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圖窮匕見,安南局勢撲朔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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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一聲輕咦,雖然匕首刺破虞戈的衣裳,卻沒有那種刺入血肉心髒時的酣暢感,而是發出哆的一聲,似乎刀尖碰到了某個物件。
虞戈左手死死握住對方的利刃,哪怕鋒利的刀鋒割破手心,也渾然不覺。此時此刻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活著。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物種,生物本能所賦予的強大求生欲,能讓陷入絕境的人,做出足以驚人的舉動。
比如說眼前的一幕,就讓刀疤臉感覺很有趣。
哪怕刀疤臉身受重傷經脈受損,讓他不敢輕易動用真元以防引火燒身。但即便他不動用真元,他出手的速度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睥睨的。
可眼前的少年卻能在他出刀的瞬間伸手握住,雖說少年的力量和他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即便少年握住了刀鋒也不能阻止它刺破血肉洞穿胸膛。
但光憑少年能夠抓住自己的刀,這一點就足以讓刀疤臉欣賞。
隻是可惜,少年懷中顯然有什麽東西替他擋了一劫,不然的話,他現在已經是躺在地上抽搐的將死之人了。
刺啦!
既然刺不透少年的胸口,刀疤臉便控製匕首繼續向下劈落,這一刀下去虞戈就算不死,也會落得個皮開肉綻的下場。
所幸在求生欲的催動下,人的潛力不可估量。
虞戈早就看穿了刀疤臉想要治他於死地,提前鬆手身子向後撞四角桌子,一連退了三大步險些被絆倒,這才堪堪躲過對方的刀鋒,但他的衣裳還是被匕首拉出一道口子。
這時,一塊木牌從虞戈衣內滑落,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清響,方才正是它替虞戈擋了最致命的一刀。
又一擊落空,刀疤臉卻沒有繼續追擊,而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那隻散發著幽芒的眼睛看向虞戈,帶著一絲凝重。
虞戈的去路依舊被封死,刀疤臉卻遲遲沒有繼續痛下殺手,這沒有讓他感到一絲僥幸,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飽受折磨。
等待總是最折磨人的,尤其是對方手中有足以掌控自己生死的凶器,還要時刻被那隻野獸般的眼睛注視。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從腳跟一路順著脊髓向上直襲腦後。
虞戈突然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裳破了一道口子,甚至露出了胸膛,這才麵色一紅,連忙用手握住領口。
須臾,刀疤臉突然問:“你心口處有一道刺青?”
虞戈一愣,他本以為刀疤臉會威脅自己,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在這麽嚴肅的時候,問起這麽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沒有回答,刀疤臉眉頭微皺麵露不悅,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啟:“還記得嗎,同一個問題,我不喜歡問第二遍!”
虞戈不爭氣的打了個哆嗦,咬了咬牙回道:“關你屁事!”
這也是他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罵人。反正今天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數,所幸破例嚐試一次罵人的快感。
“回答我,我讓你死的痛快一些。”刀疤臉轉了轉匕首,自刀鋒上折射的寒芒若隱若現,“或者不回答,那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虞戈掃了一眼周圍,發現周邊沒有任何可用的物件,而刀疤臉不知對他的經脈做了什麽手腳,他幾次嚐試凝聚靈氣,卻都失敗了。
這種情況下,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於是,他故意配合對方,說:“那不是刺青,是…”
“是?”刀疤臉向前挪了半步,手中匕首驟然反握,以此來威脅虞戈盡快說出答案。
“是…是胎記。”虞戈不動聲色的將手背在身後,五指虛握,如第一次學習鑽木取火的人,不斷地嚐試著凝聚靈氣,“我爹說,我從娘胎裏生下的時候,就有這玩意了!”
刀疤臉聽後沒有繼續接話,虞戈呼吸逐漸急促,心想都怪自己說的太快了。既然刀疤臉感興趣,那他應該多扯一些無關緊要的,分散對方的注意力才是。
須臾,刀疤臉突然向前邁出一大步,速度快到虞戈反應不及。
後者反應過來時,連忙一掌向前打出,掌心處凝聚的靈氣極不穩定,仿若一縷輕煙隨時都有消散可能。
刀疤臉卻不給虞戈任何反抗的機會,他一手擒住虞戈的手臂,後者好不容易聚合的一縷靈氣再次潰散。緊接著,那隻反握凶器的手驟然落下。
要結束了嗎…
一瞬間,虞戈心中如此想到。緊接著,他突然感覺左手一疼,卻不是被利刃劃破血肉的那種痛。
刀疤臉打落虞戈緊攥著衣領的左手,可以直接看到虞戈裸露的胸膛,在他心口的位置印有一道奇特胎記。
像刺青,類似於一把刀…
虞戈奮力掙紮,從刀疤臉閃身至他麵前的那一刻他已經絕望了,但他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死,至少也要努力到最後一刻。
出乎意料的是,刀疤臉沒有近距離補虞戈一刀,而是突然鬆開了手。
虞戈猝不及防,身子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麵上。地板很冷,但屁股更疼。
他不明白刀疤臉為何會這樣反常,既然虞戈發現了胖頭的陰謀,那麽與胖頭同流合汙的刀疤臉選擇殺人滅口,是在正常不過的路數了。
可要殺他的話,方才那麽好的機會,刀疤臉竟然不好好把握?或者說,在他看來自己本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動動手指就可以解決?
虞戈想不明白刀疤臉為何突然放開他,或許,這件事的背後並非自己想的那樣簡單,而是另有隱情?
這時,刀疤臉向後退了幾步,給虞戈讓出了一道安全距離,而那把匕首也被他隨手丟了。
鐵器落地發出當當當數聲連響,然後又繼續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離,最後停在虞戈麵前,隻要他伸伸手就能夠得到。
刀疤臉這是良心發現了,還是給把武器讓自己死的有趣一些,以滿足對方貓捉老鼠的心態?
不等虞戈胡亂猜測,刀疤臉隻身靠在牆邊,盯著虞戈唇角微動,喃喃自語道:“永安人…內務府…那個老女人…我早該想到的。
真是卑鄙的聖人啊,竟想看一出人手足相殘的戲碼,既然如此…”
他一連嘀咕了好幾句,隻是每句話都跟打啞謎似的,讓人聽不懂他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時,刀疤臉突然問:“你父親的真名叫什麽,他可曾對你說過,你心口處那塊胎記的來曆?”
虞戈眉頭一皺,緩緩搖了搖頭。他既不想說出父親的名字連累對方,也間接回答了刀疤臉第二個問題。
“很好。”刀疤臉沉默片刻,突然嘴角微微上揚,“那麽你想到知道,你心口處胎記的來曆嗎?
既然姓虞,那麽你應該很想知道你母親的名字吧?”
那毫無血色的薄唇,配合他此時略顯猙獰的笑,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惡魔。
而此時此刻,這個惡魔正微笑著向虞戈丟出了一個致命的誘惑。
打虞戈記事時起,他從未見過生母一麵,甚至就連對方的名字都不得而知。
每當他問起那不著調的老爹時,對方總會用各種理由搪塞他,並許諾一句:等你小子及冠,我就告訴你她是誰。
三年前,老爹丟下一句“有事,出趟遠門”,自此音訊全無。至於他的承諾到底能不能兌現,虞戈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自從到了安南邊塞,活著回家便是他唯一的目標。
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在心底塵封許久,讓他十五年來朝思暮想的願望,竟然會在今天被一個惡魔無情的挖掘出來。
“她是誰?還活著嗎?你又是誰,和她什麽關係?”虞戈豁然起身,雙手捧著匕首指向刀疤臉:“告訴我,不然我…我殺了你!”
因為太過激動和恐懼,他持刀的手一直在顫抖,指向刀疤臉的刀尖上下亂顫,令後者眉頭一皺麵露不悅。
激動是因為十五年來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母親的線索,恐懼不是因為害怕刀疤臉,而是害怕聽到她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
生育之恩,無以為報,人生最忌…子欲養而親不待!
刀疤臉沒有回應他,而是伸手默默抄起了一旁的燭台,整個過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緊盯著虞戈裸露的心口。
忽明忽暗的燭火再次照亮他的半張臉,他在笑,笑的陰森可怖。仿佛一個卑鄙的複仇者,看到了最偉大的複仇計劃。
虞戈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慌,雖然不知道刀疤臉抄起燭台要幹什麽,但他本能的感覺肯定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連忙丟下匕首,朝著大門跑去。
虞戈還沒跑幾步,便有一道黑影破空襲來,並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頸。
緊接著,不等虞戈反抗,他突然感覺後背一疼,原來是被黑影頂在了身後的牆體上。
直到此時,黑影手中那幾乎要被撲滅的燭火重新昂起腦袋,照亮周圍一切,連同著刀疤臉那張近乎瘋狂的半邊臉。
滋滋滋!
被火苗灼燒至熾熱的燭台,突然抵在了虞戈的心口處,發出陣陣詭異聲響。
先是火焰灼燒血肉,緊接著,熾熱的燭台連帶著裏麵滾燙的熱油全都一股腦兒的貼在了虞戈的心口處,似是不放心,刀疤臉還用力的轉了轉手腕。
“啊…”
虞戈本能的失聲尖,卻被刀疤臉一記膝撞給頂了回去。小腹處傳來的劇痛險些讓虞戈休克,可心口處火辣辣的疼又將他的意識從昏迷的邊緣扯了回來。
他想伸手反抗,卻被刀疤臉一手捏住雙拳,狠狠地釘在牆體上。
他想用牙拚個你死我活,至少撕下對方一塊臉皮,來發泄自己心口處的灼痛,卻突然感覺鼻頭一痛,就連視覺都出現了刹那間的模糊,是刀疤臉用額頭給他狠狠地上了一課。
皮肉燒焦的糊味被吸進肺裏,讓他有種想吐的衝動,同時也越來越清醒。
反抗無果,虞戈隻能在半空徒勞的狂蹬雙腿,不知過了多久,刀疤臉這才鬆開了手,而虞戈也被榨幹了所有氣力,砰的一聲跌倒在地。
整個過程也許隻持續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但對虞戈來說,卻猶如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今天注定會成為他永生難忘的一天,一個可怕的噩夢。
刀疤臉隨手丟了燭台,整個人再次貼在牆邊隱身於黑暗中。他的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也不知是因為奸計得逞,還是因為舊傷複發。
倒在地上的虞戈動了動手指,在確定自己還活著之後,他艱難的爬起身來。
他突然感覺胸口一痛,伸手一摸,心口處皺巴巴的一片,帶著血肉模糊的觸感,仿佛一塊正在腐爛的老樹皮。
虞戈再也忍不住了,他低頭大口大口的吐了出來,房間內又多了一種難聞的味道,就連刀疤臉也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須臾,二人同時止住窘態,虞戈艱難的站起身,背後冷汗叢生。
他重新拿起匕首,刀尖於黑暗中吞吐著隱晦的寒芒,不知為何他很確定眼前的刀疤臉也用光了力氣,此時是他殺刀疤臉的唯一機會。
“為什麽這麽做?”虞戈將匕首對準刀疤臉,這一次,刀尖不在亂顫,“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黑暗中,看不清刀疤臉的表情,隻是忽然聽到有人在笑。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誰,是否還活著嗎?”刀疤臉止住笑,眼眸中吞吐著陰晴不定的寒芒,看向虞戈,繼續說:“想知道答案,第一,先讓我幫你毀了它。”
虞戈知道,刀疤臉說的是自己心口處的奇怪胎記,現在胎記已經被對方燙毀了。
“還有第二?”虞戈緩步靠近刀疤臉,將匕首抵在對方軟弱的喉嚨上,“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不然我就殺了你!”
喉嚨是人類眾多軟肋之一,即便是修行者,不論修為多高,被一刀割開了喉嚨,也隻有等死的份。
麵對虞戈的威脅,刀疤臉露出嘲諷的表情,仿佛在指著虞戈說:你不敢!
他突然冷笑一聲:“殺了我,你永遠不會知道她是誰!
至於第二嘛,讓我想想…等我想起來具體應該怎麽玩才有趣,就告訴你第二條規則!”
“你!”
虞戈目眥盡裂,舉刀狠狠地向前紮去,卻聽咚的一聲,刀尖沒入牆體,隨後便是刀疤臉那肆無忌憚越發猖獗的詭笑。
刀疤臉說的對,他的確不敢殺他。因為殺了刀疤臉,虞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揭開這困擾了他十五年的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