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 命運無常,結案日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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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的是個小黃門,兩手各提一個食盒子,他剛一進門,卓捕快便出於本能的問了一句:“是誰,待在門口,不要亂動。”

    小黃門是對宮中太監的一種雅稱,總比直呼人家太監或者閹人要好很多。

    卓捕快幹了幾十年的捕快,說起話來自然帶著一種審問犯人時特有的冷肅。那小黃門被卓捕快吼得一愣,整個人待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是丙字庫房當值的,今個我輪值,來給各位大人送飯的。”小黃門顫顫巍巍的說道,顯然是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一聽說有飯菜可吃,卓統領帶來的四名幫手頓時眼睛放光,他們跟著進宮小半天了,眼瞅著時辰都過晌午了,卻連口水都沒得喝,更別說是吃晌午飯了。

    此時,他們四個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這不提還好,一聽說有飯菜,更是無心幹活了。

    有人搓了搓手,準備到門口去從小黃門手裏接過飯菜,卻聽卓統領喝斥道:“幹什麽呢,回來!”

    那名幫手一聽自家捕快發話了,再怎麽不甘心,也隻能灰溜溜的原路折回。

    “飯菜就免了,我們不餓。”看著那名幫手回來,卓捕快又朝著立在門口的小黃門喊道,神色頗為謹慎。

    “等一下。”虞戈連忙叫住那個小黃門,遙問:“請問,是誰讓你給我們送飯的。”

    “是內務府的女官,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小黃門停在原地,兩手拎著大食盒,無辜的問:“那這飯菜,大人們還要嗎?”

    “要!”虞戈連忙開口,並對卓捕快說:“大家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吧。”

    “全聽大人的。”樓下的卓捕快對著虞戈拱了拱手,又對身旁的幫手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麽,沒聽大人都發話了嗎?”

    那幫手頓時喜笑顏開,應了一句後,跑到門口從小黃門手裏接過飯菜。

    剛拎兩個食盒子回來,那人抬手就要掀開蓋子,卻聽準捕快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他抬頭一看,正巧瞅見卓捕快瞪了他一眼,方才知道是自己亂了輩分,連忙訕訕的笑了笑,道:“捕快大人,您先請。”

    卓捕快瞪了他一眼,又對著門口的小黃門,說:“飯菜我們收下了,你就先回去吧,留下地址,我們吃完就派個人給你送過去。”

    小黃門愣了愣,明顯有些為難。

    “你且放心,我乃城南知縣,這位是卓捕快,我們以名譽擔保,不會讓你丟了食盒回去挨罵的,放心回去吧。”虞戈擔保道。

    小黃門瞅了瞅表情嚴肅冷酷的卓捕快,又看了看樓上的虞戈,他隻感覺後者更加麵善,說話也很讓人放心,便留下地址後匆匆離開了。

    那小黃門走後不就,卓捕快命人重新關上庫房大門,然後蹲下身親自打開兩個食盒子,頓時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四名幫手連忙湊過來,有人聞著味擦了擦口水,感慨道:“這就是宮裏的飯菜嗎?俺能吃上一口,這輩子也算值了!”

    “出息!”卓捕快白了他一眼,又對左右喝斥:“讓你們停了嗎!該幹嘛幹嘛去,沒有一點規矩,我平時怎麽教你們的!”

    四名幫手這才默默咽下口水,戀戀不舍的離開,隻是飯菜香味撲鼻,他們回到各自的崗位,也無心做事了。

    見狀,卓捕快暗自搖頭歎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緊接著,他從懷裏彈出一包物件,打開後裏麵是幾根銀針。

    卓捕快夾住一根銀針,挨個在飯菜中試了試,銀針沒有變色。

    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他又伸手入懷掏出一張潔白的手帕,在盛著飯菜和用餐的碗筷上分別擦了擦。

    他擦的十分小心,並且,每擦拭一次,就要將手帕放在眼前仔細瞅上兩眼,還要放在鼻尖下嗅一嗅。

    這一連貫虞戈看不懂的操作過後,他這才拿出餐具,盛好第一份飯菜,然後端著盤子走上二樓。

    “大人,現在沒問題了,您快些用膳吧。”準捕快來到二樓,隨手將飯菜放在一張小桌上。

    “多謝卓捕快了。”

    虞戈也不客氣,如果他不動筷子,以卓捕快的性子,是不會讓其他人吃飯的。

    剛剛伸筷子夾起一塊肉,虞戈便頓時沒了胃口。這肉做的太油膩,雖然吃起來香,但吃多了難免會膩。

    又看了看其他菜品,虞戈默默的在心中歎了口氣,不禁吐槽:莫非,這就是宮裏的手筆?還不如我這個市儈小民呢。

    “大人怎麽不吃,莫非不和胃口?”卓捕快見虞戈動了筷子,卻遲遲沒有下口,便出聲問。

    “哦,沒有沒有,隻是…”虞戈想了想,問:“隻是有些好奇,這是在宮裏,需要如此謹慎嗎?”

    “大人,出門在外,小心駛得萬年船。”卓捕快沉聲回應,又看了看四周,繼續道:“大人別忘了,咱們在什麽地方,又在做什麽事。

    這宮裏內外上下不知多少雙眼睛,明裏暗裏盯著咱們,而有些人,巴不得真相永遠不得水落石出。”

    卓捕快這麽一說,倒是給虞戈敲響了警鍾,後者連忙點了點頭,說:“如此,晚輩受教了!”

    “不敢當!”卓捕快連忙抱拳。

    被他一直盯著,虞戈也不好下口。後者靈機一動,說:“卓捕快你則辛苦了,快些下樓和弟兄們一起開飯吧,若是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是。”卓捕快答應的更加痛快。

    他下樓後,這才叫來四名幫手,幾人很快分食了飯菜,然後稍作休息片刻。

    虞戈隻吃了點炒青菜,他不喜歡這種肥膩的葷菜,匆忙就著幾口米飯,勉強墊了墊肚子。

    午飯過後,其他人還在休息,虞戈抓緊時間去看了看剩下的房間。

    結果不出意外,其他房間的布置和物品擺放的間距也是一樣的,唯一讓他感到疑惑的是,所有房間的貨架上都是滿的,並沒有任何空出的位置。

    莫非,丟失的東西不在二樓,而是一樓的某本書籍?

    這個想法一經浮現,便被虞戈打消了。

    雖然他不了解李玨,但總歸是見過一次,在加上世人對他的風評,如此風流的一位人物,怎麽可能會送歌姬一本書呢?

    不過,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失物究竟是珍寶還是一本書,真的很難說。

    這時,卓捕快也結束了對一樓的勘察,他走上樓找到虞戈,麵色有些凝重。

    光看麵色,虞戈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恐怕事情進展的並沒有想想的那般順利…

    “大人。”卓捕快朝他拱了拱手,隨後開口道:“我已檢查過一樓,並未出現任何疑點。

    所有作案時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都已一一排查,卓某有八成把握可以斷定,失物不是一樓的物件。”

    虞戈點了點頭,如果這麽容易查出貓膩的話,那才不對勁呢。

    他沒有立馬表達自己的看法,而是先向卓捕快介紹了樓上八個房間,以及房間內的物件大小和擺放位置。

    最後,他帶著卓捕快重新看了一遍所有的房間,有了虞戈的提醒,卓捕快看的很快,不出半柱香的時間,二人便看完了八個房間內所有物件。

    隨後,卓捕快立在二樓的欄杆後,掃了一眼一樓成排的書架,麵色凝重道:“如果二樓也沒有丟失任何物件,那基本上就可以排除一種可能。”

    “哪種可能?”虞戈靠在欄杆旁,拄著拐杖走了兩圈,讓他肩酸腿疼。

    “盜賊應該不是外人,而是內務府的人…大人您看!”卓捕快伸手指了指下方的書架,又指向遠處成排的窗戶,道:“門窗等所有能從外部潛入的地方我都勘察過,並無損壞的痕跡,就連書架上方這種死角我也觀察過,沒有任何盜賊留下的痕跡。”

    “凡是作案現場,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就跟人生活在一處地方,不論時間長短,總會留下一些蹤跡。”快說到這,他伸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子,繼續道:“所以,卓某現在基本可以確定,要麽這是內部人作案,要麽…這裏被人動過手腳,已經不是第一現場了!”

    “兩者可能性都很大…”虞戈想了想,本能的說了句:“宮裏人多,即便內務府也難保沒有其他人的爪牙…”

    虞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與卓捕快說:“卓捕快,你說如果是內部人作案的話,什麽人最有可能從庫房裏順走東西呢!”

    卓捕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拱手躬身,道:“大人這不是已經想到了。”

    “是小黃門!”虞戈也笑了笑,伸手握拳捅了一下卓捕快:“薑還是老的辣啊,你早就想到了吧?”

    卓捕快麵色微紅,顯然有些不適應這種親如兄弟之間的動作,但他還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也多虧了內務府主管還記得咱們沒吃飯,派了當值的小黃門來送飯。”虞戈喃喃自語,隨後眉頭又扭在一起,“可按常理來說,出了事,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這種人啊…為何庫房查封了,丙字還有當值的小黃門呢?”

    卓捕快扯了扯嘴角,心中駭然,萬萬沒想到虞戈的熟人竟然是內務府主管。一時間,他也開始好奇麵前這少年的來曆。

    身陷苦牢九死一生,都有宮中大太監出手相救,顯然虞戈在他心中雖然外表年紀輕輕,背景卻是深不見底。

    “大人,您還記得那個歌姬嗎?”卓捕快一語戳破,虞戈恍然大悟,恐怕那天當值的小黃門,早已被他人痛下殺手…

    一念及此,他難免有些失落,似乎所有的線索總是剛剛有了眉目,便突然中斷。

    見狀,卓捕快連忙安慰一句:“大人勿惱,幹這一行說白了就是順藤摸瓜,隻要有人期望水落石出,真相總會大白的。”

    “咱們先讓人把當值的小黃門叫來吧?”卓捕快提議。

    虞戈點了點頭:“順便讓人把碗筷收拾幹淨,給人家送過去,免得讓他挨罵。”

    卓捕快扯了扯嘴角,沒多說什麽,領命下去辦事。

    他差了倆人去請回了那個小黃門,後者顫顫巍巍的來到門口,卻說什麽也不肯進來,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進去啊,你這小公公咋回事,我們又不能關起門吃了你。”其中一名幫手在後麵推了他一把,小黃門躲閃不及,身子一個趔趄趴在地上。

    他失聲尖叫,嗓音似嬰兒哭喊般尖銳,又如女子般陰柔,讓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

    “這麽大反應。”虞戈在二樓看著他,眉頭微皺。

    卓捕快一聲冷笑,隨後隔空喊道:“你這小黃門,怎麽如此失態,莫非是怨死此處的怨靈,跟你有關!”

    小黃門一聽,頓時猛地睜開眼睛,裏麵滿是恐懼,他跪在地上,不聽的叩首:“沒有,沒有,大人冤枉,小人隻是害怕…”

    “大人您去找內務府熟人時,我在附近找人打聽過,”虞戈看了卓捕快一眼,後者連忙低頭解釋,“他們說,這庫房裏鬧鬼!”

    “鬧鬼…看來是真的有人枉死了。”

    卓捕快忍不住抽空又看了虞戈一眼,道:“大人還信鬼神一說?”

    “信則有,不信則無嘛。”虞戈麵色一紅,連忙伸手撓了撓下巴來掩飾窘態,緊接著,他麵色一正,對卓捕快說:“卓捕快,這術業有專攻,審問的事,交給你了。”

    “卓某明白。”卓捕快抱拳道。

    他走下樓梯,在一樓向那個小黃門問起很多問題。沒過多久,卓捕快又讓人跟著小黃門出了門,緊接著,他回到了二樓。

    “問清楚了,這裏的確死過一個當值太監。”頓了頓,卓捕快繼續說:“李玨在紅樓被人捅破此事後,這個小太監便死了,現在無法確定他就是監守自盜的那個人,所以我讓那個小黃門回去拿出當月的勤表了。”

    虞戈點了點頭,他突然感覺腦袋有點脹痛,方才在心中感慨,這查案子果然很費腦力。

    不過多時,小黃門和幫手去而複返,一張當月份的出勤表被呈到二人手中。

    卓捕快瞅了一眼,伸手指了指出勤表上的人名,道:“死的人就是他,宮裏頭綽號小德子。”

    虞戈也掃了一眼,丙字號庫房一共出現了三個人名,應該是三人輪值。

    本月還有六天就到月底了,因此出勤表的時間下麵幾乎寫滿了人名。

    三個人名按照固有的順序反複出現在表格上,繼續往下看,二人很快便發現在表格的末尾處,小德子的名字被其他人頂替,與他一起被頂替的還有一名本應當值的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