想那些與我家主公有著明確血緣關係的普通百姓，因為滿人朝廷的一係列愚蠢決策而付出生命的代價。在我們主攻的世界觀裏，沒有人比他的這些同胞更值得保護了。那麽現在問題來了，如何才能讓大清帝國無法察覺到我們的這種想法呢？因為如果一旦他們有所察覺的話就會確信我們其實已經知道了背後的底細，那樣的話，他們心中將會留下深深的芥蒂，不得不時時刻刻提防著我們對他們發起進攻的可能。那樣的話戰爭仍然是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甚至萬千黎民們會因為滿人朝廷要準備戰爭而陷入空前的生存危機當中。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們的家財，因為朝廷要募集軍隊的緣故而遭到搜刮，那麽現在就必須要給我們出一個好主意。”

    陳遠圖萬萬沒有想到，環球集團的想法竟然也是不肯輕易宣戰。不管他們的這一係列理由是否成立，不管海寧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想要保住那些普通的百姓。這對於他來說，也算是符合自己想法的事情。因此他倒是也願意按照對方所描述的方向進行一下思考。隻不過，他的腦子並不怎麽靈光，從小到大所經受的也都是些關於格鬥方麵的訓練，現在要讓他以封疆大吏的姿態去思考這類問題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因此他琢磨了好一陣子之後，也隻能再一次苦笑一聲，然後向審訊員解釋說：“真是抱歉，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達成那樣的目的才好，畢竟我對你們不熟悉……”

    “不，不是因為這個。”審訊員也打斷了他一次，然後才繼續說道，“你雖然不熟悉我們，但我們也不需要你在這方麵進行考慮這方麵的事情，我們已經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比如讓那位神秘的總督在海上直接消失掉。那樣的話，他隻是死於海難而已，並不是和我們的衝突。而我們隻要隱瞞住你的身份，朝廷就仍然有可能認為我們還沒有查出你們的真實身份。這樣一來，他們雖然有可能因為僥幸心理而沾沾自喜，甚至狂妄自大，但是至少，他們不會產生恐懼，不會因為擔心我們率先發起進攻而有任何盲目的動作。現在我們唯一想要知道的一點，就是那位總督的神秘身份，如果不是什麽重要人物的話，這個計劃就直接變得完美無缺了。”

    聽到這樣的敘述，陳遠圖立刻意識到對方想要的是什麽了，不過這顯然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以至於他這是無終於有興趣回複一下對方最初的問題了。

    “很遺憾，我實在是太準備了。在您剛才那番話說完之前，我還真的沒發現你們想要的是什麽。不過現在我知道了，隻不過這個答案可能不太讓你滿意，因為那位總督的名字，據說也會時常出現在乾隆皇帝的麵前。他叫做李侍堯。”

    李侍堯，20多年之後最終在軍機大臣兼雲貴總督的任上，被乾隆皇帝拿掉的一代名臣。因為他曾經多次出現在對外關係史上，所以後來也有人替他的一些行為辯解。不過即便是這樣的人物，海寧也並非不能輕動。所以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他就立刻起身離開了。

    原本躲在屏風後麵偷聽的那一群鶯鶯燕燕，再看到海寧離開之後自然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隻不過到現在為止，她們當中還有一些人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沒能聽明白之前的對話。姑娘們顯然很願意在這方麵討論一些內容，當然這主要是因為她們最近實在太無聊了。如果像蒂瑪那樣整天憂心忡忡的話，恐怕他們就沒有那個心情做這些事情了。

    蒂瑪有什麽好擔心的呢？那當然是因為他的侄子還被關在那所收拾紈絝子弟的學校裏。到現在為止，海寧還沒準備好如何處理阿迦。而對於一名間諜來說，懸而未決的結局，有時候是最為恐怖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