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十三故人所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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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老樹下,茳杳淺著一口碗中酒,麵頰兩側各跳上一片淺紅,又小飲一口,待咽下喉頭,這才長呼一口氣,感慨道:“好酒,其味酸澀,青梅果香濃鬱,酒色渾厚,口感柔綿…這是青梅然酒啊,多少年份的?”

    “確是青梅酒,至於年份…”虞戈算了算時間,然後答道:“大概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茳杳頓時驚道:“我見過的青梅泡酒,儲存的最長年份隻有五年,過了五年,即便是再好的酒也會變質…

    可這酒喝起來,似乎並沒有變質,泡釀了十年?我可不信。”

    虞戈則笑道:“真的,我何曾騙過你,至於為何十多年不變質,我想,大概是泡製前用特殊手段處理過,譬如真元…”

    “真元?那可真是大材小用…”茳杳搖了搖頭,不去想那麽多。

    她喝光碗中青梅酒,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衝虞戈遞來空碗,說道:“來,再給滿上!”

    虞戈見她麵頰兩側各帶著一團紅暈,便笑道:“酒量不好,還敢喝這麽急?看你這臉蛋紅的,再者說,你不能光顧著自己啊,我這辛苦半天,還沒喝上呢!”

    又注意到茳杳嘴角殘留的酒漬,虞戈伸出手指替她抹淨,又放在嘴邊嘬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嗯?味道確實不錯,除了青梅果味,還多出一絲香甜!”

    茳杳聽了,臉色更添一抹緋紅,她那裏聽不出,虞戈說的那多出一絲香甜,指的是不是青梅酒,而是美人唇香…

    “就你滑舌,快些滿上,某人可是說過的,這口葷色是為我準備的。”茳杳驕哼一聲,朝虞戈抖了抖手裏的木碗。

    虞戈隻得給她倒酒,茳杳喝了半碗,又推給虞戈,說:“一人一半,可憐可憐某人嘴饞,連人家吃剩的都不放過。”

    虞戈接過半碗酒,終於有機會能夠細細品嚐一番,茳杳在一旁摸了摸泛著紅光的臉,輕聲問:“話說回來,你怎麽知道這青梅寺老樹下埋著一壇酒?究竟是誰埋在這的?

    可別跟我說是你埋得,跟了你十年,這期間咱們可是從未出過永安城的,更別提這是閩南了。”

    “的確不是我,是我的…”虞戈正想和茳杳解釋,卻見不遠處有一青袍尼姑徑直朝他二人走來。

    看架勢就知道,這人絕對是衝著虞戈和茳杳來的,估計是已經發覺他二人在這佛門清淨之地開葷。

    注意到虞戈的眼神,茳杳也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頓時如坐針氈,急忙扭頭催促道:“不好了,不好了,定是酒味順著風飄走讓人嗅到了,是奔著咱倆來的,這可怎麽辦啊,你快藏起來吧!”

    “你慌什麽,咱倆一沒偷二沒搶的,再者說了,這麽大的酒壇子,往哪裏藏啊?”虞戈見茳杳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便不住覺得好笑。

    見他無動於衷,反而露笑,茳杳頓時氣道:“你還好意思笑呢,這畢竟是佛門清淨之地,有道是入鄉隨俗。

    咱們在這尼姑庵裏挖出來一壇酒,還喝上了,讓家女師傅撞破,還不得把咱倆趕出去?多丟人啊…”

    虞戈則抓住茳杳的手,安慰道:“別慌,這不有我呢,天塌了,我給你頂,這點小事算啥。”

    被他握住手,茳杳竟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可那驟然加速的心跳又讓她紅了臉,隻得垂下腦袋,點頭輕嗯一聲。

    不知她臉紅是因為虞戈,還是因為在青梅寺這等佛門之地偷偷喝酒,又被人家撞見的尷尬。

    年輕尼姑信步走到二人附近,她先是瞥了一眼距離青梅老樹大概七步遠的一處土坑,又看了一眼被虞戈放在地上的酒壇子,已然明白附近的酒香是怎麽一回事了。

    她徑直走到虞戈和茳杳麵前,朝二人做佛手,輕聲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貧尼有禮了。”

    “見過大師!”虞戈與茳杳也回敬一句。

    隻是茳杳一直不敢抬頭去看年輕尼姑的臉,宛若一個做錯事害怕被罰的小孩子。

    打過招呼後,年輕尼姑挺直身子,目光盯著虞戈的臉看了又看,在她打量虞戈二人的同時,虞戈也在反向打量著她。

    這尼姑看上去還很年輕,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模樣、膚色和氣質都很不錯,就是身子偏瘦了,一看便是常年相伴青燈古佛,不食半點葷腥、嚴於律己之人。

    除此之外,她一身青袍上打著幾處補丁,針腳處嚴絲合縫,足以見得這間寺廟的清貧。

    茳杳遲遲不見這年輕尼姑開口,頓覺如坐針氈,伸手悄悄的拉了拉虞戈的衣袖,小聲道:“是不是生咱們氣了,要不,你主動道個歉,咱們自覺點出去吧。”

    然而,不等虞戈說話呢,便聽那年輕尼姑衝虞戈輕聲道:“敢問施主今年多大了?”

    虞戈被問的一愣,卻還是如實答道:“將行及冠之年。”

    “哦…這便對上了。”不知是不是錯覺,虞戈隻覺得年輕尼姑聽後,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寬慰。

    “這位大師,為何這麽問?莫非,您認識我?”虞戈好奇反問。

    “阿彌陀佛。”年輕尼姑兩手合十,衝虞戈說道:“與其說是認識,不如說是見過。”

    虞戈頓時有些吃驚,然而不等他繼續發問,便見年輕尼姑目光下移,看向那壇敞開封口的青梅酒,主動問道:“這壇酒是你挖出來的?”

    “對,是我…”虞戈如實回答。

    茳杳心中頓時咯噔一聲,心想完了完了,肯定是先禮後兵,剛才是這尼姑是出於禮貌,現在便是要興師論罪了。

    不等那尼姑開口,茳杳便主動接話道:“對不住了大師,我們知錯了,這就收拾幹淨離開青梅寺。”

    說完,她還起身催促虞戈快些收拾這“爛攤子”。

    哪知道,年輕尼姑卻忽然笑了笑,而後搖頭道:“不要緊的,這裏雖是佛門之地不假,可你們又不是出家人。

    有道是來者是客,寺裏沒有銘文規定,不準客人在寺裏飲酒,更何況…”

    年輕尼姑抬頭看向那顆青梅老樹,目光忽而帶有幾分惆悵,仿佛在回憶著什麽,停頓須臾,這才繼續說道:“更何況,這酒乃是故人所埋,是對青梅寺有恩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