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三 命運無常,結案日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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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熒光?夜明珠?”虞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珠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完全忽略了戈曉寒的後半句話,這讓後者十分不爽。
戈曉寒剛想借機狠狠敲打虞戈,卻見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直視自己,說:“有個地方,需要你和我一起去,明天寅正初刻,我在內務府大門口等你。”
“哈?”戈曉寒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堂堂內務府主管啟能給他做跟班,“你以為你是誰,竟敢命令我…”
“就這麽說定了!”虞戈單方麵拍手決定,麵色凝重道:“這直接關係到能否讓李玨認罪,如果你不來,我也會去,隻不過成功的幾率會降低五成!”
“什麽意思?”戈曉寒有些疑惑,反問:“如果我跟你去,你有幾分把握讓李玨認罪?”
“五成啊!”虞戈收起珠子,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臉色陰沉已經的可怕。
“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虞戈夾著僅剩的那根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你等會!”戈曉寒突然叫住他,問道:“也就是說,如果我不跟你去,你連一成把握都沒有?”
“對啊,五減五等於零嘛,小孩子都知道。”虞戈伸出五指,又合攏拳頭,對著戈曉寒比劃道。
戈曉寒麵色一沉,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冷聲質問:“我記得我說過,我不喜歡被人命令!”
“這不是命令啊。”黑暗中,虞戈眨了眨眼,繼續道:“你情我願嘛,我都說嘍,你不來我連一成把握都沒有。”
“好…”戈曉寒嘴角一抽,看向虞戈的目光中帶著無比複雜的意味,“五成,我跟了!但你別得意,如果沒能成功,我保證在我死之前,會先殺了你,而且手段極其…”
殘忍兩個字還沒說完,虞戈便拄著拐一瘸一拐的離開了。本能告訴他,與其害怕不如直視恐懼,這會讓他活的更加輕鬆一些。
實際上,他實在是迫於紅衣女子給他的壓力,早一點離開,他也好早一點卸下架子,順便擦擦腦門上的冷汗。
他走之後,戈曉寒先是閉上眼睛,狠狠地吐了幾口氣,又抬腳欲踹一旁的牆體。
可就在這時,虞戈的聲音又冷不丁的冒出來:“那個,問一下,出去的路怎麽走啊?”
他剛走出沒幾步,就想到了這一嚴重的問題,紅衣女子把他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這裏他根本就不識路啊。
“當然,如果方便的話,你親自送送我也是可以的。”虞戈摸了摸腦袋,尷笑道:“天黑了,我一個傷員…”
“徑直往東走,滾,別讓我再看到你!”戈曉寒一聲咆哮,嚇得虞戈原地打了個激靈。
他連忙辨別了一下方向,隨後拐杖不停蹂躪著地麵,連續發出哆哆哆的聲響。
須臾,他又頓住腳步,臉上帶著幾分猶豫,回頭壓著嗓子喊了一句:“喂,別忘了明天寅正初刻,我在內務府門口等你!”
“滾!”
虞戈出了內務府大門,此時距離皇宮宵禁還有兩個時辰,時間很充足。
他右腿行動不便,眼下又隻剩下一根拐杖可以助力,因此走的十分緩慢。
一路走來,他無暇欣賞夜色下滿是燈火闌珊的宏偉宮殿,而是在心中默默盤算著。他已經有了一個計劃,雖然隻有五成的把握,但在這種必死的局麵裏,五成已足夠讓他放手一搏了。
不知不覺間,他從燈火闌珊處走到了一片黑漆漆的宮殿外。這裏不像皇宮內其他蘭宮桂殿那般金碧輝煌,恰恰相反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仿佛偌大的宮殿內外已經很久沒有生人活動的痕跡。
夜色斑駁,人影蕭條,虞戈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腳步,忍不住扭頭打量了一眼這皇宮中罕見的景象。
不知為何,此時他突然有些感同身受,麵前空蕩蕩的宮殿,也許就是城南衙門的最後結局,人走樓空。
停留片刻後,虞戈繼續夾拐向前,身子卻突然頓住,因為他隱約看到道路的盡頭的石橋前似乎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正好停在橋頭的必經之路旁,月色下極為顯眼,似乎是在等人。
虞戈對皇宮不熟,隻是內務府主管說讓他一直往東,他便聽了,結果是越往東走周圍環境越是陌生。
現在,眼前的路有人,說不準正好可以去問問路。
虞戈挪動步子,夜色中踉蹌著身影靠近那輛馬車,隔得老遠,他沒有注意到那車簾被人輕輕撩起,停留片刻後又悄然落下。
靠近之後,借助月色這才看清,這是一輛規模不大剛好能承載一人且款式普通的馬車,車前隻有一匹通體雪白的健馬拉載。
除了駕車的馬夫,還有一個女子立在車旁,看打扮應該是個小宮女。
虞戈走上前,距離馬車十步遠的地方停下,剛想主動打招呼,卻見那個小宮女笑意盈盈的走了上來。
她來到虞戈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開口便問:“這位小大人,請問是否姓虞名戈呢?”
虞戈一愣,本能的點了點頭:“是的,你…認識我?”
“不認識。”小宮女搖了搖頭,然後雙手遞到虞戈麵前,後者這才發現她手中似乎拿著什麽東西,好像是一張折疊過的紙。
“我家殿…小姐,讓我將這個轉交給您。”小宮女似乎有些結巴,又不容分說的將手中折紙塞到虞戈的左手上。
“這…你家甸小姐…認識我嗎?”虞戈心中暗自吐槽,竟然還有這麽獨特的姓?
小宮女並沒有回應虞戈的問題,而是扭頭便走,行至一半,她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扭頭叮囑一句:“我家小姐說了,大人千萬收好,一定要回家後再打開看。
還有,別再往東走了,向西折回三百步開外,往南拐就能出宮了。”
說完,小宮女跑回馬車周圍,那駕車的馬夫伸手彈了彈腦袋上的鬥笠,掃了虞戈一眼後,便驅馬點頭過橋離開了。
虞戈有些懵,剛想打開手中折紙,卻突然周身一顫,有種如遭電擊的感覺。
在他的餘光中,似乎有一隻白皙修長的玉手撩起了車簾,即便隔著夜色也能看清。
他突然感覺心跳加快了半拍,有種心血來潮的異樣感,可隨即又恢複了正常,隻留下一種巨大的落寞感籠罩在心頭。
那隻手,虞戈很熟悉,莫非,車裏麵坐著的是…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一縷清風吹來,吹的夜空雲開見明月,這才晃過神來。
臉頰有淚痕滑落,虞戈堅信這肯定要怪方才那調皮搗蛋的風,將沙子吹進了他的眼。
他揉了揉眼睛,單手將折紙放入懷中收好,然後按照小宮女方才所說的路線,一路尋到宮門。
不論方才坐在馬車裏的那個人,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她,以虞戈現在的實力和處境來說,相見不如不見。
宮中人多耳雜,即便周圍沒人也要處處小心,以免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亮出隨身的官符,守門的禁軍放行,出了宮門,迎麵看見又有一輛馬車在門外侯著。
看馬車附近有人影徘徊,應該也是在等人,虞戈一愣心想今天這是怎麽了,走到哪都能碰到等人的。
看到虞戈出來,那人連忙走上前接應,待他走近之後方才看清,是秦書禮。
後者在虞戈身旁幫襯著,邊走邊問:“小虞大人,您怎麽現在才出來,我們都快急瘋了。”
“在裏頭和熟人說了會話,所以耽擱了一會。”虞戈打了個哈哈,他自然不會說方才差點小命都沒了,“什麽事,莫非是上報朝廷申請八百裏加急快馬的文書,沒有通過?”
秦書禮搖了搖頭,道:“這事咱們路上說,我和老卓也就是卓捕快,都在擔心小虞大人您的身體,畢竟有傷在身,還一個人留在宮裏,太不…”
安全兩個字秦書禮識趣的沒有說出來,他與虞戈互看一眼,二人各自心會其中意思,笑了笑都沒有說話。
“至於那申報的文書,下官本想與小虞大人商量一下,奈何您遲遲不出來,我隻能先自己做主了。”秦書禮扶著虞戈上了馬車,伸手護在虞戈頭頂,提醒道:“小虞大人,小心頭。”
等虞戈上了馬車,他也進去車內坐好,一邊吩咐車夫啟程,一邊開口繼續說:“我有一個卵生兄長,在並州州府汴塘任職。
聽卓捕快說要抓那已經在半路上的嫌犯,我便想與其等朝廷審批文書,不如我以法陣傳信給我的兄長,讓他派人去抓捕嫌犯。”
法陣是武朝通信的一種手段,是以提前布置好的法陣來傳遞信息,可瞬息內傳遞千裏,比古人的飛鴿傳信靠譜太多。
隻不過,這種通信手段付出的代價也不是尋常人能付的起的,因此除了一些富商,法陣一般都用在軍機通訊上。
而武朝各大州郡一般都設有通訊法陣,一些朝廷機構部門每月享有通訊權利,隻是次數有限,事後還要交一份報告說明用意。
虞戈挑了挑眉頭,問:“結果如何?”
“我兄長今天下午已經給我回信,他已命人通知並州軍部,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抓到嫌犯,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了。”秦書禮對比頗為自信。
虞戈有些吃驚,連忙問:“不知秦大哥的兄長,在汴塘身居何職,竟能調動並州軍隊?”
秦書禮毫無隱瞞的意思,開口回應:“兄長在汴塘任並州刺史一職,因此能夠調動軍部。”
虞戈不得不重新打量秦書禮一眼,伸手錘了錘他的胸口,打趣道:“看不出來,秦大哥的背景還是挺硬的。”
秦書禮卻苦笑道:“終究是外調官員,還是刺史一職,哪裏比得上有實權的一方太守。”
虞戈擺了擺手:“那也是我攀不起的高官啊,這不多虧了秦大哥的兄長,幫了咱們這麽大一個忙。”
“哪裏哪裏,說來這是還是秦某唐突了,是我私下做的決定,大人沒怪罪於我,我便已經感激萬分了。”秦書禮頗為謙虛的回應。
“秦大哥哪裏的話,我既已經任命你為主薄,便是告知所有人,我不在時,衙門上下所有事物都由你做主。”虞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思索片刻後,又沉聲道:“更何況,八百裏加急快馬的申報,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批準的。
萬一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扣下文書,拖他個幾天,咱們便功虧一簣了。
所以,秦大哥的判斷很對,不但未雨綢繆,甚至是幾經深思熟慮啊。”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虞戈已經基本看清秦書禮的為人,他做人非常低調,做事又格外謹慎小心。
既然是他能想到的地方,秦書禮肯定也想到了,因此,他才會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斬亂麻直接更改了計劃。
這樣一來,也在無形中省去了很多麻煩。
譬如試想一下,如果申報的文書真的被某個李氏派係的官員扣押,虞戈不但失去了抓捕嫌犯的機會,甚至還會讓敵人摸清楚他現在的動機。
一但讓李氏得知自己已經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個嫌疑人老太監,恐怕那個在城南衙門大獄中突然暴斃的唯一知情人歌姬,就是老太監的最終結局。
李氏一黨在女帝的庇護下苦心積慮經營數十年,無論是朝中還是宮中,甚至是其他八大州,早已遍布其耳目黨羽,實力恐怖如斯,不是他虞戈一個小小的城南知縣可以抗衡的。
麵對虞戈的誇讚,秦書禮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應承下來。他拱了拱手,回道:“凡事多想一些,這是應該的,畢竟咱們得對手很強大。”
“對了,還有一件事,請小虞大人批準。”秦書禮又看向虞戈,問道。
“但說無妨。”虞戈伸手示意他說下去。
“我懇請小虞大人批準,讓我出趟公差,連夜出城,乘快馬秘密趕往青亭。”秦書禮道。
“為何?”虞戈靜候他的下文。
青亭是一處地名,城池規模不大,位於京兆郡與並州交界處,屬於京兆管轄之內。
秦書禮解釋道:“這嫌犯的口供將直接關係到能否順利結案,總要有一個人去親自押回來才放心,以免有人從中作梗…
如果重蹈覆轍上一次的滅口慘案,那咱們接下來就更加被動了。”
“另外…還有一點。”秦書禮突然撩起車窗,伸手探出窗外,一點潮氣順著敞開的窗戶擠進車內,他看了一眼夜色,說:“雨季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