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風起 第20章 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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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剛亮起的時候,陳子容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並沒有在自己閨房,回想起昨晚的情況,她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她坐起身來,看向趴在床邊睡著的青桃,丫頭將胳膊枕在臉下,導致小口微張,口水慢慢滲出來,她伸出手去,輕輕地幫她揩了揩下巴。

    青桃十五歲,這個年月,貼身丫鬟基本是都是要隨著主子一起許給姑爺的,但她自己長成二十出頭的老姑娘也沒出閣,不忍心耽擱別人,所以先前的丫鬟被她許了人,青桃到她跟前才不到兩年。

    十五歲的丫頭,世界很小,就隻有她這個郡主和幾個其他的丫鬟婆子,沒心沒肺的,像極了兄長在世時候的自己,她溫柔地看著眼前這丫頭,轉而又想起那個調皮的侄子,眼底升起堅定的東西。

    “啊!郡主你醒了!哎喲…”趴著到底睡的不實,青桃很快醒來,見自家郡主已經坐起身來,自己也連忙起身,本能地伸手去抹嘴,卻不知自己的腦袋早已把胳膊壓麻了,使不上勁,猛然動作間差點又趴回去。

    好在陳子容及時扶住她,抓住她兩隻胳膊不讓亂動,一邊幫她輕輕拿捏活血,一邊說道“你呀,以後要麽就上床來跟我睡,要麽就去外間床上自己睡著,你家郡主又不是癱子,用得著你守在床邊嗎。”

    “不是啊,郡主你最近經常做噩夢,睡得不踏實,我就想在跟前守著,等白天郡主你忙的時候我再去睡,沒想到…沒想到…”

    小丫頭嘴角還掛著口水,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掙脫還能行動的右手,總算抹掉了口水,臉已經紅的,害臊的快要哭出來了。

    “噗嗤…”陳子容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著自家郡主笑話自己,她更委屈的眼淚八叉,緊接著反應過來,自家郡主終於開始笑了,便又傻乎乎地跟著笑起來。

    “你這丫頭呀!”陳子容也吸了吸鼻子,幫她揩去眼淚,“跟個眼淚包子似的,苦也流淚,笑也流淚,趕快自己去洗洗,一會兒吳媽看到,可又要奚落你了。”

    丫頭想起吳媽子的犀利性格,皺起眉來,糾結一會兒,還是做出自己的決定“不行!我得先伺候郡主起身!”

    陳子容便又笑笑“行吧,遂了你的意。”

    久違的,微微歡快的氛圍中,主仆二人開始迎接新的一天。

    洗漱過後,用了簡單的早膳,錢通已經在外頭候著,他打發開青桃,將郡主請到了節堂議事廳。

    已經休整半晚的陳重早已起身,跪在那裏等候。

    陳子容進屋,趕忙扶起陳重,看著對方的模樣,心裏不是滋味“重叔,您辛苦了!”

    自家老人手她自然是信的過的,看這情形,便已經知道陳開應該無恙,便沒有著急詢問情況,而是寬慰陳重

    “哥哥的事不怪你們,你們都盡力了,是家裏虧欠你們!”

    “不,小姐,我們的命都是王爺給的,隻恨自己無能,沒有還回王爺一命!幸得王爺王妃在天之靈保佑,老奴護得少主無礙,如今少主已被刀聖收為傳人,帶在身邊學藝……”

    陳重一早上就得了錢通囑咐,收起了悲戚,沒有在西王的事情上多說話,隻是堅定表達完自己的態度,就趕快主動匯報起少主的情況。

    待到陳子容消化了陳開的消息,錢通便又將昨晚與杜清見麵的事情稟報,最後說道“事已至此,錢通善做主張,還望姑娘恕罪。”

    “我知道錢叔都是為了我好,想來如果不是你們在,原西此次就算頂住北旗壓力,三兩年間,西王府也就隻剩下這個空殼子了。

    情勢至此,既然開兒也有所明悟,我們便能幫他守一分就幫他守一分吧!隻盼著他能早日學成歸來,繼承哥哥遺誌!”

    “少主聰慧,如今又得世外高人青睞,將來自然會振興王府家業!隻是眼下隻能放手一些。

    另外三兒帶著王爺令牌和軍印回來的事,目前還沒有其他人知道。後日便是王爺尾七,正逢清明,郭將軍會親自回來祭拜王爺,其他幾位將軍想必也都會派親信前來,我想咱們便在王爺陵前,定下這事,姑娘意下如何?”

    “錢叔想的周到,如今開兒拜了刀聖為師,又在哥哥陵前,他們俱受哥哥大恩,想來不至於做的太過。”

    如此又商議一番具體的細節,錢通本想讓陳子容回去接著休息,陳子容卻堅持要跟著他將祭祀相關的事宜,一一點檢核查,錢通拗不過,隻能同意。

    陳重則是去看望五衛中除自己外唯一幸存的陳卓。

    陳卓比陳重年輕許多,隻有三十歲出頭,如今他武功全失,躺在輪椅上,滿臉灰白之色。唯一讓人覺得安慰的地方就是他們五個人,除了陳重,其他人都已成家,並且留下了子女。

    生死大難後的相逢,二人都很平靜,簡單明了地互相通報了情況後,不覺間聊起一些往事。

    “我一定會親手殺了陳文,為王爺報仇,也為我們兄弟五個雪恥!”陳重向已經殘廢的兄弟表態,也是在向已經死去的三個兄弟表態。

    “我知道。”陳卓看著這個雖然身體健全,卻被壓迫的比自己更不成人形的兄長,“其實三哥你也不必有什麽執念,更無需因為自己活著要向我們交代什麽,陳文的事,說到恨,說到難過,我知道三哥你才是最恨、最難過的那個。

    兄弟幾個裏,就你是半道入府,你的一身武功大半是陳文教的,也隻有你和陳文沒有成家,所以以前你們也是走的最親近的。”

    陳重點頭“他不光教我武功,還教我說忠誠義氣,知恩圖報,嗬!真是諷刺,我隻想把他的心挖出來,看看有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陳卓無言,知道這些事不是靠自己三兩句話能夠開解,便試圖換了輕鬆的話題“說到底還是咱兄弟武藝不行啊,小六兒是最有天賦的,也就一隻腳邁進宗師境,有損臉麵啊。等此間事了,你要去追隨少主,肯定也能常跟跟刀聖見麵,可要努力一下,討教點經驗,入個宗師回來在小子們麵前長長臉!”

    “宗師是沒希望了,我用過降龍丸了,體悟不足,經脈被強行撐開,丹田卻催生不出充盈的內力,甚至有枯竭的跡象,隻希望能穩住不跌境,再護一程少主,然後殺了陳文。倒是你這個情況,我回頭求少主幫忙問一問凡先生,看看有無解法。”

    陳卓笑了笑,不置可否,廢人重生,就算有萬分之一能行的機會,其代價也是可想而知的。

    “行了,你先修養著,我去聯絡暗衛,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陳卓點點頭,目送陳重離開。

    …

    原州北部百裏,有東西綿延數十裏的橫山,狀似雄雞昂首,名雄雞山。首尾處皆是原西北部關鍵軍事要塞,西王收付原西六州之後,便開始在這兩地修建軍寨堡壘,構築軍事據點,分別叫頭關和雞尾關,並稱雞兩關。

    這裏是原西北部抵擋北旗的前線,西王出事後,暫代大將軍職位的郭正剛便一直率軍駐紮此地,並圍繞雞兩關擋住了北旗的第一波攻擊。

    此刻他正帶著親衛在雞頭關旁邊的山上巡視,走到一處矮山的時候,他吩咐親衛在底下等會,獨自上山。

    郭正剛除了領兵打仗的本事,更有一品武藝在身,親衛也隻當他是去方便,並沒有堅持跟隨保護。

    當他他攀上了山頂,灌木叢深處,已經早有人在等候。

    “何事?”

    “相爺著我問你,陳宗盛去了這麽久,他命你趁機收攏兵權,削弱陳、折兩家在原西的影響,徹底掌控原西,你為何遲遲不見動作!”

    那人一副獵戶裝扮,臉龐黝黑,說話間麵部肌肉卻是一動不動,顯然是帶了易容的麵具。

    郭正剛麵無表情,甚至看也沒看對方,沉思良久方才開口

    “你轉告相爺,西王雖然已經不在,但他在原西軍中影響力非同一般,強行收權隻怕容易激起兵變,讓北旗趁虛而入。不過好在多日準備,事情已經有些眉目,待我此次借機回到原州,串聯一番,可行之時,自會稟報相公!”

    “郭正剛,我隻是個傳話的,但是同在相爺手下做事,我得提醒你,相爺最近心情很不好!”

    “世子那邊有沒有消息?”郭正剛沒理會對方的警告。

    “還在搜尋當中,北旗、天外樓、幾個大族、江湖綠林各種勢力明裏暗裏地攪合,山南路一度十分混亂,人手敵我難辨,消息真假難分。

    隻是這兩天有一個奇怪的消息,天外樓忽然間封存了所有和西王府有關的單子,關於陳開的消息也猛然間全斷了,倒是傳言陳重帶著西王令和原西大將軍印正在往回趕,我們也派了人前去,還沒有結果。”

    聽了來人的話,郭正剛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看來真如杜清所言,陳開已經遭遇不測!

    他壓下心中的一些情緒,點了點頭,示意知道,那人便很快消失不見,隻留下郭正剛站在山頂。

    他遙望遠方,像是要竭力透過層層雲霧,看清某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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