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再臨淩雲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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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聶風終於得知雄霸已答應讓他與斷浪遠赴樂山一事,雖然不知雄霸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但亦興高采烈地與斷浪一起收拾行裝,待至中午,便聯袂起行。

    當然,定是缺不了步驚雲了!

    聶風與斷浪已有多年沒有踏足天下會以外的世界,故斷浪一直皆樂不自勝,還一邊走一邊蹦蹦跳跳地高聲笑道:“哇!真開心啊!如今才發覺外麵的世界是這樣可愛的!”

    其實外麵還不是與天下會一樣是一片白皚皚的雪地。斷浪感到外麵更為可愛,隻因心情較開朗而已。

    聶風微笑點頭,然後回頭一望,隻見步驚雲雖說與他倆一起前赴樂山,但迄今都沒與他倆走在一道,僅遠遠的跟在二人身後。

    他始終仍是與所有人保持一段異常遙遠的距離,不知是在提防別人會傷害他,抑是在提防自己會傷害別人?

    乍看之下,他此際孤身走在雪地上,倒真有點像一個遙不可及的魔神。

    斷浪瞧見他這個樣子,不禁附嘴在聶風耳邊道:“啐!為何他要與我們一起前赴樂山?他分明在監視我們!”

    聶風道:“浪,雲師兄隻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雄霸的主意。”

    斷浪更不忿道:“那為何雄霸不派秦霜,偏要派他來監視我們?依我看,也許隻因他自動請纓,好回去向雄霸邀功。”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斷浪清楚,步驚雲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兩人天生八字不合,嘴上肯定是饒不過步驚雲了!

    但聶風卻是不知,心想:再解釋也不能令斷浪對步驚雲改觀,於事無補,惟有不再搭腔下去。

    樂山位於川蜀地區,三人日夜兼程,距離天下會愈遠,雪便愈少,也沒有那麽寒冷,終於來至樂山一帶……

    三人走在村內的市集上,但見人潮熙熙攘攘,一片煩囂,好不熱鬧。

    斷浪自出娘胎便居於樂山,雖然並沒居於樂陽村,對此地也異常熟悉,不期然湧起一陣強烈的親切感。

    聶風眼見摩肩接踵的人群,不禁回想當初老父退隱歸田,所居的那條村子也是如此,但願自己有一天也能再次回到那條村子,安安定定、平平凡凡地度過一生便好了。

    三人之中,惟獨步驚雲最不習慣麵對此洶湧人潮,不過這些村民似乎也不習慣麵對他,眾人甫與他的眼神接觸便遠遠避開。

    他有一雙可以懾退蒼生的眼睛。然而,這雙眼睛卻隱藏著一顆不為人所知、所能了解的心。

    這顆心,也不知到何日方會給人從他那個雖生猶死的軀體中挖掘出來,瞧個清楚明白?也許永不會有一天。

    就在此時,距三人不遠的一間破舊石屋突然飛出一條人影,隻見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哭哭滴滴的倒在地上。

    一個魁梧的粗漢從屋內追出,罵道:“呸!臭婆娘,老子僅是到小黃家操幾手罷了,你卻整天嚕嚕嗦嗦,煩個不休,待老子好好整治你!”

    原來又是柴米夫妻的故事,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毒打一個女流,試問誰能坐視?

    不過這粗漢身高竟愈七尺,拳如碗大,一般村民也隻好裝作視而不見。

    眼見眾人恍如瞎子,堅決不鋤強扶弱,聶風不由分說搶上前,扶起那婦人問:“這位大嫂可有受傷?”

    婦人哭著點頭,此時那粗漢見妻子有人相幫,心頭更怒,呲目吆喝:“嘿,小子年紀輕輕,卻膽敢管我老李的事,是活得不耐煩啦!”

    此時斷浪也跑上前,插嘴道:“你老大一個堂堂男子居然毒打一個毫無反抗的女流,不害羞嗎?哼!我年紀比他更輕,我也要來管上一把!”

    那個粗漢聽罷更是怒不可遏,發狂般揮舞重拳,便向兩個孩子轟去,喝道:“好!就讓老子先教訓你兩個小鬼,再整治她!”

    拳如雷下,給這粗漢轟中一拳也不是好受的。然而他這一拳並沒轟下,因為已有一個人抓著他的手。

    老李大駭回頭,但見來者竟是個黑衣少年,急忙喝道:“小子快放手,否則老子宰了你!”

    到了此刻他還虛張聲勢,冥頑不醒,步驚雲一聲不作,輕輕一掌揮出,便把他整個龐大的身軀揮出老遠,翻滾十數周方止。

    那個老李的妻子驚見老李被打,瞿然尖叫道:“哎!你這個小子怎麽打人?來人啊!這小子無故傷人啊!”

    真是黑白不分,是非顛倒,救人者遭被救者人誣之以罪,天理何在?聶風忙解釋道:“這位大嫂,我師兄隻為幫你……”

    話猶未完,那婦人已瞪著眼,凶巴巴的罵道:“我呸!誰要他相幫?若老李給他打死,以後誰來養我?”

    接著趕去察看老李,發現他嘴角流出些微血絲又故意尖著嗓子叫道:“來人啊!殺了人呀!來人啊!”

    這種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的事,步驚雲已屢見不鮮,他木無反應地轉身欲去。

    可是那婦人仍在潑辣地大呼小叫,村民們遂好奇地駐足圍觀,於是便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啊,這家夥怎麽如此橫蠻無理,還胡亂傷人呢!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呀!適才我瞧了他的眼睛一眼,差點連尿也給撒了出來,真可怕!”

    “依我看,這種目露凶光的人必定嗜殺成性,或許他真的殺了許多人!”

    “那……怎麽辦?給這種人走進我們的村子,一定永無寧日!”

    “我們快去看皇榜,看看最近有否這樣的一個重犯!”

    “不用看了!我們還是快快合力把他趕出我們的村子吧!”

    眾說紛紜,七嘴八舌,世人許多時候就是如此盲目、無知、野蠻、恩怨不分,頃刻群情洶湧,紛紛撿起地上的石子便朝步驚雲扔去。

    聶風連忙嚷道:“雲師兄,快避!”

    可是步驚雲恍如未聞,並沒有避開意思。他忽然回首一望。目光隻是狠狠地向眾村民手中的石子一掃,一幹人的手登時頓止,不敢妄動。

    霎時之間,還以為這條小村倏地多了許多石像。想不到最後竟以這種方法來平息幹戈,當中可有半點逼不得已?

    “雲師兄……”聶風呆呆的看著步驚雲,他遽然發覺,就在步驚雲掃視眾人之際,他眼中隱隱閃過一絲無法言喻的悲涼。

    一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悲涼。然而這絲感覺很快便一閃而逝,他猝然轉身,無視所有村民繼續前進。明知不應多管閑事,明知世人不會原諒別人,隻會原諒自己……

    步驚雲啊!你為何還多管閑事?是否,隻為了心中仍未泯滅的一點良知?他一天比一天聰明,也一天比一天更看透人性,真是悲哀……

    那個婦人還凶悍地喊著捉人,聶風終於也明白那個老李為何會把她痛打一頓了。

    饒是斷浪對步驚雲並無好感,此際亦看不過眼,他信手撿起一個果攤前的橘子,隨便一扔,便把它擁進那婦人,正嘶叫著的血盆大口中……把她的臭嘴塞個滿滿!

    然後,斷浪冷冷的道:“閉嘴,再敢多嚷一聲,我便殺了你們。”一時間,眾人全都不敢再多出一聲了!

    ……

    聶風與斷浪因要先在村內找工人為兩位先父雕刻墓碑,故並不能及時趕往淩雲窟,隻好投宿一晚。但棧內客廂早已供不應求,三人惟有擠在一間小房內。

    房內僅有一張細小的床,勉強可容兩個小孩同睡,步驚雲一言不發便背向聶風二人睡到地上,明顯表示他不會睡到床上。

    樂山一帶雖並不冷,夜來也是寒氣逼人,聶風有見及此,忙拿起床上唯一的被子,正想遞給他,斷浪訝然問:“風,你把被子給他,那我倆蓋什麽?”

    其實斷浪也是明白事理的,但是瞧著步驚雲那拽拽的樣子,他就很不開心,就想要給他添些堵。而且,斷浪知道,以步驚雲的內力而言,根本不會有任何事情的。

    聶風道:“地麵寒冷得很,雲師兄如此睡在地上準會著涼,而且我倆睡在床上,實在不覺太冷,不如……”

    斷浪搶著道:“嘿,是他自己要跟著來的,自討苦吃,與人無憂!”

    “浪……”聶風低聲叫止他,道:“有時候,真相並非你所想般簡單,一個人的心,也並非如你所想般簡單……”

    斷浪乍聽之下,不再辯駁,惟有極不願意地跳往床上。聶風走至步驚雲身後,俯身輕嚷:“雲師兄。”步驚雲沒有回應,仍然背著聶風側身而臥。

    “啊,原來是真的睡著了。”聶風隻好把被子輕輕為步驚雲蓋上,跟著便把房內的油燈吹滅。

    房內登時一片幽暗。可是在這片幽暗之中,驀地亮起了兩點寒星。那是步驚雲一雙炯炯放光的眼睛。他原來並未入睡。

    他隻是睜著眼,手中卻在緊抓著聶風為他蓋上的被子。腦海,也在不住盤旋著聶風適才的一句話:“一個人的心並非如你所想般簡單……”

    說得不錯,他當然並非斷浪所能想象,然而,他心後隱藏的故事,也並非聶風可以理解。也許世上根本就不會再有人像霍步天那樣,能夠理解他的痛苦。就連聶風也不能夠!想到這裏,步驚雲忽地撥開那張被子。

    ……

    終於又再重返淩雲窟了。聶風與斷浪各自把已刻好的墓碑豎於淩雲窟外,二人深深一揖。

    他倆早把淩雲窟洞內方圓數十丈察視一遍,發覺淩雲窟果真深不見底,若再強行前進,便永難回頭。

    二人更肯定聶人王與斷帥已死,因為兩老倘若未死,勢必早已去天下會與聶風、斷浪相見。隻不知步驚雲所說的冒火異獸如今又身在何方?

    會不會仍蟄伏在淩雲窟的深處,等待下一回“水淹大佛膝”時重見天日?

    想不到經曆一年多的變故,本來是宿敵的兩大絕世高手,一雙兒子居然成為好友,想真一點,未嚐不是“緣”的作弄。

    聶風亦沒有再去找回當日給他踢進大佛石壁的雪飲。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雪飲所在,既然絕世刀客已經離世,這柄至寒至凶的絕世寶刀也不應重現江湖。

    步驚雲靜靜的看著二人一片真誠地吊祭先父亡靈,心頭不期然暗泛一陣莫名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