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意外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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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納德一口氣說了十幾個字,卻已經耗盡了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氣,深陷在眼眶裏的眼皮沉沉閉合。

    安東尼婭在一旁亦是珠淚連連,無聲啜泣。

    老拉斯洛抹了一把眼淚,他能感覺到伯納德還有氣而,現在隻是再度陷入了昏迷。

    但,咽下最後一口氣,也隻是時間問題。

    “先生……有人要見您……”

    一個年輕的侍者輕輕的走了進來,在老拉斯洛背後低聲道。

    但他擺手製止了侍者,他現在不想說話,也不想做任何事,更不想見任何人,隻想安靜的陪著兒子走完最後一程。

    侍者卻沒動地方,而是囁嚅片刻,繼續說道:

    “他說您一定會見他的,他叫勞倫斯……”

    侍者說出的名字好似一根銳利無比的鋼針,狠狠的刺入了他那顆已然破碎不堪的心髒上。

    “菲爾德·勞倫斯?”

    老拉斯洛說話的同時,已豁然轉身,瞪著淡金眼眸,死死盯著前來通報的年輕血族。

    後者全身戰栗,不敢直視老家主的眼睛,來自血脈上的威壓深深震懾著他。

    “……是,是的……是他……”

    年輕侍者好不容易說完,額頭上已經滾下了豆大的汗珠。

    “嗬嗬……”

    拉斯洛略微收斂外溢而出的威勢,擇人而噬的目光從戰戰兢兢的侍者身上移開,口中卻發出了,讓在這間集研究與治療的特殊房間裏的所有人,靈魂都顫抖的冷笑。

    在丈夫身邊的安東尼婭也不例外,不明白公爹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可怕,隻是抬起掛滿淚珠的美目看著那個消瘦卻挺拔的背影。

    “讓他,進來!”

    老拉斯洛笑罷多時,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年輕血族聞聽,如逢大赦,微一鞠躬,後退幾步,轉身快速離去。

    老拉斯洛離開病床邊,慢慢走到靠外的地方,揮手讓候在一旁的兩名醫生退去,這兩人早被突然而至的恐怖氣氛壓的胸悶氣短。

    又過了片刻,外麵穿來腳步聲音。

    當先還是那名通報的年輕侍者,身後跟著兩名西裝革履,身材高大的中年白人。

    一人金色短發,碧藍眼眸,臉型瘦削,另一人發色深灰,略帶卷曲,鼻梁高挺,鼻尖稍向下勾,嘴唇很薄。

    正是五天前,安南基地陷落,從密道潛行,卻又被A國諾頓追上,被人家強勢碾壓,丟下威爾奪命逃跑的兩位三級大師。

    感應師勞倫斯,催眠師特維奇。

    年輕血族侍者完成了任務,再次向老拉斯洛鞠了一躬,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一刻也不想繼續呆在幾乎要讓他心髒爆裂的病房裏。

    拉斯洛看都沒看他,事實上不止沒看倉皇離去的本族侍者,兩名白人進來後,老頭的目光就仿佛兩道激光,牢牢鎖定金色短發的勞倫斯,一旁的特維奇都被他徹底忽視。

    勞倫斯二人一進門就覺察到了那壓抑到能把人憋瘋的氣息。

    但他們可不是一般人,都是精神係三級大師,異能強項就在對精神和意識的控製,可以操控別人,同樣也能作用於自己。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氣,強大精神波動激蕩而出,無形中抵消了老拉斯洛帶給他們的巨大精神壓力。

    勞倫斯微微俯身,淡淡道:“拉斯洛先生,您好!”

    “嗬嗬嗬……”

    老頭子目不轉睛的盯著勞倫斯,斜吊起左側嘴角,不住的發出瘮人的冷笑。

    良久,他才沙啞著聲音道:“勞倫斯,你可知道,當你給我打來那個電話時,我的心裏是怎麽想的嗎?”

    勞倫斯暗歎,當初製定偷襲計劃,確實有考慮不周之處,也低估了華夏調查員的實力。

    但是,那說白了也算是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己方能去偷襲,就允許人家華夏奮起反擊,究竟是誰笑到最後,關鍵還是硬實力說話。

    小拉斯洛技不如人,被人反手殺掉,這有什麽好怨恨的,起初合作的時候,把這些傷亡利弊可都是考慮進去的。

    看你老家夥一副吃人的模樣,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小拉斯洛是你老不死的親孫子?

    半年前那幾個蠢貨闖進高能實驗室,放了巨大無比的炮仗,我們的損失可比你死個廢物孫子多了去了,我們有揪著不放嗎?

    勞倫斯在那個偷襲計劃上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過錯,但此時此地,顯然不適合與老拉斯洛掰扯當時的協議。

    畢竟,這次找來對方的家族重地,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此處,勞倫斯再次彎腰鞠躬,語氣誠懇的說道:“令孫之難,我僅代表個人和組織,向您獻上沉痛的哀悼,請節哀……”

    “不!我要殺了你!還我兒命來!”

    他的話還沒全說完,隻聽一個女人淒厲的嘶吼,勞倫斯微微低下的腦袋猛然抬起,麵前一米外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一個身穿紫色禮服長裙的貴婦人。

    但看婦人的麵目,慘白膚色似有重病,雙目怒瞪,幾乎鼓出眶外,布滿血絲的白色晶狀體包圍淡金色虹膜,紅唇大張,上下兩對犬齒呲出足有兩公分多,正對勞倫斯張牙舞爪,仿佛要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貴婦自是一直陪在伯納德身邊的安東尼婭。

    她已經知道了兒子死在了安南,母子連心,五天前知道的那一刻,真是心痛到直接暈倒。

    醒來後繼續哭嚎不止,本來丈夫已經可預見沒幾天能活,現在卻又聽到了兒子的噩耗。

    若不是家裏還有個高階老祖拉斯洛坐鎮,她也有心去找華夏人給兒子報仇。

    不過,兒子具體是怎麽死的,她卻不是很清楚。

    當時強作鎮定的老拉斯洛也是悲痛欲絕,實在不想多提那些細節,她做為兒媳,也是比較懂規矩,就沒多問,所以並不知現在來到他們家的勞倫斯,就是那天行動的總指揮。

    剛才公爹一聽那個名字,氣勢就到了爆發的邊緣,而等那所謂的勞倫斯虛情假意的鞠躬致歉,本就不傻的她立刻就前後聯係了起來。

    再也無法忍耐,幾天來的壓抑情緒瞬間爆發,不顧公爹拉斯洛在場,蹦過來就要生吞活剝,對他兒子的死要付一定責任的勞倫斯。

    但是,暴怒的安東尼婭並沒有如願,倒不是臨下嘴時回心轉意,而是有人摁住了她。

    老拉斯洛伸手按在安東尼婭的肩頭,她即不得寸進,等階上的差距讓她無法掙脫。

    她不明白,兒子的祖父為什麽要阻止她,扭回頭,用猙獰的麵目怒視老頭。

    拉斯洛掃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安東尼婭,不必著急,如果勞倫斯先生今晚給不出你我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

    他,和他,嗬嗬嗬……絕對走不出這個家門!”

    安東尼婭剛才瞬時的暴怒,讓憋在心裏好久的鬱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釋放。

    雖然並沒有成功做些什麽,但在聽到公爹那平靜,卻殺氣騰騰的話後,情緒終是穩定了一些。

    她放鬆緊繃的肌肉,稍稍整理了一下著裝和儀容,退到了老拉斯洛的身後。

    呼……勞倫斯和特維奇暗自鬆了口氣。

    剛才那個女人暴起發難,著實讓兩人捏了把汗。

    他們是三級大師不假,問題是專精方向都在精神方麵,近身戰鬥能力也就比普通人強點。

    生平最忌諱被人靠近,而血族的戰鬥方式偏偏是近身格鬥見長。

    瞬移的能力幾乎是速度的天花板,單論這一點,比二級精英格鬥者都要快上那麽一絲。

    剛才要不是老拉斯洛攔著,說不得要在那女人嘴下吃一點小虧。

    他倆的微表情變化被拉斯洛看在眼裏,他又是幾聲讓人脊背發寒的冷笑聲。

    “勞倫斯先生,我現在給你機會,說說吧,你們為什麽還敢來找我?”

    勞倫斯站直了身子,輕輕咳了一聲,“為了我們下一步的合作計劃,我們很有誠意的來找您……”

    “嗬嗬嗬……哈哈哈……”

    拉斯洛剛聽了一句,卻好似莫名戳中了他的笑點,竟然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而且聲音還越來越大,最後幹脆變成了狂笑。

    父親您腦子還正常吧,他說什麽了,您那笑的跟瘋了似的……安東尼婭美目一瞟,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勞倫斯也被老頭搞的莫名其妙:我剛開了個頭,關鍵的還沒說呢,你特麽笑啥?

    他疑惑的看了特維奇一眼,後者微微聳了聳肩,他也不知道老頭發什麽瘋。

    拉斯洛笑夠了,突然臉色一沉,神情變化之迅速堪比華夏經典劇目變臉。

    不說略站身後的安東尼婭,就連他對麵的勞倫斯二人都沒看出他是怎麽做到瞬間換表情的。

    現在的他,淡金眼眸居然呈現出了更深的暗金色,臉頰上的肌肉就像初中生物課上,被電流刺激的青蛙大腿那樣一抽一抽。

    嘴還張開著,不過鋒利的犬齒已經呲出了唇外,盯著勞倫斯緩緩說道:

    “安南的實驗室在五天前炸成了一片毫無價值的廢墟,威爾被華夏抓走……

    二百多名研究員死了一多半,沒死的都成了安南最廉價的高智商勞動力……

    所謂的實驗體也被全部帶走……

    我實在想不出,你們還有什麽籌碼能和我談合作?

    還帶著你那見鬼的誠意?誠意能讓伊利亞活過來嗎?誠意能讓我們血族突破嗎?

    難道是你們那虛無縹緲的總部?你們那總部真的存在嗎?

    哼……勞倫斯你聽好了,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否則的話我倒是想嚐嚐你們所謂三級大師的血,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

    法克!該死的禮節……勞倫斯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感覺自己對血族的了解好像有點偏差。

    他們好像並不是什麽時候都注重繁瑣的禮節和規範的程序,至少現在老家夥看起來就很煩躁,一點都不想客套。

    算了,趕緊那位的任務吧。

    勞倫斯以前隻和拉斯洛見過一麵,對這個神秘種族的了解更多的是從留在實驗基地的那些人嘴裏得知的。

    那些人反複提到的一條,便是與血族交流,優雅的禮儀將會是很好的開始。

    他和特維奇來之前就做了充足預案,說話客氣點,畢竟老人家的親孫子是在自己的行動中喪生的。

    姿態稍低點沒關係,如果順利的話,以後的合作還會更進一步。

    然後,就有了他那聽起來好像挺有教養的開場白。

    遺憾的是,他們對拉斯洛家族的了解真的很有限,隻知道老頭子的親孫子死了,心裏肯定不痛快。

    事前若沒有那位提及,他倆都不知道,原來人家的兒子也眼瞧著就要咽氣了。

    實際上,老拉斯洛沒有一見麵就動手,而是強忍著焦躁的心,等他們說明來意,真的已經很有修養了……

    勞倫斯心裏有了數,也就不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扭頭看向進門就沒說過話,也沒被老拉斯洛正眼瞧過的特維奇點了一下頭。

    後者會意,從西服內兜裏拿出一支注射針筒,遞給了前者。

    勞倫斯捏著小小十毫升的注射針筒,開口道:

    “拉斯洛先生,我們前來確有好事,這個,可以救伯納德的命!”

    說著,將手中的注射針筒送了出去。

    拉斯洛聞言卻是眼眉倒豎,隻掃了一眼那支裝著淡紅色液體的針筒一眼,便咬著牙道:

    “你在監視我們?”

    說著話,實驗病房中的溫度陡然升高,他的身周已然出現了熱輻射扭曲空氣的現象。

    這是老拉斯洛掌握的高溫領域,現在隻是初步呈現,若勞倫斯不能給出能令他滿意的答複,高溫領域將精確籠罩那兩人……

    伯納德臨近壽終,對合作方“神跡”來說,算是比較機密的事,派出去工作的血族,隻有小拉斯洛清楚,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

    那做為純外人的勞倫斯,他們應該不知道才對。

    現在卻是不但知道,而且還清楚命不久矣,甚至都拿過來一支裝的不知什麽液體的針筒。

    他能想到的,除了事前“神跡”對他們進行了秘密監視,想不出別的理由。

    初步啟動高溫領域,也是對勞倫斯的震懾。

    三級人類異能者,他還真沒看在眼裏。

    但如果沒搞清楚對方怎麽監視自己家族就動手,即便殺了那兩人,這個隱患也是如鯁在喉。

    勞倫斯和特維奇感覺到了陣陣燥熱,就像三伏夏天的中午,屋子裏卻暖氣全開,他倆明白,這一定是老頭子搞得鬼。

    特維奇不動聲色的眨了一下眼睛,借以掩飾在眸中閃過的紫色光芒。

    勞倫斯倒是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事實上,在十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在暹羅避難,原因嘛,您也清楚……

    後來有個人突然找到我們的藏身地,告訴我們您這裏正在為伯納德的事發愁……

    並且說,如果不經治療,他絕對等不來明天的日出……”

    “嘶……父親?”

    老拉斯洛越聽越心驚,驚到一下子都忘了該說什麽話,或者該做什麽。

    而這時,旁邊的安東尼婭卻失聲驚呼,並瞪大了眼睛盯著公爹。

    她並不知道今晚剩下的這兩個多小時就是伯納德的最後時光。

    老拉斯洛很焦躁,下意識的衝兒媳點了一下頭。

    後者立刻手掩紅唇,淚水奪眶而出,隨即緊跑幾步返回到病床前,伸手緊緊抓住伯納德好似骷髏爪子的手,伏在床前低聲抽泣。

    是誰?究竟是誰?

    恩佐?歐內斯特?瑪麗婭?還是巴克豪斯?

    拉斯洛腦海中快速閃過幾個名字,都是其他四大家族的高階血族。

    他能看出來伯納德的最後壽限,也是剛剛才基本可以肯定,半個小時前都不敢百分百確定。

    “不對!不是他們,他們今天都沒有見伯納德,不可能比我更清楚……那,究竟是誰?”

    他的眼眸再度轉為暗金,好似一頭凶厲惡鬼,看著還探出手臂的勞倫斯,森然道:

    “勞倫斯!我,真的,需要,一個,解釋!”

    勞倫斯卻依然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苦笑,“很抱歉,我隻能說,針筒的裏的藥劑一定能救伯納德命……

    該死!明明我什麽都不知道,但就是確信這個可以幫到他,不但是我,特維奇也是這麽認為的!

    唯一的解釋,我們被人催眠了,那個找到我倆的人,現在根本沒有清晰的印象,隻是知道有一個人很輕易就找到了我們……

    說了一些關於您這邊的事,讓我們把這針筒交給您,其他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事情確如勞倫斯所說,所以,他們立刻定了最近的機票,從暹羅趕到了匈牙利。

    老拉斯洛眯了眯眼睛,以他千年的閱曆,自然看得出勞倫斯不像是在說謊。

    且不論那個讓這個三級感應師,都頭疼無比的神秘人是何方神聖,他首先實在想象不出,伯納德從現在開始隨時都可能咽氣,還有必要拿一支不知所謂的針筒來尋開心嗎?

    那得腦袋被門擠,還是被驢踢才會想到要用這麽拙劣的手段,來挑釁一個高階血族?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答案無論多麽離譜,也一定是真相。

    那現在的真相,便是那支針筒裏的紅色液體,真的能夠把伯納德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老拉斯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比剛才稍稍柔和一點的語氣問:

    “你們總部的人?”

    勞倫斯又是苦笑搖頭,“在實驗室被華夏人攻破之前,我們一直都有總部的印象,但是……

    等到我們真正決定想回總部時,我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總部在哪裏,同樣,也想不起來總部有能同時控製我們兩個三級異能者的人!”

    拉斯洛聞言,不再猶豫,接過小針筒,轉身走到昏迷中的伯納德身邊。

    安東尼婭剛才雖然在哭泣,但他們的對話卻也聽得清楚。

    現在見公爹過來,很明顯就是被對方那胡扯一般的說辭說服了,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一臉堅定的看著老頭。

    “孩子……伯納德,真的已經不行了……”

    安東尼婭嘴一癟,又是淚如泉湧,轉身走到一邊。

    拉斯洛拔掉針頭保護帽,在伯納德手臂上找到一根最粗的青筋,輕輕刺入,將紅色液體緩緩推了進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