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六 永安鬼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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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不是我釀的…”虞戈伸手扶了扶額頭,解釋道。
“那也是你家的。”戈曉寒白了他一眼。
後者想了想,突然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嗯,的確是我家的。”
戈曉寒又怎會聽不出虞戈的言下之意,她撇了撇嘴角,說:“勸你放下那點小算盤,不要繼續癡心妄想白日做夢了。
有些夢,即便是想一想也是有罪,弄不好,會丟了你的小命!”
“多謝關心,不過我可沒做夢。”虞戈朝她拱了拱手。
“嗬,我這不是關心你。”戈曉寒將腦袋瞥向一旁,“隻是你現在還不到死的時候!”
“別動不動就生啊死的,好歹你也是個女人啊!”虞戈說完,不等對方反駁,他搶先一步伸手指了指船艙,說:“正事要緊,閑話到此為止!”
安撫好對方之後,虞戈躡手躡腳的來到船艙門前,剛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叫門,卻聽裏麵那人沉聲道:“在外麵折騰半天,鬧的老子連覺都睡不好!進來吧!”
話音剛落,虞戈麵前的門便緩緩向內敞開,但讓人詫異的是門後並沒有站人,也沒有開鎖的聲音。
他隱約記得,方才門應該是反鎖著的…
虞戈快速掃了一眼船艙內部,空間不大,剛好擺下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兩側木牆上打滿了木架,上麵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小屋裏沒有掌燈,黑暗中隱約可見床邊坐著一個人影,匆匆瞥一眼,虞戈也無法看的太仔細。
他暗中朝著後方擺了一個手勢,示意已經可以了,隨後又朝著坐在床邊的人影行了一禮。
戈曉寒注意到了虞戈給的暗號,但她依舊負手而立,腦袋別到一旁,故意裝作沒有看見。
“方才是我等太過無禮,在這裏先向您老賠個不是…”虞戈說完,暗中不停的向身後打手勢,示意戈曉寒趕緊過來給人家道歉。
奈何他的手都甩到近乎抽筋了,就是不見身後戈曉寒給出半點反應。他暗中回頭瞥了一眼,這才發現身後的小祖宗依然端著架子,拉著一張臉,對自己的暗號熟視無睹。
虞戈頓時有些無奈,誰讓人家來葵水了呢,能讓就讓吧。
“多謝前輩百忙之中接見我二人,如此,便叨擾了!”虞戈說完,提起右腿就要往船艙裏麵挪步。
“等會!”坐在床頭的人影在黑暗中摸索片刻,似乎再找什麽東西,“你可以進來,那個女人不能進。”
話音剛落,黑暗中突然躥出一簇火苗,照亮那人的臉。這是一張布滿褶子的老臉,隱約可見其眼窩向內凹陷,兩隻眼睛卻深邃明亮。
他就著火點了一鍋煙,咂吧了兩口後,小屋內又陷入一片黑暗。隻剩煙鍋內的一點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弱,伴有陣陣煙霧繚繞彌漫。
虞戈頓時有些為難,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戈曉寒,後者冷哼一聲,依舊別著腦袋,仿佛在說:別看我,老娘還不願意進呢!
“好吧,打擾了前輩。”虞戈走進船艙關上門,進來後方才聞到更為濃烈的煙熏味,嗆得他一連咳嗽了數聲。
“有事說事,說完快滾。”老人呼出一道煙霧,對虞戈說道。
早就聽別人說過,這鬼手匠人的脾氣又倔又臭,虞戈自然不會跟老人計較口德,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晚輩早就聽人說過,永安城裏有一位鬼手匠人,號稱鬼斧神工,也能仿製天下間任意一件珍寶,成品就連鑒寶大師也無法分辨真偽。”虞戈喉結滾動,暗中打量了一眼老人,繼續說:“實不相瞞,今日晚輩冒昧上門,就是為了求老前輩幫忙,仿製一件物品。”
須臾,老人沒有說話,仍在抽著旱煙。
“前輩,這屋子太黑了,需要我為您點燈,您好過過眼?”虞戈試探性的問。
老人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出煙杆子碰了碰虞戈放在桌上的東西,旋即,他沉聲道:“你這東西,不是誰都能見的。”
言下之意就是見不得光,而且,這東西的來曆頗為敏感。
虞戈一時不知應該怎麽回複,直到老人抽完一鍋煙,在床頭敲了敲煙杆子,這才繼續問道:“說吧,你究竟什麽來頭?”
“這…怕是不合鬼市的規矩呀…”虞戈不知如何回答。
他現在也是官,而這裏是鬼市,若是亮出身份,那可不是捅開窗戶說亮話,而是有很大可能會被直接點了天燈啊。
“不方便說啊?”老人用煙杆子將桌上的東西推到虞戈麵前,“那這生意做不了,滾吧。”
“可是前輩…”
“別說沒用的!”老人擺了擺手,冷哼一聲:“嗬,鬼市的規矩我知道,我定的,所以我說了算。”
一聽到這話,虞戈頓時有些吃驚,這也間接代表著,麵前的老人就是鬼市的頭目,再不濟也是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看了看身後的破敗木門,又低下頭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東西,黑暗中,麵前的這顆珠子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虞戈一咬牙,沉聲道:“瞞不過您老,實話跟您說,我現在是官。”
“嗯,官兒,都髒。”老人抬頭瞅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中有一道隱晦的寒芒一閃而逝,“年紀不大,膽子挺大,敢在永安城大街上扒拉鬼市入口,還敢進來?
你就不怕我把你倆丟出去,然後曝光你們的身份。”
“這…自然是怕的。”虞戈腦門上流下一滴冷汗,詫異對方竟然連自己怎麽來的都一清二楚。
他又緊咬牙關,繼續說:“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晚輩也是無路可走了,這才想到來求您幫忙…”
老人沒接話,又打量虞戈良久,方才問道:“你知道這東西的來曆嗎?”
“不知道。”虞戈搖了搖頭,又回了他一句:“我隻知道,沾上這東西,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那你還來找我?”老人反問。
虞戈又一次語塞,確實,如果老人能一打眼看出這件東西的棘手程度,不亂棒將他轟出去便已經是不錯了。
“說說看,你拿著一個贗品,想找我幹嘛。”老人又問道。
“什麽都逃不過您老的眼睛。”虞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麵對老人時,他總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力,“我想讓您參照這個贗品,仿製一件和真品相差無幾,讓人無法分辨真偽的成品。”
“嗬嗬,口氣挺大,你隻拿了一件贗品,真以為我做的出來?”老人笑道。
“如果您做不了,那整個永安城…不,整個天下,沒人能做了…”虞戈長吐一口濁氣,感慨道:“如果那樣的話,晚輩也就隻能認命了。”
“如果?”老人又笑了,反問:“你這小屁孩挺看得起老夫,你的意思是,覺得我能做?”
“對,除了您老,別人都不了。”頓了頓,虞戈又補充一句:“這件贗品在做工上與真品無,隻差了一點,晚輩已經搞清楚了。
有了這一點,在加上前輩您的手藝,我想肯定能做出來。”
“這麽有信心?”老人笑了笑,在黑暗中摸了一撮煙草塞到煙鍋裏,“提前跟你說好,做好之後不管成色如何,你交的錢我都不會退給你。”
“沒問題。”虞戈暗自鬆了口氣,心想這事基本上有底了,“我相信您老的手藝。”
黑暗中,老人又點了一鍋煙。虞戈這次注意到他是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搓,便搓出一簇火苗,這間接說明他也是一名修行者。
老人嘬了兩口旱煙,須臾,又吐出一道煙霧,看上去頗為享受。
屋內吞雲吐霧,卻熏壞了虞戈,後者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鼻頭聳動,想打噴嚏卻又強行忍住。
有頃,老人突然自言自語道:“沈瞎子這次算的真準啊,原來是這一茬事兒…看來,是我要對不住你們啦!”
虞戈聽的雲裏霧裏,但他識趣的沒敢問老人這話的意思。
“掌燈,瞅一眼。”老人站起身,一手托著煙杆子,朝虞戈吩咐道。
虞戈連忙摸出隨身攜帶的打火石,三兩下點燃一盞老舊的油燈,微弱的火光剛好勉強驅散小屋內的昏暗。
虞戈舉著油燈來到老人麵前,又忍不住抬頭掃了一眼四周。此刻,在火光的照射下,虞戈方才看清楚那些擺在木架上的東西。
“怎麽樣,都是好東西吧?”老人瞥了虞戈一眼,嘎嘎地笑道:“喜歡哪個,買走送給心上人,省了錢還能撈到春宵一刻。”
虞戈一聽,頓時麵色羞紅,連忙擺手道:“不了不了!”
老人不在故意打趣,而是低頭摟了兩眼那桌麵上巴掌大的珠子,又用煙杆子撥弄了兩圈,這才問向虞戈:“和真品的差別在哪裏。”
虞戈想了想,認真的答道:“贗品與真品幾乎無異,除了用料質地,還有就是…真品在入夜後,表麵散發出一種熒光。”
“嗯,熒光。”老人抽了兩口旱煙,麵色毫無波瀾,似乎他早就知道虞戈會說出這個答案。
不過,此時的虞戈一門心思的在想這件事,根本沒有注意到,老人方才問話時語氣平平,似乎對比此並不感興趣。或者,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熒光,好辦。”說話間,老人又抽完一鍋煙,他走回床邊,在床頭上敲了敲煙鍋,“想要永久的,還是臨時的。”
“有什麽區別嗎?”虞戈麵帶疑惑,問道。
“有。”老人扭頭朝他笑了笑,繼續說:“一個便宜點,一個貴點,效果都是一樣的。”
“那敢問前輩,便宜點的效果能持續多久?”虞戈猶豫片刻,問道。
這就好比去菜市場買菜,砍價一向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因此這種事,擱在以前都是小九來做。
“嗬嗬。”老人伸出左手,豎起三根手指:“不多不少,三天。”
虞戈方才注意到,對方的左手似乎缺了一根中指。他連忙收回目光,在他看來,一直盯著別人的缺陷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那就選便宜些的吧。”虞戈說道。
“提前說好,雖然是贗品,但你這個東西可不簡單,所以,得加錢。”老人敲了敲手上的煙鍋,然後別在後腰,又對著虞戈伸出了一根手指:“得這個數。”
“一吊?”虞戈愣了一下,隨口說道。
老人麵皮一抽,重新比劃了一次,說:“一千錢!”
一錢就是一百枚銅板,一吊是一千枚,而一萬枚代表一貫。俗話說腰纏萬貫,一千錢就相當於十萬枚銅板,再換成黃金,正好是兩根小黃魚。
雖然早就知道價格肯定不會便宜,畢竟人家的口碑和手藝在這裏占著大頭,但聽到老人的報價後,虞戈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付不起?”老人見虞戈一臉吃驚的模樣,頓時笑了笑,繼續說:“給什麽錢吃什麽飯,沒錢還敢找人辦事?想打白條呢,還是想吃霸王餐?
不過吧,你若是想…”
老人後半句話沒說全,似乎是想故意吊一吊虞戈的胃口,可不等他接著話茬繼續說下去,便被虞戈打斷。
後者突然沒由來的鬆了口氣,說:“您老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一千錢了。”
老人麵色一沉,臉皮更是止不住的抽搐著,他怎麽也想不到,虞戈竟然答應了,看來還是出價低了。
他還想多說什麽,卻見虞戈搶先一步開口,一副生怕老人反悔的模樣。
“前輩,晚輩還有個不情之請。”虞戈猶豫片刻,說:“能不能讓門外那個人也進來。”
“為啥!”老人一愣,有些生氣的問。
這也不怪老人脾氣古怪,純屬是戈曉寒今天來葵水,性子炸毛了,換成任何人被踹了門麵,估計都得跟她拚命。
“您別誤會,隻是…”虞戈伸手撓了撓臉,支支吾吾的說:“這錢隻有她能出…”
老人聽後,沉默了一會,旋即重新看了虞戈一眼,那眼神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老朽懂了!”老人嘎嘎的笑了笑,指了指門外,說:“到頭來,拍板子拿錢的還是你家這口子?”
“不不不,您別誤會!”虞戈連忙擺手,解釋道:“我們倆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
“那還能是什麽關係,年輕人不就親親我我那點事。”說話間,老人麵色帶有幾分惆悵,似乎想起了某些記憶,“難不成,你倆還能是兄妹?”
“對,就是兄妹。”眼看著解釋不清了,虞戈隻能順著老人的話,撒謊道:“她是我姐…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