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 命運無常,結案日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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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大人!”大門敞開後走出兩名抬著擔架的公差,秦書禮一打眼就認出躺在擔架上的正是虞戈,“你們倆別愣著,快過來接應大人!”
秦書禮招呼兩名衙役過來,二人不情不願,麵色也有些吃驚,其中一個還在輕聲嘀咕:“這…真出來了,沒死吧?”
“說什麽呢!”秦書禮聞言勃然大怒,嚇得倆人一個哆嗦,“還不快些接大人回衙門!”
倆人哪裏還敢再多說半個不字,連忙從京查辦的官差手裏接過擔架,剛抬步欲走,虞戈卻突然伸手握住了其中一人的手。
“媽呀!”被虞戈抓住手的衙役,頓時一個激靈,兩條腿止不住的打擺子,“大人,您還活著嗎?可別嚇唬小人啊!”
“再說胡話,先罰你三年俸祿!”秦書禮喝斥對方一句,連忙上前靠近虞戈,問:“大人,您怎麽樣了!”
詢問間,他打量了一眼虞戈,見後者渾身是傷,神智也有些不清,便頗為愧疚的說道:“大人,您受苦了,咱們回家!”
虞戈微微張開眼睛,見秦書禮在身旁,也鬆了口氣,看樣子他的確是從鬼門關裏走出來了。
他唇角微動,秦書禮知道他有話說,連忙側首貼近,說:“大人您有何吩咐?”
“救我的蘇公公…還在嗎?勞煩秦大哥,替我向他道謝…”虞戈斷斷續續的說完。
正巧,虞戈話音剛落,便有一宦官打扮,兩鬢斑白的老人從京查辦的大門走出來。
以秦書禮的職位自然沒見過宮裏的大公公,但沒見過總歸是聽說過,此時看見走出來得這人,便已經猜到了一二。
他連忙上前兩步,代替虞戈向對方道謝。
“免了吧,這孩子真是遭罪了。”蘇公公擺了擺手,催促道:“快些帶回去,好生調理調理身子吧!”
躺在擔架上的虞戈,聽這聲音離自己很近,便強忍著傷痛,側起身子抬頭看了一眼。
“今日多謝蘇公公救命之恩!”看到蘇公公和秦書禮之後,虞戈隔空道謝:“恕我身體不便,不能叩謝公公了!”
“這話說的,你有傷在身,一切都免了,快好好伺候著躺下!”蘇公公使喚兩名衙役照顧好虞戈,頓了頓,他又翹起一根手指,說道:“算你小子還懂個知恩言謝,不過啊,救你的可不是我,而是修文館的中書令大人!”
“那也是蘇公公魄力高,尋常人是鎮不住那幫官差的。”虞戈回道。
蘇公公咯咯咯的笑了笑,甩了甩蘭花指,道:“你小子,小嘴忒甜,咱家這一趟算是值了。
得了,趕緊的回去養著吧,下次來宮裏的時候打個招呼,去咱家哪裏吃杯茶。”
“一定一定。”虞戈拱了拱手,然後兩眼一黑躺了回去。
“大人!”秦書禮看的著急,連忙與蘇公公告辭:“多謝蘇公公,下官也告辭了!”
秦書禮催著兩名衙役往回趕,回到城南知縣後,一名郎中早就再次恭候多時了。
他早就猜到,虞戈在苦牢裏肯定要受皮肉之苦,一聽到消息說虞戈今天會出獄,不論真假,他早早的請了一位口碑不錯的郎中再次侯著。
虞戈被人抬進房間,那郎中忙活了將近半柱香的時間,這才推門而出。
秦書禮連忙上前詢問情況,郎中搖了搖頭,說:“虞大人身上有多處皮肉傷,最嚴重的就是右腿,不過大人放心,我已經為虞大人裝上了夾板。
隻不過…”
郎中遲疑片刻,顯然是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說。
“先生,但說無妨。”秦書禮眉頭一皺,一顆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虞大人有些神誌不清,似是這裏受了點刺激…”郎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繼續說:“除此之外,虞大人還得了熱病,雖然已經用了一副藥,但什麽時候能醒過來,我也不好說了…”
“這…”秦書禮麵露難色,但還是對著郎中拱了拱手:“啊,多謝先生了,讓您侯了一天了,這是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說完,秦書禮掏了一點碎銀,塞到郎中手裏。後者放在手中掂了掂,又取出兩塊碎銀還給秦書禮,說:“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草民行醫從不多收一分錢,這些還請大人收回去吧。”
“好吧,請先生慢走。”秦書禮收回碎銀,二人互相道別。
送走了郎中,他悄悄進屋看了虞戈一眼,後者如郎中說的那樣,依舊處於昏迷之中。
見狀,秦書禮眉頭緊皺,替自己以及虞戈的未來感到擔憂。
經過京查辦這一鬧,平白無故耽擱了三天功夫,讓本就捉襟見肘的時間更加緊促。
此時,距離內務府給的結案時間還剩下七天,而能夠主事的虞戈仍昏迷不醒,一時間,就連秦書禮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如果虞戈醒不過來,那麽即便這次僥幸有貴人相助,讓他從苦牢裏撿回半條命,可等到結案的那天,估計虞戈以及城南衙門所有公差,都免不了受到責罰。
其中,受牽扯最大的就是虞戈,他本來就是被人臨時拉過來的替死鬼。
就在秦書禮為未來擔憂之時,忽然有人敲了敲門打斷了他的思緒。
“誰?”秦書禮看了一眼房門,問。
“是我,老卓。”門外那人頓了頓,繼續道:“秦從事現在方便嗎,有事要跟你說一下。”
“稍等,咱們換個地方談。”秦書禮怕打擾到虞戈養傷,便離開了房間。
他走後,房間內寂靜無聲,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虞戈,突然止不住的抽搐著。
突然安靜的房間,讓昏迷中的虞戈回想起置身於苦牢密室中的痛苦經曆。
意識陷入黑暗之中,他想伸手撥開眼前的夜幕,卻感覺有無數雙手拉住他的身體,試圖將他向下拉扯。
他想拚命地睜開雙眼,比以往任何時刻更加渴望著能有一絲光明降臨,可雙眼仿佛掛著兩塊秤砣,任憑他怎麽努力也無濟於事。
漸漸的,他感覺自己整一點一點的向下塌陷,即將沉淪在永無天日的深淵。
這時,一隻散發著乳白色光暈的手撕裂層層黑暗,在撫摸過他的臉頰之後,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虞戈緩緩睜開眼睛,麵前的纖纖素手頗為熟悉,漸漸撫平他內心的不安,任由這隻手拽著他扶搖直上,衝破遮住他眼睛的夢蠱。
雲開霧散,大夢初醒,虞戈緩緩睜開了眼睛,茫然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他伸手摸了摸臉頰,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臉上似乎殘留著某種溫度,讓他魂牽夢素、望眼欲穿。
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隔著一張紙,卻怎麽也捅不破。
這時,忽然有人推門而入,動作很輕,進來後便轉身輕輕合上房門。
虞戈默不作聲的看著,方才發現已經天黑了。
秦書禮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他端著一盆熱水,肩膀上打著一條幹淨整潔的毛巾。
剛一湊近,他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到,險些摔了手裏的水盆。
“小虞大人,你醒了!”秦書禮連忙放下水盆,“我去給你叫郎中!”
不等秦書禮轉身離開,虞戈連忙喚道:“不必了,隻剩皮外傷了,養一養便好。”
“那我幫你擦擦身子,你剛從苦牢出來,還是擦幹淨些才睡的安穩。”秦書禮看著虞戈毫無血色的臉,不由心疼道。
“放著吧,一會我自己來便好。”虞戈婉言謝絕,又坐正身體,與秦書禮道:“秦大哥,我在苦牢待了多久?”
秦書禮將毛巾搭在水盆邊,一起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同時回道:“整整三天。”
虞戈一愣,不禁感慨:“才三天啊,我還以為待了三年呢。”
聞言,秦書禮異常沉默,從字裏行間便能得知,虞戈這三天肯定過得度日如年。
“也就是說,距離結案隻剩七天了對吧?”虞戈忽然話鋒一轉。
“嗯。”秦書禮點了點頭,又苦笑道:“小虞大人不必勉強,你重傷未愈就好生養傷,這幾日卓捕快一直在調查線索,已經有了不少收獲。”
“不行呀。”虞戈嘴角一咧,顯然是觸及了傷痛,“京查辦送我這麽大一份禮,咱們武朝又講究禮尚往來,我必須好好回他們一份大禮才行。”
“原來小虞大人也是記仇的。”秦書禮打趣道。
“沒辦法,誰讓他這是把咱們往死裏逼呢?”虞戈搖頭苦笑,眼神卻逐漸清澈:“不會有比這更壞的結果了,他們越是阻攔就越是證明心裏有鬼!
咱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隻要是人做的,就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言罷,虞戈又扭頭看著秦書禮,說:“這兩日恐怕要辛苦秦大哥多跑兩趟,再去紅樓仔細檢查檢查,隻要是和死者有過交集的人總要多問問,沒準真能撈出一點線索。”
“一定一定。”秦書禮連忙點頭答應,“既然大人醒了,我明日便與卓捕快一起去案發地調查。”
“先不打擾小虞大人歇息了。”秦書禮起身告辭。
“對了。”虞戈忽然叫住秦書禮,問:“有件事一直沒問秦大哥,這內務府丟的到底是一件什麽寶貝?”
秦書禮轉過身,麵露一抹為難:“這個,至今內務府也沒有透露…”
“哦…”虞戈若有所思,朝著秦書禮揮了揮手:“秦大哥忙了一天,辛苦你了,請下去歇息吧。”
剛出門,秦書禮抬頭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重重的歎了口氣。
今日卓捕快與他說過,所有能調查的線索他都留心了,但即便如此也未能找出有關失物的去向。
卓捕快任職多年,勘察過大小案件無數,幾乎沒有什麽貓膩能躲過他的眼睛。
他今日親口對自己說過,如此找下去太過被動,無異於大海撈針,需要另想辦法才是。
可事到如今,他們這幫夾在兩派鬥爭之間的犧牲品,所有的路都已經被堵絕了…
秦書禮又歎了口氣,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去試一下,正如虞戈所說,萬一找到了有用的線索呢?
現在,他隻寄希望於真的會有奇跡發生。
秦書禮走後不久,虞戈強撐著傷痛挪動身體,艱難的坐在床邊。
看著被固定好夾板的右腿,他心裏很不是滋味,永安城的凶險他已經見識到了,正如刀疤臉所說的,有時恐懼並非未知,而是束手無策。
他脫去上衣,上身與脖頸分別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裸露的體表滿是觸目驚心的淤青和傷痕。
拿來毛巾沾了沾水,避開身上的繃帶簡單擦拭,沾過水的毛巾剛剛碰到印在上身的鞭痕,他便疼的齜牙咧嘴。
同時,虞戈也在思考著蘇公公最後那句話,救他的是修文館的中書令。
修文館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為陛下編製收集文章的部門,同時,中書令一職是專門代陛下起草詔書的職務,可以說身在這一職務的人,肯定深受陛下的寵愛和信任。
這等人物會平白無故來救自己嗎?答案是否定的,那麽背後是誰在求情,虞戈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又讓你救了一次呢。”虞戈不住感慨。
再次將毛巾浸水,不過多時,盆中水便染成了淡淡的血紅色。
簡單擦拭後,虞戈穿好衣物。總算是感覺舒爽了一些,再加上這房間內都是郭知縣留下的盆栽,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色映入眼簾,是個放鬆心境安心養病的好地方。
他重新躺在床上,小屋內燈火通明,讓他頗為安心。與此同時,他也在心中默默將前後所有的聽聞與線索全都聯係在一起。
內務府失竊,不久後有人曝光,見李玨在紅樓中將這件東西賞給了一名歌姬。
案發後城南衙門收押歌姬,唯一可以審訊的知情人歌姬,卻在錄口供時突然暴斃,線索中斷。
李玨的身份讓城南衙門不敢去招惹,一切線索似乎全都到此為止了,但虞戈還注意到一件事,方才他追問秦書禮丟失的到底是什麽珍寶,就連他也不知道。
究竟是什麽東西,讓內務府隱瞞至今?
如果城南衙門上下所有人,連要追回的是什麽都不知道,那這案子查得也未免太過憋屈。
一念及此,虞戈緩緩睜開眼睛,看來最關鍵的切入點,還要從內務府開始。
解鈴還須係鈴人,或許內務府也在隱瞞著什麽,所以才會讓整個案件更加撲朔迷離。
不過,一想到去內務府就很有可能再次碰到紅衣女子,他便有些抵觸。
當初離開永安,被迫流放安南應該就是紅衣女子的手筆。現在突然被調任永安,被迫卷進內務府失竊案,竟然還是跟她有關。
一念及此,虞戈忍不住再次感慨著命運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