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一 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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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戈死了,準確的說是這個身份死了。

    他也是後來才了解到,給他生或死兩種選擇,這個名叫王簡的,看起來也十分平庸的男人,是天策府總監。

    李玨之所以怕他,是因為天策府在女帝執政的十年期間,幫女帝殺了很多人。

    其中,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賊子,也有頑固的忠臣。

    作為女帝麾下最出名的鷹犬,王簡這個名字雖然平庸,卻是讓朝堂上所有文臣武將聞之色變,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虞戈不知是誰故意為之,又或是命運的巧合,才讓天策府總監這樣的龐然大物,找上自己這渺小如螻蟻般的存在。

    現在,王簡給了虞戈兩條路,一是拋棄過去,隨他出永安,幫他辦一件極度危險的事。

    或者,繼續待在天牢中,扒拉著手指過剩下的日子,最後落得一個身首分離的下場。

    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誰也不願意稀裏糊塗的留在原地等死。

    正如王簡許諾虞戈的那樣,跟他離開尚有一線生機,就在原地,隻是徒勞等死。

    虞戈沒有選擇的餘地,心中未了的執念催促著他選擇了跟王簡離開。

    當天夜裏,王簡並未帶他離開,而是讓虞戈在天牢裏等著。說是多則三五天,少則一天,他還會回來。

    次日清晨,在牆角裏畏縮了一夜的李玨,被獄卒告知,他可以離開了。

    聽獄卒的口吻,好像是昨晚七夕夜宴籌備的不錯,女帝非常滿意,一時龍顏大悅,便赦免了李玨。

    李玨得知自己可以離開,卻感覺不到半點開心。

    獄卒替他解下鐐銬後,李玨忍不住掃了一眼另一間牢房內的虞戈,目光中透露幾分複雜之色。

    他想不通,王簡為何會找上虞戈。

    李玨本以為,王簡是奉女帝的命令來找他的,所以昨晚他一直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更沒有膽量去聽王簡與虞戈的對話。

    見李玨不走,反而在看著自己,虞戈便好奇的問道:“陛下免了你的罪,李玨公子好像並不開心啊。

    莫非,李玨公子住習慣了,還想再多待幾日?”

    聞言,李玨本能的打了個冷顫,卻罕見的沒有罵回去。

    他深深地看了虞戈一眼,這才跟著獄卒離開天牢。

    李玨離開後,這一層天牢中隻剩虞戈一人,四周空空蕩蕩,顯得格外冷清。

    在牢房裏沒有人身自由,但空閑的時間卻是一抓一大把。虞戈一整日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剩下的時間全都投入到修行之中。

    吸收天地靈氣是一個非常奇妙的過程,虞戈明顯感覺到,自己沒有睡,可修行過後的精神卻無比飽滿,甚至有種溢出的感覺。

    若非肉體吃不消,虞戈甚至覺得,自己能不吃不喝一直修行下去。

    直至此時,虞戈方才明白,為什麽世上有那麽多專注修行的癡人。

    一晃整整兩天過去,王簡再次出現在天牢中時,虞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經過三天兩夜全身心的投入,虞戈已經積累了不少靈氣,並且感覺自己的修為隱約有突破的跡象。

    雖然他隻是識靈境初期,即便突破,實力也不會得到顯著提升,卻仍讓虞戈感到一絲欣慰。

    進度慢不要緊,他堅信隻要持之以恒的去追逐,早晚能追上那些排在他前麵的人群。

    王簡帶著虞戈出了天牢,二人換了一身尋常打扮,於城東碼頭乘船駛離永安。

    時下天剛蒙蒙亮,也許是河邊潮氣重的緣故,四周被一層淡淡的霧氣籠罩著,似是整個永安城都藏起了它原有的輪廓。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虞戈回頭眺望,卻被霧氣阻隔了視線,有股落寞湧上心頭,悵然若失。

    他終究是沒能與小九獨處片刻,哪怕是隻說一句話…

    這看似簡單的願望,卻如天邊鴻溝一般,讓身為凡人的他,望而卻步。

    “在想什麽?”王簡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語氣平和不帶任何波瀾。

    “沒什麽。”虞戈晃過神來,伸手抹去掛在眼角的一滴淚珠兒,“隻是分別,有些傷感罷了。”

    “借過,借過!”有人從他二人麵前經過,背著一大包行囊。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從王簡接虞戈出天牢開始,他便非常低調,就連出城也選擇了最為經濟實惠的民船。

    或許,王簡就是這樣一個謹慎小心的人。但虞戈已經敏銳的嗅到,對方之所以如此低調行事,恐怕跟他要去做的那件事,離不開關係。

    “知道河為什麽要奔向大海嗎?”王簡站在虞戈身旁,一同眺望身後的薄霧,問道。

    虞戈搖了搖頭,前者繼續解釋:“因為不向前走,就會困於原地,變成一潭死水。”

    “那您說說,分開是不是為了更好的重逢?”虞戈想了想,問道。

    外人傳王簡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無論是誰,隻要落到他的手裏,就沒有他挖不出來的秘密。

    隻是不知為何,虞戈不像李玨,一點也不怕對方。

    “有一小部分是…”王簡看了虞戈一眼,問:“你不害怕我嗎?”

    “為什麽要怕?”

    這可把王簡給問住了,後者認真的想了想,回應:“因為我殺了很多人,他們都害怕我。”

    虞戈看著王簡那張普普通通的臉,說:“我想,我不怕你,是因為我還不了解你。

    而他們怕你,也是因為不了解你。”

    王簡微微一愣,說:“這是幾十年以來,我聽到的最有意思的答案,你很有趣。”

    “可別人都說我木訥。”

    “或許,這就是大智若愚?誰知道呢!”王簡聳了聳肩,伸手指著北方,說:“咱們要去並州汴塘,你怕不怕?”

    “怕。”虞戈向他伸出右手,“說實話,從上了船開始,我這隻手就一直在抖個不停。”

    “你倒是挺誠實。”王簡鼻頭聳動,繼續目視前方,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個麵相普普通通的男人,似乎總是喜歡埋著身子,光是這背影就給人一種形隻影單的感覺。

    隻是,男人鼻梁生的高挑挺拔,宛若孤峰獨聳。虞戈知道,他從不孤單,而是天生就屬於孤獨的那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