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聲音不急不緩，似乎正在陳述一件與他沒什麽關係的事情。

    “我在那時才知道艾華斯真正做什麽工作，在給誰工作！

    說實話，知道這個消息時，我的興奮多過震驚，尤其是在他正式向我發出邀請之後……

    嗬嗬，楊小姐你不用那樣看我，我隻是說出了我的真實感受罷了……

    你們應該也不想聽我撒謊吧！”

    楊芳最終隻是扯了扯嘴角，她有時真的很難理解，這類頂級科學家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給好好的活人大腦動手術，第一反應居然是興奮……

    這聽來到處都是槽點，但楊大美女就是不知該從哪裏反駁。

    不過威爾有一點倒是說的很對，楊芳希望他能主動說出所有事實，而不是真假混雜，還得通過催眠師勞心勞力來分辯。

    “所以，我們就選擇了安南，事情發展沒費什麽力氣，安南高層不乏野心勃勃之輩，而時代在改變，如果沒有超越常規的力量，再大的野心也隻能是晚上做夢的素材！

    後來的發展波瀾不驚，並且足夠隱秘，別說外人，就連安南本國真正知道的人都非常少！”

    這一點楊芳倒是深以為然，就連最是神秘的異能調查局局長陳哲都懵裏懵懂。

    “實驗室建了兩座，他負責的那座其實進展要比我的這個快很多，取得的成果也最多，因為……”

    說到這裏，威爾頓了一頓，神色平靜的看著楊芳，“因為他從總部帶來了一種物質……”

    楊芳不由得緊張起來，美眸閃閃發亮，要提到那種能刺激異能等級快速提升的核元素了。

    威爾卻依然很平淡的說道：“這裏我先更正一下你們的猜測，艾華斯帶來的物質並不是什麽放射性元素！”

    一石激起千層浪。

    楊芳再一次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完全沒料到自己居然猜錯了，何止是她楊芳，整個華夏安保委了解這一情況的人，都搞錯了！

    如果，威爾在這上麵也沒有撒謊的話！

    衛桐雪和許麟又發現楊芳神色不對，趕緊關切的同時問道：“怎麽啦？”

    楊芳咽了口唾沫，使勁眨了兩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跳過威爾和他兄弟艾華斯的關係，直接說了大家猜測中的那種物質並不是放射性元素。

    這涉及到高能物理和化學，隻是本科水平的許、衛二人自然不可能有深入的了解。

    但不妨礙他們知道能夠引發諸多神奇改變的必須是放射性元素！

    常規元素，哪怕是液態金屬都不稀奇。

    所以，衛桐雪又炸了，當即杏眼圓翻，一手掐腰，一手點指坐地上的威爾，厲聲喝問：

    “你個老王.八犢子似不似欠揍！就要蹲號子了特麽還不老實！博士了不起？糊弄俺們沒文化，看老娘不削你！”

    可是等她咋呼過後，又發現那老頭隻是一頭霧水的看看她，又瞧瞧楊芳，意思很明白：

    你在說啥？

    衛美女看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說實話她又不可能真上去揍老頭。

    所以隻氣的胸前對E劇烈起伏，卻又無可奈何，最後一跺腳，咬牙切齒道：“媽的，姑奶奶回去就學英語，聽不懂話真雞兒膈應！”

    許麟把目光從那波濤洶湧上收回，倒不是他老盯著人家衛大美女的那裏看，而是剛才這位姑奶奶一番劇烈動作，就那裏最吸引人……

    畢竟，許麟是個很正常的小夥子。

    不過，因為先前有過很尷尬的誤會，所以他隻是一掃而過，目光落到楊芳臉上，小聲道：

    “他還說啥了？”

    “嗯，我剛也有點暈，這就問他！”

    楊芳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的盯著威爾，“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你也看見了，我的朋友很不高興！”

    “嗬嗬，我說的就是實話，搞錯的是你們，和我有什麽關係！”

    威爾輕笑道，還故作無辜的聳了聳肩，不過在看到麵前的美麗女子越來越冷的臉色，他也不敢繼續取笑好不容易出了一次錯的這些華夏人。

    “咳咳，事實正是如此，現在的元素周期表上找不到那種物質，嗯，這是艾華斯說的，畢竟他才是這方麵的專家……

    他們將之稱為物質，而非元素，即因為他們並不確定那物質究竟算不算一種新發現的放射性元素……

    對了，它確實有很強的放射性，但奇怪的是，這種放射性對一般人並沒有明顯傷害作用……

    至少在用它做實驗的那段日子裏，我沒聽說有誰受其輻射生病或死亡。”

    楊芳聽得很認真，沒有打斷威爾繼續，也沒有給許麟和衛桐雪翻譯，那樣一來她不免分心，有可能錯過關鍵信息。

    許麟和衛桐雪隻能是在一邊幹著急，倒是有心再找一個懂英語的同事過來，又怕來人聽了老威爾不斷爆出的隱秘之後也是一副驚詫模樣，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威爾繼續道：“但它卻能實實在在刺激到異能者的精神波動，短時間內快速增長，然後卡在二級巔峰水平，但是……”

    他的眼神突地轉為黯淡，顯然後來的實驗並不像指數快速增長一樣那般順利。

    “但是接受實驗的個體之後的表現不是很好，指數達到三千多，從戰鬥力來說的確很強，可他們無一例外都變得易怒暴躁，然後……

    從指數到達瓶頸之日開始算起，他們都相繼在1-3個月之內暴病身亡！”

    楊芳瞳孔一縮，暗忖：果然有問題，還是大問題！

    “死亡病例的原因大同小異，腦部出現不可抑製的增生腫瘤，憑我的技術都無法治療和阻止，隻能看著他們一步步走向死亡。

    其中的區別在於，純精神係異能者死狀奇慘，七竅流血，包含大量腦組織。

    從增生組織出現到死亡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最長的一個堅持了四十五天，最終也沒有逃脫死亡命運……

    我做過解刨，他們的大腦幾乎都處於半融化狀態，就像半溶化的草莓冰激淩，我甚至都無法分出那些大腦的功能區……

    哦，不好意思，我向您道歉，談起大腦的時候我總是忘記談話對象……要不我等您一下？”

    楊芳剛才隻感覺胃裏翻滾，好像有一隻手在狠狠的揉捏胃袋，要把裏邊的東西從上邊擠出來。

    而實際上，她今天一天就沒出過飯，都是靠吞服高能營養劑來產生人體所需的能量，即胃中近乎空空如也，就這都讓她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感！

    她實在無法想象，好端端一個人，在經過未知物質照射之後，腦子慢慢的溶化，然後又被剖開的場景……

    更可惡的是，她在說出這個事實的人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同情心，似乎那些在他麵前的生命，真的僅僅隻是供他進行所謂科學研究的工具和樣品。

    天才和瘋子隻是一線之隔，誠不我欺。

    楊芳抬手止住想開口詢問的許麟，衝他搖了搖頭，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頭望天，沒讓湧上眼圈的淚水流下來，同時平複一下胃腹中不適感。

    良久，情緒複歸穩定，冷冷的盯著威爾，若非要將這老貨弄回去，她真想直接把他拉到一個入目都是半顆腦袋的幻境中。

    讓他被那些曾受他們兄弟殘害，悲慘離世的實驗體孩子們圍毆致死。

    “呼……”

    楊芳吐出一口濁氣，道：“你繼續說！”

    威爾可沒想到剛才差點就被眼前的美女判了死刑，並且現在說的正是他的專業，雖然短暫停了一下，不過急於表達的興致並沒有減退。

    “唔，純精神係異能者達到二級巔峰後存活時間很短，元素係表現稍好，當然也僅僅是稍好而已，最終依然無法阻止他們一個個身患腦瘤，走向死亡的結局……

    我從腦醫學角度嚐試過各種治療方案，艾華斯則從照射劑量，防護設置等方麵努力，卻依然不見任何好轉……

    隻要是接受過照射的實驗體，都無一例外的走向了死亡……”

    說到這裏，威爾的臉上竟然出現了落寞的神色。

    不過楊芳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老家夥絕不是在為那些年輕的生命過早凋謝而感到惋惜。

    他絕對是心疼好不容易找來的實驗體沒有任何結果就被大量消耗，導致他們不得不從本國和周邊國家大量頻繁的拐騙異能兒童！

    事實正如楊芳所料，威爾接著道：“實驗體大量死亡，那就需要及時補充，所以負責這方麵的人開始在各個地區搜集異能兒童……

    唔對了，在我們的實驗過程中，也並不是一無所獲，總的來說是剛覺醒的異能者和十二歲以下兒童，在我的腦部改造實驗與高能物質照射下的存活率數據要好看一些……”

    “這就是你們後來大量誘拐初步覺醒異能的兒童的理由嗎？”

    楊芳俏臉含霜，冷冷的插了一句。

    威爾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楊芳終是歎了口氣，不想繼續聽他說實驗的事，提醒道：“現在說一說爆炸的事吧！”

    威爾聞聽，老臉上鬆弛的肌肉不由得抖了抖，黑紫色嘴唇亦是哆嗦了幾下。

    好似勾起了恐怖的回憶……抑或是對某人某事的懷念。

    “你們也知道，東歐一個血族家族與我們有合作，但是合作兩年來，具體可用於幫助他們突破的技術並不完善……

    那些來曆不明的家夥中有的人就沉不住氣了，因為我這邊主要以手術改造為主，需要相當的專業知識和操作技術，而且改造之後短時間效果也不明顯，所以……

    他們就將更多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高能照射實驗室，畢竟那邊帶來的提升幾乎可以說是立竿見影……哪怕有不小瑕疵！”

    楊芳聽到這裏，心裏猛地一震，突然意識到從強攻實驗基地開始，直至戰鬥結束，好像再遇到過神出鬼沒的血族！

    就好像，那一幫可以瞬移，近身作戰堪比格鬥者，少數還掌握某一項規則之力的家夥……突然撤出了戰場？

    不過她沒有插話提問，想先聽聽爆炸怎麽發生的。

    “半年前的一天夜裏，邵伊佐夫?拉斯洛領著他們家族十三人秘密進入了未明物質照射實驗室……”

    威爾說著，本來因為年老而耷拉下來的嘴角突然勾了起來，換上了一副滿是譏諷的笑容。

    “說他們是秘密進入，那是因為他們自以為很小心，躲過了所有監控探頭，實際上，在如此重要的實驗基地，監控器又怎麽會隻有一眼就能看得見的那些呢？

    所以，從他們進入核心區域的瞬間，我們隱藏起來的監控就拍攝到了他們……

    艾華斯很憤怒，同時也很擔心，得到這邊監控室的提醒，他立刻就往過趕，試圖阻止那幫隻喜歡在陰暗中出沒的蠢貨！”

    說到這裏，威爾神情突然變得猙獰，本因劇烈運動而肌肉筋腱嚴重拉傷的雙手居然緊緊握住了拳頭，兩腮鬆弛下來的肉猛烈顫動……

    過了好幾秒鍾，他才把這股子憤怒情緒平息下去。

    許麟和衛桐雪急的抓耳撓腮，但見楊芳凝重的神情，也不好隨意打擾。

    不過兩人最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還是有的，比如現在威爾那副出離憤怒，恨不得咬人的模樣。

    他倆雖然極度好奇這個老家夥為啥會氣成那樣，可見楊芳雙臂抱胸，神色冷峻，並沒有顯露出異樣的神情，那想來隻是老頭在單方麵生氣。

    所以，他倆又稍稍放下了心，互相看了一眼，憋著沒說話。

    威爾的情緒管理做的不錯，要不然對他這個年紀來說，剛才的憤怒很容易搞個血壓突增，崩裂心腦血管的意外。

    當然，他本身是腦科專家，相信更明白憤怒會對心腦血管產生巨大壓力。

    因此，他緩緩的吐了口氣，接著剛剛的話題說道：

    “艾華斯終究是慢了一步，拉斯洛自以為是的開始操控照射發生裝置，然後……

    一片火光……我們花費巨資建立的高能照射實驗室……就那樣沒了，隻是留下一個直徑幾百米的大坑！”

    楊芳聽到這裏，秀氣眉頭不禁挑了挑，原來爆炸是這樣發生的，聽老頭說來，似乎真不是某種核元素引起的，但那未明物質同樣危險啊，造成的後果不比核爆差多少！

    那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侯磊謝特！那是什麽鬼東西，我當初還想去那個實驗室工作呢！”

    說話的是綁在一邊的控電師莎琳娜。

    她其實對那個神秘實驗室究竟在進行怎樣的研究一點也不清楚，隻是聽說過那邊可以快速提高實驗體的異能等級。

    這曾讓她心動不已，受雇成為打手未嚐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吃上實驗的紅利，哪料到參與實驗的不是腦子溶化，就是麵對堪比核爆的危險，實在忍不住大聲驚呼。

    一張挺好看的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後怕，甚至比她得知差點死在基地的自毀中都要害怕。

    一時間認為必須要脫離“神跡”，離他們越遠越好，太特麽恐怖了，一不小心就死，還不知道會怎麽死！

    不過很快她又平靜了下來，現在落入了華夏之手，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她衝被她的驚呼吸引過注意力的許麟和衛桐雪討好的微笑點頭，並在看向許麟時笑容變得更加嫵媚誘人，恢複了些許血色的嘴唇張開，連聲道：“3Q！3Q！”

    突如其來的感謝讓許麟莫名其妙，一邊的衛桐雪冷眼旁觀，“嗬嗬”笑了兩聲。

    許麟不敢亂想，趕緊看向繼續述說的威爾。

    威爾現在進入了全麵回憶的狀態，一點也不關心身邊其他人在幹什麽。

    事實上，他都不認識莎琳娜。

    “高能物理從理論到技術，都位列尖端，如果沒有長時間的專業學習，不可能進入操作實驗室。

    血族的壽命悠長，其中也有不少混雜在人類社會中，並是某一領域的精英……

    但拉斯洛顯然不在其列！

    所以，他自以為是的想偷偷實驗，可能覺得他們血族恢複能力強大，有可能抵抗照射後遺症！

    實際上，他就是個蠢貨，艾華斯雖然還沒有開始血族的照射實驗，但我這邊已經對血族和恢複能力與腦瘤發展速度做了研究對比……

    結果嘛，楊小姐您可能也猜得出來，他們同樣無法抵擋，最多是存活的時間比人類長幾個月！”

    威爾說著，看了眼楊芳，後者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拉斯洛不顧警告，不拿他們的成員生命當回事我們不管，但是就此徹底毀了實驗室，我永遠無法原諒！”

    嗬！原來剛才那副憤恨的做派，並不是痛心隨著爆炸消失的大批生命，而是在為實驗室鳴不平！

    楊芳已經懶得在道德上批判這個瘋狂到極致的科學家了。

    “我的兄弟艾華斯死了，為科學獻身本就是我們的信條，但他卻是因別人的愚蠢而獻出生命，總歸是有些可惜……

    此外，相關領域的專家死了四十多人，當時呆在裏邊的實驗體我記得是二十五人吧……

    當然還有其他的工作人員和安保力量，都在瞬間汽化，一切都無跡可尋，就連實驗室存在的基本痕跡都被徹底抹除。

    若不是這邊監控室有連接，我可能都不知道這個錯誤該由誰來買單，實際上我確實不知道，也永遠不可能知道，那個蠢貨究竟做了什麽混蛋操作……”

    威爾咬牙詛咒，隨後抬頭看向楊芳，道：“這便是你想知道的爆炸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