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四九世間安得兩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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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曆代,兩情相悅比不過君命相授,那些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大多也以一場場悲劇潦草收場。

    即便他正在積攢力量,即便茳杳與他同心,但時間顯然不站在他們這一邊,相比於那些龐然大物,譬如李承恩、道尊等等,虞戈和茳杳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

    女官所說不錯,對於此時的虞戈來說,不殺徐來,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以道尊為首的所謂大局,一步步裹挾著茳杳和徐來,將兩者捏合在一起。

    若殺了徐來,道尊的怒火會將他撕成碎片,可短時間內武朝不會出現第二個徐來,代價則極有可能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這已無關乎愛情,是一種欲念,是關於得與不得、舍與不舍的問題。

    “陛下說了,今天徐來不喝這杯酒,那九皇孫便會喝。”女官語氣漸冷:“他二人之間,必須死一個。”

    虞戈聽後,瞳孔不住放大,他抬頭看向女官,表情自是複雜且帶著疑惑不解的。

    女官顯然知道虞戈在疑惑什麽,便再次壓低聲音,徐徐解釋:“此一時,彼一時,茳杳不能嫁給徐來,所以陛下要徐來死。

    虞大人,陛下要我提醒你,你承諾過,為了茳杳你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虞戈搖頭道:“這無關生死問題,是…”

    可他話沒說完,便被女官打斷:“無關生死,那是尊嚴問題?嗬嗬…要我說,小命您都不顧了,還在乎這個?

    你不鴆殺徐來,陛下就會賜死九皇孫…都說真正愛一個人,會為了她付出一切…

    或者說,您並沒有那麽愛九皇孫殿下,不然怎麽會在這種問題上猶豫呢?”

    “機會隻有一次,虞大人不殺徐來,那陛下就會大義滅親賜死茳杳。”女官觀察一眼四周,見依舊無人注意到她,便準備離開。

    在與虞戈錯身而過時,她稍作停頓,留下一句:“陛下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利用茳氏皇族改天換日,即便是道尊。”

    說完,女官默默離開,她本就掛著一張相貌平平的臉,又衣著低調,因此很快便隱沒在人群之中。

    虞戈震驚之餘,總覺得這相貌平平的女官並不簡單,對方身上有一種冰冷漠然的氣質,似是與生俱來一般,和昔日茳杳的清冷淡漠倒是有那麽幾分相像。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女帝把選擇權交到了自己手裏。

    為何突然要讓徐來死,恐怕跟徐來東歸後態度突然轉變有關。

    先前女帝極力促進這樁婚事的原因,是想解決自太宗皇帝仙逝後,一直困擾帝國內部的南方宗門世家問題。

    若能兵不血刃的解決太宗皇帝遺留的曆史難題,那麽將來史書上必然會給女帝的政績再添濃厚一筆,以作錦上添花之秀。

    可以南派為首的道尊,若是真有心思更上一步,或者顯露意圖欲借這樁婚事染指武朝的江山社稷,那陛下定然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茳氏皇族剛剛翻身,羽翼不滿,一但道尊有這心思,並且已經暗中說服了徐來,那將來女帝百年之後,整個茳氏皇族必定成為道尊手中的傀儡,天下究竟還姓不姓茳真要兩說。

    至於道尊究竟有沒有這種心思,虞戈不知道,但從女帝今日的反應來看,著實耐人尋味。

    陛下必定是發現了什麽足以威脅帝國傳承的東西,所以行此下策,甚至已經做好了賜死茳杳這一最壞的打算!

    虞戈盯著那杯酒,兀自沉思良久,又在抬頭間目光不自覺的暼向坐在遠處的徐來。

    自從東歸以後,昔日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道長少了幾七銳氣,多了三分穩練。

    同樣是一身白衣,放在以前,徐來多半會給人一種少年鮮衣怒馬的美感,而現如今不難看出少年臉上那若隱若現的憂慮。

    隻是不知,徐來是在愁身不由己,還是在憂求而不得。

    不重要了,虞戈如此想著,然後拿起酒杯,起身朝著徐來一步步走過去。

    從起身刹那,虞戈便已在心中無數次的構想著,徐來喝下這杯酒後的樣子。

    隻是他想象不到,當徐來再發現酒中有毒時,表情會是憤怒亦或是解脫?

    虞戈忽然感覺兩腿灌鉛了一般,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可他與徐來之間的距離卻是在不斷縮減。

    終於,徐來也注意到了他,後者抬起頭,臉上帶著幾分不解,遂又轉為一抹淡然又不失禮貌的笑。

    想來徐來是以為自己要與他進酒敘舊一番吧?他雖與徐來說不上很熟,但終歸都是局內掙紮的棋子。

    虞戈來到徐來身前,後者率先開口道:“虞大人,別來無恙了。”

    隨後,徐來目光下移,自然而然的注意到虞戈手中的那杯酒,便好奇的問:“你這是要…”

    他話沒說完,便突然頓住,因為麵前的虞戈已兩手鄭重捧住酒杯,然後仰頭將杯中酒喝了個幹幹淨淨。

    徐來並不曉得,虞戈為何要這樣做,端著一杯酒徑直走過來,原以為是要與自己借這國宴共飲一杯,不枉相識一場的緣分。

    不料,虞戈竟自己把這酒喝進了肚子裏,這不免讓徐來誤會,覺得他多半是來者不善。

    “好妹妹,改天有空再帶你參觀參觀我的長寧宮。”遠處傳來茳杳的聲音,即便人聲嘈雜,可虞戈還是能夠精準的捕捉。

    因為,茳杳這兩個字早已深深刻入心裏,深深刻入骨髓裏。

    虞戈本能的扭頭,隻見不遠處貴為九皇孫的茳杳正挽著卓姆朝這邊走來,看樣子應該是逛完了大明宮,回來小做歇息片刻的。

    “那就明天吧,卓姆一定多留幾天,好好陪陪姐姐。”卓姆仰頭笑道,笑容天真燦爛,無邪到無可挑剔,讓人不容懷疑。

    茳杳挑了挑眉頭,不住擠出一絲附和的笑,剛回了“妹妹”二字,心卻沒由來的一緊,緊接著則是如被針刺的疼。

    她抬頭看去,與虞戈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剛鬆了口氣,卻又不住皺起眉頭。

    虞戈是站在徐來身前的,他手中握著一隻酒杯,杯口呈斜角向下,已經是空杯了,隻剩最後一滴酒掛在杯壁上,向下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