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戈本能的扭頭瞥了一眼，掐住自己脖頸的手臂修長白皙，每一寸都是那麽的完美。

    可就是如此弱不禁風的手臂，此時竟讓虞戈一個男人產生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目光繼續向前看去，他看到了一截紅袖，但那人的麵孔卻隱沒在朱漆大門背後的陰影中，讓人無法看清。

    緊接著，手臂的主人突然發難，一股強大的吸引力瞬間將他拽進了房間，隨後，那兩扇朱漆房門也隨之閉合。

    整個過程隻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幾乎沒有發生任何響動，隻有走廊中沾著泥巴的足跡，證明了這裏曾經有人來過。

    不過多時，那名女官從另一扇朱漆房門中出來，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足跡，很快便將這裏打掃幹淨。

    房間內，強烈的窒息感幾乎讓虞戈昏厥，慶幸的是那人突然鬆了手，這才讓虞戈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我還以為是誰，沒想到會是你。”房間中同樣沒有掌燈，昏暗中，有道紅影看著虞戈，失望的說：“早知道，當初應該直接殺了你。”

    “不，你不會的。”虞戈強忍著喉嚨處的灼痛感，一遍吐槽這女子下手之狠，一遍開口道：“小九，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聞言，紅影緩緩靠近，近距離下，有暗香撲鼻而來，虞戈可以看清對方的臉和衣著打扮，果然是那個紅衣女子。

    “喲，小廚子變小瘸子了。”戈曉寒抄手而立，她眉頭微挑，冷冷的看著他，說：“再敢叫她小九，我現在就殺了你！”

    “殺了我，就沒有人能破案了。”虞戈從容道。

    “哦？”戈曉寒又打量虞戈一眼，方才注意到那條纏繞在他脖頸上的繃帶，不屑的問：“一個替死鬼而已，小小的京查辦都能要了你半條命，還能指望你破案？”

    “你知道我進了苦牢？”虞戈一愣，旋即上前一步，近的幾乎就要貼在對方的臉上，“是你救了我？不對，是你透露了消息，然後小九去找了修文館中書令！”

    戈曉寒麵色一寒，不動聲色的迅速後退一步，冷聲道：“那你還不謝謝我，若非是我，你早就死在苦牢了。”

    “謝謝。”虞戈想了想，認真的說：“謝謝你將我扔到安南，而不是隨便放生。”

    仔細想來，如果不是因為紅衣女子將他丟到九死一生的安南邊塞，他也不會這麽快就得到回永安的機會，更不會有那些意外收獲。

    戈曉寒眉頭一皺，又向後退了一步，心想這人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將他扔到安南，本來就是指望他能死而已。

    可虞戈的表情太過認真了，認真到就連她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戈曉寒突然有些惱怒，虞戈越是認真的道謝，她越是感覺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就如同在麵對茳杳時，她從未占過任何便宜。

    茳杳那裏找不回場子，那就從你這個小廚子…不，小瘸子身上找回麵子！

    一念及此，她咳嗽一聲，特意提示道：“兩次！”

    “什麽兩次？”虞戈反問。

    “欠我兩次啊！”戈曉寒有些抓狂，但還是強忍著想打人的衝動，“還有一次，快跪下道謝！”

    “這次不是你。”虞戈想了想，又認真的說道：“你隻是故意透露給小九而已，真正救我的還是小九，其次是修文館那位。”

    戈曉寒嘴角一抽，被茳杳一茶杯打跑的狼狽模樣仍記憶猶新，現在竟還要被這小瘸子欺負，一時間，那種恥辱感再次湧上心頭。

    可不等她發作，虞戈拄著拐又貼近一步，後者縱有滿腔怒火也隻能暫時憋著，然後繼續後撤一步。

    “幫個忙！”虞戈看著紅衣女子，眼睛裏帶有精光，“我要去內務府庫房查案！”

    “你？”戈曉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屑的回道：“就憑你？真當我內務府是菜市場，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

    “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虞戈眨了眨眼睛，繼續道。

    “嗬！”戈曉寒冷笑，抄著手看向虞戈，問：“你哪隻狗眼看見，我需要幫忙？開玩笑，我什麽身份，你什麽…”

    “隻有五天了，追不回物件，你會死在我前麵。”虞戈打斷她的話，“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

    “嗬嗬。”戈曉寒麵色一沉，隻是額頭鬢角已經生出一絲冷汗，但她故作鎮定，繼續說：“你憑什麽認為，陛下會舍得殺我，頂多就是罰俸半年而已…”

    虞戈又一次打斷她的話，語氣強硬的說道：“陛下的心思，豈是我等能夠揣摩明白的？

    更何況，當初是你說的，那位不高興了，整個內務府整個天下都會遭殃！

    所以，你會死，而且，肯定會死在我前麵。”

    “你！”聞言，戈曉寒頓時柳眉倒豎、杏目圓睜，似嗔似怨，最後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說的似乎挺有道理，我還真無法反駁！”

    “帶我去內務府庫房。”虞戈鬆了口氣，說道。

    “跟著我，別跟丟了。”戈曉寒瞅了一眼虞戈的右腿，冷聲道：“這裏有宮中禁製，若是走丟了，你這輩子就別想出來了。”

    虞戈一聽，頓時打了個冷顫，他早就感覺這裏不對勁，更為自己方才沒有亂逛而感到慶幸。

    紅衣女子在前頭帶路，虞戈住著拐杖跟在後麵，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便停在原地，喊道：“且慢，還有一個問題。”

    戈曉寒不耐煩的回頭：“有話快說，有…”

    後麵那句髒話，她下意識的製止自己說出口。

    “你在內務府是什麽職務？”虞戈問。

    “你隻需要知道，本官動動手就能捏死你。”戈曉寒白了她一眼。

    “那便是內務府主管了，既然如此，我還有個疑問，需要你解答。”虞戈看著對方的眼睛，問：“內務府，到底丟了什麽東西？”

    戈曉寒一愣，連忙別過頭，而虞戈則捕捉到那一瞬間，對方眼神的輕微變化。

    虞戈意識到，內務府丟的東西恐怕也不一般…

    “問那麽多，有用嗎？”戈曉寒背對著虞戈，臉色複雜，似乎對此頗為忌諱，她冷冷的說：“你隻需要知道，是李玨偷的！你的任務就是證明這件事，其他的事，我勸你不要多管，不要多打聽，免得…”

    丟了小命，這四個字戈曉寒沒明說，但現在這情況，但凡是個明理的人都能意會。

    虞戈喉結滾動，還想問些其他問題，卻聽戈曉寒不耐煩的說：“快些跟上，還想不想去庫房了，當然，你要是想留在這當鬼，我不介意。”

    紅衣女子走的不快不慢，似是故意在照顧虞戈，可即便如此，他也追的十分辛苦。

    走出這間設有禁製的神秘建築，在內務府裏穿梭，虞戈這才感覺到內務府占地空間之龐大。

    沒過多久，二人來到一處被高牆圍起來，儼然是城中之城的建築群。門口有一隊衛兵把手，看樣子圍牆內的建築群就是內務府的庫房了。

    有紅衣女子在，衛兵們哪裏還敢阻攔，她一路暢通無阻，虞戈也緊隨其後。

    “到了。”戈曉寒突然停下腳步，抄手背對虞戈，簡單介紹道：“內務府庫房一共六十三間，分甲乙丙丁四個區，其中甲子區是皇家錢庫，沒事別往那裏瞎湊，小心掉了腦袋。

    丟東西的那間，是丙字區三號庫房，這是鑰匙。”

    說完，戈曉寒從袖口中摸出一把鑰匙，朝著身後隨手一丟。

    虞戈連忙雙手接住，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囧態百出。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接下來能否找到有用的線索，就看虞戈和卓捕快的本事了。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走了。”戈曉寒抄著手，扭頭準備原路折回。

    “你要幹嘛去，不跟我一起查案嗎？”虞戈好奇的問道。

    “吃飯，睡覺！”戈曉寒沒好氣的說：“沒看已經晌午了嗎！”

    虞戈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喚道：“且慢！”

    “又怎麽了！”戈曉寒身子一僵，渾身都在輕微顫抖著，顯然是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勞駕，我的人還在內務府外侯著，幫我通知他們進來吧。”虞戈笑了笑，又補充一句：“我一個人，差不多來，還是個傷員…”

    聞聲，戈曉寒扭頭瞪了他一眼：“開玩笑，我什麽身份，幫你叫人？”

    說完，她甩了甩袖口，怒氣衝衝的走了。

    門口的衛兵見狀，頓時主動替她開門，嘴上奉承一句：“總管大人這就走嗎？您慢…”

    他話沒說完，便被戈曉寒不耐煩的打斷：“閉嘴，滾！”

    那一瞬間，虞戈甚至可以看到，那衛兵的臉都綠了。他連忙扭過頭，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片刻後，他來到丙字三號庫房。庫房大門外掛著鐵鎖，還有兩條封貼，他揭開封貼，然後用鑰匙將門打開。

    推開門，木門厚重帶有吱吱吱詭異響聲，緊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鼻而來，類似於紙張長時間儲存後自帶的黴味。

    庫房裏沒有掌燈，但牆體一側有大量窗戶，因此透光性很好。

    走進後虞戈才發現，這竟是一棟二層樓房，規模還很大，足足有五間民房大小。

    一層是橫豎成排的書架，上麵堆滿了書籍，走在其中有種漫步迷宮的感覺。

    虞戈隨手拿了幾本書，匆匆翻閱一眼，都是些前朝的舊書，沒什麽有用的發現。出於直覺，他找到了二樓的樓梯，在上樓之前，虞戈故意伸手摸了摸扶手。

    樓梯扶手上的灰澤很淺，算算時間，至少半個月沒人來過，應該是從失竊案發後便沒人來打理此間庫房的衛生了。

    他走上二樓，匆匆數了數，正好八個房間，分別占據著東南西北八方位，而中間最廣闊的區域便是中空的，可以直接看到一樓成排的書架。

    隨便推開一間房，裏麵擺了不少貨架，上麵都是些虞戈沒見過的東西，有玉石瑪瑙，也有造型獨特的工藝品。

    隻不過，他細心的觀察到，這些東西中至少有八成是帶有瑕疵的。

    似乎這三號庫房中所有的東西，跟一樓收藏的書本一樣，都是有年頭的東西。

    一件舊物…虞戈記下了這樣線索。

    這時，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虞戈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間，靠在欄杆向下看了一眼，是卓捕快帶著四名幫手進來了。

    看來，那內務府主管還是很好說話的…虞戈如此想到。

    他朝著樓下招了招手，喊道：“卓捕快，我在二樓！”

    卓捕快正四下打量周圍環境，聽到虞戈的聲音，他這才抬頭看了一眼。

    他衝著虞戈拱了拱手，後者也明白，像卓捕快這樣的經驗老手，肯定有他自己辦案的一套方法，便擺了擺手道：“卓捕快你且四下走走看看，發現什麽，或者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叫一聲就行。”

    後者頗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心裏更加佩服這個年輕後生。

    之前他還不太相信虞戈在內務府有熟人，即便有，可能也隻是個小官，至少不會輕易放他們進庫房。

    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爽快的讓他們進來查案子，這隻能說明，虞戈認識的這位熟人在內務府的地位舉足輕重。

    他不在多說什麽，散開人手細心尋找線索。

    虞戈留在了二樓，正好不會打擾卓捕快在考察現場，他閑來無事，開始端詳起麵前的各種物件。

    一共八個房間，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虞戈已經參觀完六個。

    所有房間內的貨架上都擺滿了各種珍寶，雖然形態各不相同，但大小規模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也就是說，丙字號庫房是專門存放一些小物件的，那麽丟失的東西如果不是一本書的話，就很有可能也是巴掌大小的東西。

    除此之外，虞戈還注意到，所有物件之間的間距都保持在在兩寸開外，無一例外。

    他觀摩了六個房間，每個貨架上物品與物品之間的間距都是兩寸開外，並且，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有空缺。

    如果是二樓丟了東西，按照現有擺放物件的規律來看，那麽肯定有一處貨架上會出現一個明顯的空缺。

    既然不在虞戈看過的六個房間，那麽很有可能在剩下兩間內。

    一念及此，他突然來了動力，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挪向第七間房。

    可就在這時，樓下的房門突然被人打開，那房門大開時發出詭異的吱吱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