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虞戈點了點頭，淡然回應。

    “睡吧，早些休息，淩晨咱們去汴塘衙門看看。”王簡說道。

    虞戈頗為聽話的點頭，轉過身去收拾被褥。

    王簡沒有動，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虞戈的背影。

    他眉頭微皺，從剛才的對話中，已經可以斷定，虞戈對權利和富貴沒有任何興趣。

    人無完人，有優點就有缺點，而對於王簡來說，那些有嗜好的人，往往更容易控製。

    可虞戈在他看來，依舊是一張白紙，讓他看不透。

    “小家夥，你到底在追求什麽呢？”王簡嘴邊喃喃自語，又忽然露出一抹冷笑，“算了，時間會將答案告訴我的。”

    一夜無事，次日淩晨，虞戈便領著王簡來到汴塘衙門斜對麵的大街。

    他二人換了一身黑布便衣，以方便觀察衙門外的情況，避免被人發現。

    虞戈向王簡指認衙門門口的那具屍體，後者遠遠的看了一眼，又掃視四周。

    須臾，他收回目光，輕聲道：“周圍藏了四個，看樣子，柏侯是鐵了心的想要抓回這個女人啊。

    區區一個農家女，莫非真的美若天仙，才會讓堂堂柏侯如此大動幹戈？”

    虞戈沒回話，隻是暗自同情女人的遭遇，直到王簡也沉默良久，前者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分明是話裏有話。

    “呃…可能性不大，以柏楊的閱曆，犯不著追著一個逃跑的女人不放，除非是顧忌麵子，或者…”虞戈聯想到某種可能，繼續說：“或者，是柏楊有某個理由，必須要將這女子抓回來？”

    “對…”王簡看了虞戈一眼，心想這毛頭小子反應還算快，“或許，這個丫頭在逃跑之前，從柏侯府中順走了什麽東西。

    所以，柏楊才會用如此偏激的手段，通過曝屍其父，來誘使那丫頭回來。”

    “當然，未查明事實之前，這隻能是一種假設。”王簡收回目光，與虞戈說：“你覺得，這丫頭會回來嗎？”

    “不好說…”虞戈眼神變得複雜起來，搖頭道：“因人而異吧，即便回來也是再入狼窩，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可能沒有這個膽子回來。”

    “你倒是很誠實。”王簡又問：“不過，你是不是跟你老爹有仇？殺父之仇，正常人都會想方設法來報仇。”

    虞戈訕訕的笑了笑，沒有接話。事實上，他的確不待見那不著家又不靠譜的老爹。

    他忙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馬上就要天亮了，便轉移話題，問：“天快亮了，咱們還要在這等一會嗎？”

    “還有半炷香的時間，不急。”王簡也看了看天色，隨後低頭道：“三天，這期間咱們晝伏夜出，入夜來盯梢，天亮前離開。

    給那丫頭三天時間，看一看，她會不會有勇氣回來救他的死老爹。”

    虞戈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總感覺對方的語氣過於冷漠了。

    “時間還長，跟我說說，內務府失竊案的細節吧。”也許是為了打發時間，王簡忽然問道。

    虞戈也是一愣，他當然不想再提那件事，隻是王簡似乎對此非常好奇，虞戈也隻能隨了他的意。

    他從自己去襄城任命從事，卻半路被人攔住，被迫接任城南知縣開始講起。

    故事的中間，他去掉了一些細節。

    譬如他與內務府主管戈曉寒認識，譬如小九屢次暗中出手幫他，還有關於鬼市的一切，以及鬼手匠人交付的贗品中，隱約浮現的幾個奇怪字符。

    王簡聽後，深深地看了虞戈一眼，後者有些心虛，一手摸了摸鼻子，同時問道：“怎麽了？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沒有，隻是覺得你運氣不錯，竟然會有這麽多人來幫你。”王簡說道。

    虞戈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麵對王簡，一些已經發生的事他不能隱瞞，比如他身陷苦牢時，是蘇公公來救的他。

    雖然虞戈不知王簡的真實身份，但他清楚，對方肯定知道這些事。

    但是，方才他複述的故事裏，並未提及有人在幫他，也就是說，王簡知道自己故意對他隱瞞了什麽。

    虞戈頓時一陣支支吾吾，剛想開口解釋，卻見王簡搖了搖頭，說：“不必多說，有些事，沒必要知道的那麽清楚，是人總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

    前者頓時鬆了口氣，然而，他剛剛把心放在肚子裏，卻又聽王簡說道：“你想知道，你究竟是因為什麽，而觸怒陛下了嗎？”

    虞戈頓時被王簡這番話勾起了興趣，畢竟，這事是和他有關的。

    自女帝改朝換代以來，凡是經她處理的事件，無一例外都奉承兩個字“公正”。

    虞戈查出了內務府失竊案的結果，卻被女帝當著群臣的麵，定了個褻瀆君王的罪名，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為…為什麽？”虞戈咽了口唾沫，問道。

    “昔年，陛下貴為一國之後，曾與太宗皇帝二聖臨朝，留下一段佳話，你可曾聽過。”王簡問。

    “聽過，永安人打小就聽過，也不知誰一直在傳，總覺得有人故意為之。”虞戈想了想，回道。

    王簡嘴角動了動，抬頭望著幽幽夜幕，似感慨般，說道：“有些事表麵上光鮮亮麗，實則背後黑著呢，就跟現在這天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太陽總會升起，而有些東西一輩子不會浮出水麵。”

    “那，這跟內務府失竊案有什麽關係？”虞戈反問。

    王簡徐徐說道：“傳聞，太宗皇帝突然病故後，陛下下令將很多與太宗有關的東西，隨太宗一同埋入墓葬中。

    又傳聞，陛下念及與太宗的舊情，留下了一批本應入土的器物，以做念想。

    這批東西，最後都被內務府妥善管理。

    而本次內務府失竊案中丟失的夜明珠，據我所知，那是陛下當年初次入宮時，太宗陛下親手所賜之物，所以意義非凡。

    所以，無論結果如何，無論你怎麽審這件案子，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說完，王簡看著虞戈，後者再次被冷汗打濕了後背。

    他突然想起，當日女帝暴怒，京城衛將他拖出金殿前，左相李承恩對他露出的那一抹冷笑。

    原來，對方還藏有一招後手，是虞戈不可能躲過的必殺一擊。

    然而，此時更讓虞戈感到害怕的，卻不是老謀深算，布局天衣無縫的李承恩，而是麵前看似普通的王簡。

    虞戈記得，他從未向任何外人透露，本次內務府失竊案中，丟失的是一件夜明珠。

    那麽，王簡又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