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偉二年正月十五，上午。

    天空陰沉，寒風刺骨，雖應是月圓之夜，但雲層厚重，充滿壓迫感，今晚太行山附近的人們怕是見不到月亮了。

    山下，大雪龍騎默默肅立，旌旗迎風飄揚，一把把兵刃直刺天空，更覺森寒。

    而在這戰陣中央，一道麵容俊朗，氣質超凡的年輕身影頭戴龍冠，身披雪絨龍袍，腰挎天子劍，平靜地注視著東方。

    不多時，東部大地微微顫抖，馬蹄聲中，一輛龍鳳之攆在大批衣著華貴的衛士簇擁中接近了。

    上百麵象征東燕的赤鳳軍旗隨風飄蕩，獵獵作響。

    “來了。”龍川眼睛微眯，笑道，“大雪龍騎，迎客！”

    “遵旨，迎客！”薛仁貴抱拳，而後朝後方發出大喝，“大雪龍騎！”

    “在！！！”

    兩萬人發出怒喝，而由於戰陣蔓延數百米，所以這喝聲並不是一起響起的，而是緊密地連綿著，如海浪一般滾滾而來。

    “在！——”

    喝聲傳開，在山穀間回蕩，與風聲合並，更顯棱角。

    “殺！”薛仁貴大喝。

    “殺！——”

    喝聲奔騰，猶如實質般的冰冷殺意洶湧地擴散開來，壓迫感就像大山壓頂！

    東燕兵陣頓時停下來，最前方的騎兵震驚無比地望著大雪龍騎，一時呆住。

    後方承平已久的禁軍更是渾身一顫，略顯騷亂。

    “好一個大雪龍騎！”領兵的將軍們眼神凝重無比，心中驚歎。

    兵陣中部。

    龍鳳之攆內。

    窗簾被大風吹開了，喝聲粗暴地衝進梅落雪的耳朵裏，使她感到一陣嗡鳴。

    “什麽聲音？”梅落雪皺眉問。

    女侍衛在前座說道：“回稟陛下，是北涼的騎兵。”

    “騎兵？”梅落雪站起身，走出攆車，扶著門，望向遠方。

    那裏，起伏的群山下，白雪點點的黃土地上，落盡了葉子的枯樹間，是一隊隊猶如複刻陶俑般的高大騎兵。

    他們個個銀甲白袍，麵容冷峻，被盔甲的陰影籠罩著，由於隔得遠，看不到任何表情，或許本身就沒有表情。

    他們站在那裏，就像一座冰冷的刀山！

    “大雪龍騎？！”梅落雪脫口而出，紅唇微啟，美眸深處掠過驚詫之色。

    “大雪龍騎？這就是滅了匈奴的大軍？”女侍衛柳眉一挑，她握著劍柄，思索麵對這些騎兵，她能抵擋多久。

    “這是什麽意思？”隨行的太監總管胡公公一臉驚駭地回頭，“陛下，這是埋伏嗎？！”

    梅落雪麵色冷靜，搖了搖頭：“不是。”

    “為什麽？”胡公公驚疑地問。

    “若是進攻，我們在看到他們時已經必死無疑了。”梅落雪冷聲說，“那些戰馬目測個個高達五尺，是精良的西域馬，我們逃不脫的。”

    “那現在我們怎麽辦？”胡公公問。

    “繼續前進。”梅落雪淡然說，返回龍攆之中。

    胡公公深吸口氣，有些不安地望著大雪龍騎，尖聲喝道：“保持速度，繼續前進！”

    梅落雪坐回攆車之中，原本故作輕鬆的麵容轉為凝重，她迅速寫下一行字，交給女侍衛：“飛鴿傳書給將軍劉元。”

    “是。”女侍衛接過紙張，上麵所寫。

    “鐵騎五萬，急馳西境，以備北涼突襲。”

    與大雪龍騎相比，梅落雪隨行的五千騎兵和三千禁衛軍顯得沒有了氣勢，那華貴的衣容更多是華而不實，他們臉色有些難看地繼續前進，在距離大雪龍騎三百米的地方停下，步伐還有些許紊亂。

    龍川見狀得意一笑，在心裏說道：“梅落雪，我這大雪龍騎怎麽樣？”

    他輕抽馬鞭，胯下戰馬向前走去。

    梅落雪的龍攆也從兵陣中走來。

    雙方緩緩靠近，直到十米距離。

    梅落雪掀開風紋垂簾，從門內走出，一雙美眸看向龍川。

    龍川則審視著眼前的美人，微微驚訝。

    梅落雪比他想象的年輕，按記載是二十五的年紀，現在看來卻像二十出頭的姑娘，丹鳳眼，白皙皮膚，挺翹鼻梁，櫻桃紅唇，烏黑亮麗的黑發被金鳳簪盤起，周身傳來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如果說要有什麽參照的話，梅落雪的外貌像極了藍星某位焰靈姬。

    但這樣的外表下卻有著女帝的威嚴加持，清新與冷傲交織在一起，別有風味兒。

    “梅落雪？”

    “龍川？”

    二人同時發問，語氣皆是平淡。

    “午後三時，幽雪亭見。”梅落雪說。

    龍川朗笑幾聲，盯著梅落雪的眼睛說：“如爾所言。”

    梅落雪沒有對上龍川的目光，她的眼睛平視前方，卻始終避開龍川。

    她也不多做停留，在得到龍川的答複後就退回了龍鳳之攆。

    車夫揚鞭，攆車轉向，返回東燕兵陣。

    龍川則在馬背上看著龍鳳之攆遠去，大笑兩聲，猛地甩鞭。

    馬兒啼鳴，揚起，轉身，落地。

    砰！

    泥土濺起，龍川縱馬飛奔回北涼戰陣。

    “威武！”

    “威武！——”

    大雪龍騎們發出直衝雲霄的吼聲。

    於這吼聲裏，龍川嘴角上揚。

    梅落雪，五個小時後，幽雪亭再見！

    龍鳳之攆內，梅落雪臉色微紅，她閉上雙眸，調整呼吸。

    一旁，女侍衛驚訝地看著梅落雪的樣子。

    她從未見到女帝有這番模樣。

    “陛下......”

    “我沒事。”梅落雪清冷道，她的麵色緩緩恢複平靜，再度冷傲。

    她的內心在見到龍川的一瞬間出現了騷亂。

    對方身上有股無法抗拒的氣息，盡管梅落雪不願承認，可那氣息透露出絕對的自信和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色的淡然。

    那是天子之氣！

    梅落雪見過的中原諸國君主沒有一人有這種氣息。

    甚至她自己都沒有。

    “龍川......”梅落雪握緊了玉手。

    剛剛的見麵，無論是軍陣還是個人，她都落入了下風。

    東燕落入了下風！

    梅落雪深吸口氣，胸脯起伏，她看向女侍衛：“雲兒，欽天監所言幾分可信？”

    女侍衛雲兒立刻回道：“陛下，我親自去問的燕山老天師，他料定今日下午太行山會有暴雪。”

    “好。”梅落雪說，“我們先上山。”

    “是！”雲兒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