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五 身陷苦牢,宮中高人出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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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說,新來的縣令叫什麽?”許久,車內女子突然問道。
“姓虞,名戈。”秦書禮連忙回答。
在他看來,對方既然問起名字,那多半是打算去苦牢裏提人的。或許,這一次虞戈的命能夠保住。
“姓虞?”車內女子喃喃自語,又問秦書禮:“他年紀幾何?可是從…安南來的?”
秦書禮一愣,有點搞不明白對方這麽問的意圖,但他還是稍作思索後,答道:“虞大人很年輕,下官估計應該年不過二十。
至於從何而來…下官隻知道,此次調任實屬突然,是府尹大人親自發的公文。
下官見過公文,從公文上看,虞大人是從襄城調來永安的。”
秦書禮老老實實的回答,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車內女子。女子聽後先是沉默片刻,隨後說道:“陳述,回宮。”
直到黑色馬車掉頭離開,秦書禮也沒敢張口問對方能不能出手救虞戈。
堂堂內務府主管,不會空穴來風詢問一個人的名字,莫非她與小虞大人認識?
秦書禮已經盡力了,至於內務府會不會出手,那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他起身撲了撲衣裳,繼續往東走。無論內務府會不會出麵去苦牢裏提人,城東知縣那便他都要去一趟試試運氣。
這個節骨眼上,說不好聽了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能多一條活路自然是最好的。畢竟,京查辦的苦牢不是人待的地方。
京查辦設在永安城的中心地區,位置便利、地段繁華,可京查辦附近卻罕有人跡,似乎所有人都對此處唯恐避之不及。
苦牢是一座地牢,向地下延伸百米,隻有一條出口。京查辦抓進來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能夠活著走出去。
地牢深處,常年不見光線,狹長陰濕的通道內隻有數點微弱的火光照明,兩側的牢房傳來令人作嘔的惡臭,好似裏麵堆積了上百塊發臭的腐肉。
而地牢的深處,時常湧出道道陰風,呼嘯著徘徊在狹長的通道內。風聲中隱約夾雜著陣陣低語,或嘶吼與呻吟,還有滿是怨恨的惡毒詛咒。
隻是聲音太過模糊不清,讓人無法分辨,這到底有人在咆哮,還是幽靈在呻吟,亦或者隻是單純的風聲。
虞戈被一路押進苦牢,腳下的路很滑,中途他甚至摔了一跤,地上的不知名液體冰冷刺骨,身上濕漉漉的十分難受。
押送他的公差可不在乎他的感受,兩隻有力的手將他提了起來,然後一人一腳踹出去,像驅趕畜生一般催促著虞戈前行。
咣當!
他被關進了一處牢房,當大門被人粗魯的關上時,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
沒有半點光明,四周是伸手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仿佛披上一層厚重的夜幕,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牢房內安靜的可怕,那來時充斥在耳邊的呼嘯聲突然消失,好似被人一刀剪斷,就隔離在牢門之外。
黑暗中,虞戈緩緩站起身,開始探索周圍。
他手腳帶著鐐銬,移動時會發出稀裏嘩啦的響聲,在這極度安靜的環境中,聲音異常刺耳,讓人心神不寧。
因為身上帶著夾板,虞戈不能隨意摸索周圍,隻能小心翼翼的向後退,直到後背撞到了一麵冰涼牆體。
繼續挪動身體,像一側摸索,虞戈感知到了門縫的位置,心中總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以大門為中心,虞戈繞牆體摸索一圈,這才發現這地方似乎不大,似乎是個完全封閉的圓形密室。
除此之外,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其他線索。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探索完所有地方,棲身於黑暗中的虞戈,隻能無助的靠做在正對大門的牆體邊。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不知不覺間,早已極度疲乏的虞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驚醒,心跳異常迅速,茫然環視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在這間要全封閉的密室裏,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無法確定時間。
仿佛與世隔絕,有一種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感覺。莫名的恐懼突然充斥全身,虞戈坐立不安,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做點什麽,否則,不等牢門再次打開,他會先一步瘋死在裏麵。
“一、二、三…”虞戈從零開始報數,同時強迫自己不要睡覺,他努力的睜著眼睛哪怕什麽也看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幽暗封閉的環境內,隱約有第二個聲音和自己一樣,再重複著自己的話,它在說:“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緊接著,第三個聲音,第四個聲音充斥在虞戈耳邊,它們齊刷刷的重複虞戈說過的數字:“三萬一千一、三萬一千二…”
此時,虞戈已無法分清這究竟是自己的幻聽,還是真的有什麽東西,就在自己身邊,肩挨著肩、背靠著背,不斷重複著他說過的每一個數字。
神智恍惚之間,虞戈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這人的麵容早已深深刻進他的心底,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卻又模糊到已經記不起她臉上的細節,隻留一道素衣背影,正離他漸行漸遠。
“小…九!”虞戈緩緩張開昏昏欲睡的眼睛,艱難的開口喊出這個人的名字。
耳邊的呢喃聲戛然而止,四周再次回歸死一般的寂靜,而虞戈卻已無所畏懼。因為,他發誓一定要追上這心愛之人的背影。
是夜,長樂宮,偏殿。
布置奢華的房間內燈火長明,茳杳一身素衣端坐於書案前。處理完最後一本公務,她擱下筆,伸手揉了揉額頭。
陛下對她很是寵愛,四個月以來,不但經常讓她常伴左右,提拔她做了內務府副總管,甚至還將她安置在帝王居住的長樂宮內。
在外人看來,茳杳無疑是備受寵愛,可這突如其來的聖恩背後,到底是福是禍、是何種滋味?就連茳杳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隻知道一點,四個月來,在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情不自禁的想: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過,那此時,她應該還是城南那家小酒肆的老板娘吧?
啪的一聲清響,將茳杳的思緒打斷。是房間內水鍾的指針緩緩指向子時三刻,再過一刻時便是第二天了。
這時,有人輕輕敲門三下。
“講。”茳杳輕聲道。
“稟殿下,內務府主管求見。”
“知道了,且讓她稍等片刻,我換身衣裳就來。”茳杳眉頭微皺,不知對方深夜造訪有何目的。
片刻之後,茳杳換了一身衣裙,剛來到待客的大廳,便看見一紅衣女子趴在一張桌案前。
茳杳刻意沒有出聲,緩慢的走到紅衣女子麵前,這才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
見狀,她眉頭微微上挑,迅速伸手拍了拍桌麵。
砰的一聲,紅衣女子被驚醒,她茫然抬起腦袋,一雙半開半合的眼睛中滿是朦朧。
“哎呀,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茳杳連忙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並趁機在對方的唇角上抹了一把,“你這孩子,怎麽能睡在這裏,萬一著涼了呢!”
紅衣女子一時反應不及,呆愣的盯著茳杳看了又看,這才晃過神來,連忙打掉對方的手。
“你…”紅衣女子剛要開口,卻感覺嘴角濕漉漉的,連忙用手擦幹淨,卻早已囧態百出。
茳杳笑著後退了一步,一隻手不動聲色的藏在身後,指尖還殘留著水痕。
“說吧,大半夜的跑到我這睡覺,是為了什麽事。”茳杳開門見山的問。
紅衣女子伸手胡亂捋平腦袋上翹起的一縷秀發,又伸手擦幹嘴角,抬頭方才注意到茳杳那幸災樂禍的笑,看向對方的目光難免多了幾分怒意。
下一刻,她突然也笑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也沒啥事,就是白天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所以剛回宮就迫不及待的來找姐姐你分享。”紅衣女子笑道。
“哦?”茳杳不動聲色的問:“究竟何事,能讓堂堂內務府主管如此失態,睡在人家殿內也就算了,還流口水?”
“你…那是你搗鬼!”紅衣女子嗔怒。
茳杳淡淡的笑了笑,攤開雙手,意思是:證據呢,誰看見了?
“行,我鬥不過你!”紅衣女子咬牙切齒,卻又不能拿對方怎樣,最終隻是狠狠地吐了口氣,說:“你有沒有聽到消息,城南知縣換人了,郭老狐狸跑了!”
茳杳眉頭一挑,搖頭道:“沒有,我一個內務府副總管,這事兒我怎麽會得知?”
“那你知道,調過來的新知縣是誰嗎?”紅衣女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怪異的笑,“說起來,你們認識,而且很熟呢。”
茳杳麵色一正,繼續搖頭否認:“在永安,我沒有熟人了。”
聞言,紅衣女子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問:“我不算個人?”
“你自己說的。”茳杳聳了聳肩。
紅衣女子頓時氣的嬌軀亂顫,既然拌嘴吵不過人家,她也不打算繼續賣關子,便開門見山的說:“是虞戈!”
聞言,茳杳身子一僵,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隻是停留了刹那,便恢複正常。
隨後,她點頭稱讚道:“名字倒是不錯,很好聽。”
“呸,不要臉。”紅衣女子露出一抹冷笑,繼續說:“京兆府尹動的手,從襄城調過來的小從事,剛上任就讓京查辦的李總司找了個借口,關到苦牢裏了。”
說完,她認真的觀察茳杳的反應,卻見後者麵色無悲無喜,便罵了一句:“虛偽!”
茳杳伸手摸了摸下巴,故作認真道:“嗯…那這位新上任的知縣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了。
如此一來,內務府失竊案豈不是又要延後了,可時間已經不多了呀…
我覺得,你應該回去想一想,到時候應該怎麽向陛下求情,以爭取寬大處理。”
“嗬嗬。”紅衣女子又是一聲冷笑話,繼續說:“誰求誰還不一定呢。”
“知道我今天為何這麽晚回來嗎?”紅衣女子話鋒一轉,不等茳杳說不感興趣,她繼續道:“我派人去查了這個虞戈的來曆。”
說話間,她繼續觀察著茳杳的表情,見對方仍然無動於衷,便在心中暗想:裝,我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她站起身,故意在茳杳麵前徘徊:“說來也怪,這人的資曆竟然是空白的,就仿佛是憑空跳出來的一樣!”
“但我不信邪!又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結果你猜怎麽著?”紅衣女子突然停下,故作驚喜道:“他竟是從南邊來的,而且也是安南邊塞!”
“哎?說起這個,我怎麽記得之前有人求我,要我給那個誰安排一條生路來著。”紅衣女子輕輕咬住手指,一副努力回憶的扮相。
聽到這,茳杳隱約明白了什麽。
她麵色一沉,心口處微微一抽,那裏似乎有一根弦被拉至緊繃,下一刻就會驟然鬆開。
紅衣女子突然眼睛一亮,轉身對著茳杳,說:“哦,對了,那個人是不是也叫虞…”
最後一個戈字沒能說出口,一隻白皙修長,又纖細如柔荑般的素手摁在了紅衣女子的喉嚨上。
後者來不及反應,最後一個字被迫咽了回去,臉色頓時漲的通紅。
她想反抗,卻突然感覺到那隻扼住她咽喉的手,異常火熱,似乎素手的主人正在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殺意彌漫在茳杳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眸中,她真的動了殺心!
“你答應過我,放他一馬!”茳杳沉聲質問。
撕開一切偽裝後,她不在是人前那隻任女帝擺布的綿羊,而是渴望嗜血的獅子。
紅衣女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匆忙間隻能用眼神瘋狂暗示對方,再不鬆開手,自己就憋死了!
茳杳鬆開手,又輕輕推了她一把。後者猝不及防間狠狠地摔倒在地,周圍的桌椅同時向四周移動一段距離,上麵的茶具摔落,碎了一地的猙獰。
紅衣女子劇烈的咳嗽起來,她一手捂著喉嚨,一手撐著身體,緩緩抬起頭看向麵前的茳杳,這才倒吸一口涼氣。
麵前的她正負手而立,一雙鳳眼冷冷的注視著自己,眼神中暗藏鋒芒,宛若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
紅衣女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她隻感覺此時茳杳的眼神跟那位很像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讓她發自本能的感到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