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天劍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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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娘隻嚇得一麵煞白,連忙緊閉雙眸,再定神睜目一看,奇事又發生了!隻見她適才所見的那柄劍,驀然消失影蹤,她如今抱在懷中的,確是一個嬰兒,一個男嬰!

    瞧此子雖是剛剛出生,卻僅是“呱”的叫了一聲,便再沒有哭過,仿佛,他的人生,並非為悲哭一場而來,而是為要成就一番大事而來。

    孩子雖然不哭,惟看來卻不冷,相反眉目如星,臉上流露著浩然之氣,他伸出小手,觸碰著秋娘的臉頰,秋娘頓感到心中的震驚逐漸平伏下來。

    也許,她適才隻是產後體弱,一時眼花而已;她怎可能誕下一柄劍?

    她這樣想著,立時安心不少,湊近孩子親了親,咽哽道:“我兒,你終於……出世了!你可知道,娘親為了……生下你,捱了多少苦?受盡……你爹多少冷言……冷語?你絕不要讓你娘失望啊……”

    那個男孩雖是剛剛出生,惟卻像是十分懂事似的,兩隻小眼睛看著秋娘,竟像隱隱泛起一絲憐惜,憐惜這個為生下一柄天劍而受盡委屈艱辛的苦命女子。

    然而,兩母子並沒相聚多久,遽地,破屋的門“碰”的一聲給推開了!推門的人,正是——耀祖!

    “耀祖?”秋娘但見丈夫一身濃臭不堪的酒氣,知道他一定又是灌了很多酒,惟今夜畢竟是兒子誕生之夜,她還是無比雀躍地趨前,興高采烈的道:“耀祖你回來便好了!你瞧!我適才已生了!是個男的!你看,我們好不好把他喚作——‘英雄’?”

    耀祖一臉蒼白,發絲淩亂,秋娘方才發覺,原來屋外下著傾盆大雨,連忙道:“啊!原來外麵下著大雨?耀祖,那你還不快進來?否則準會著涼了。”

    她自身產後虛弱不已,卻還未及關心自己,而自先關心丈夫,可見即使她丈夫如何不長進,她還是愛他的!盡管窮,她還是希望能夠一家三口團敘一起,絕不分離。

    隻是,她造夢也沒想過,就在這個本來值得慶祝的夜晚,她們一家,即將家散!情亡!

    耀祖並沒依言內進,仍是站於門外簷下,但見他一臉木無表情,問:“這個,就是——英雄?”

    秋娘見他也喚兒子作“英雄”,心想他必定也讚同這個名字了,縱然自身虛弱不堪,還強顏歡笑的答:“是。耀……祖,你也……讚成這個名字?”

    耀祖卻並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木然的道:“給我抱抱他。”

    秋娘一怔,雖然她感到耀祖今夜的表情有點怪,惟是天下間又有那個父親不想抱抱自己初生的孩子之理?遂也不以為意,把“英雄”交給了他。

    耀祖接過“英雄”,卻是連看也沒看懷中的嬰兒一眼,仿佛與這個孩子並無半點血緣關係似的,他忽地轉身,就冒著漫天風雨,大步走出屋去!

    秋娘大驚,慌惶追出來問:“耀祖!你……幹什麽?你要把英雄帶去哪兒?”

    耀祖卻回首殘忍一笑,答:“你不要再吵吵鬧鬧了!就讓我告訴你……我已賣掉了——英雄!”

    “什麽?”秋娘頓時如遭電擊!漫天風雨,已把虛弱的她打的更為虛弱,在耀祖手中的英雄,亦已被雨水打得渾身透,可是這男孩還是不哼一聲!仿佛,也絕不向命運折腰!

    猛地,秋娘拚盡全力衝前,發狂一般把耀祖攔腰緊緊抱著,放聲大哭:“不!耀……祖!你怎能賣掉英雄?你怎能賣掉兒子?你快把英雄還給我!你快把英雄還給我!”

    耀祖卻是理直氣撞的吆喝:“呸!英雄是我兒子!我是他的爹!我有權把他賣掉!我喜歡把他賣給誰就賣給誰!我已把他賣了三兩銀子!你這臭婆娘管不著!”

    三兩銀?這個背負秋娘畢生希望的孩子,隻值三兩銀那麽少?那麽卑微低賤嗎?

    真是厚顏無恥!他如今才說英雄是他兒子?那,又是誰忍受著十月懷胎的煎熬?又是誰那管家徒四壁,也要一針一線掙錢,堅決把孩子生下來?

    又是誰在多少個艱苦縫補的夜晚,為腹中的孩兒訴盡幾許慈母心聲?訴盡多少慈母對愛兒的期望?隻望孩子長大後能夠長進,好好做人?

    如今,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卻來以“父親”自居,還未給孩子半點父親的輕撫,已經把孩子賣掉?賣了三兩銀?

    不!秋娘決不能失去兒子!若她的兒子被賣給人為奴為仆,他的一生,也會就此完了!她決不能令兒子將來抬不起頭來做人!

    她豁盡畢生的氣力,死命抱著耀祖的腰,誓死也不給他再移前半步!誓死不讓他賣掉在大富眼中、甚至在其父親眼中賤如地泥、在她心中卻如珠如寶的兒子——英雄!

    耀祖沒料到秋娘產後虛弱,卻竟然仍能使出如此大的蠻力,把自己死抱不放,當下人也開始惱怒起來。

    他猝地使盡蠻力一甩,便把秋娘甩開,接著伸腿一蹬,登時“碰”的一聲踢中秋娘的腹部,踢得她當場人仰馬翻,鮮血狂噴,她的後腦,更撞向地上一塊大石之上,霎時頭破血流。

    可是她的人仍然沒有昏厥過去,隻是哀嚎哭叫:“不!耀……祖!別要賣掉英雄!求求你別要賣掉英雄!耀祖,求求你別要毀掉自己……的兒子!我們還沒為英雄幹過……什麽,別要毀掉兒子啊,我們的兒子,需要我們把他……扶養……成人……”

    耀祖看見她為兒子如此頑強不倒,也覺心寒,乘她還沒再站起來,已自慌惶回身就走,任憑秋娘在他身後發狂哭叫,他一直也沒回頭!

    但是他一直冒著風雨向前走,一麵仍看著懷中那個看似與他沒有半點血緣的親生兒子,忽地,他赫然朝孩子小臉之上,吐了一口濃稠的口涎!

    “哼!小子!你娘對你寄望甚高呢!可是,你真的會成為英雄嗎?”

    “嘿!即使我是你的爹,我也瞧不起你這賤種!我如今把你賣了,看看你這一生,是否真的會成為英雄,還是一生——為奴為馬?哈哈,你就給為父賺點買酒的錢吧!”

    冷血而渾無半點親情的笑聲雖然大,然而很快,卻被天上的雷聲蓋過!仿佛,上天也在為這樣一個貪財不義、天怒人怨的父親而震怒!他將把兒子賣給誰?賣去哪?

    隻是,耀祖手中的孩子,一個本應喚作“英雄”、卻又不知將再喚作“什麽”的孩子,也在看著此刻把他抱在懷中、將要賣他的父親,目光之中,卻竟然沒有半分怨恨,也沒有半分小孩的童真,這孩子的眼睛之中,隻流露著一絲憐惜的眼神。

    失去畢生唯一一個兒子的眼神……血和淚,已經混和雨水灑了一臉一地。

    秋娘,終於蹣跚地、苦苦地於漫天淒風冷雨之中,站了起來。然而再次站起來的她,卻沒有從後窮追耀祖,她隻是呆呆的看著前方,一步一步、木納的向前行,也不知會步向何方?

    也許一切對她來說已不再重要了,她連最重要的兒子、期望最高的兒子亦已失去,這個世上,她還可再希冀一些什麽?還可再留戀什麽?

    隻是,何以再次站起來的她,神情竟會如斯木納?目光呆滯?啊?難道她……瘋了?

    經曆失子的重大刺激,繼而還被耀祖狠心一腳蹬飛,後腦撞在石上,眼前淚流披麵、口角溢血、渾身濕透、頭破血流的她,精神亦已再無法支持下去!

    她終於瘋了!然而,秋娘縱然瘋了,她還是一邊前行,一邊自淌血的嘴角,淒酸地自言自語:“我的兒,你……到底……在哪裏啊?”

    “兒……啊!無論……你被賣到哪兒,無論……你在……天涯……海角,你也……千萬別要……忘了娘親……的心,永遠會與你……一起,也……別要忘了,娘親……在過去每……個晚上,對仍在腹中的……你……所說的……話:你一定……要成為……英雄。”

    “你,別要……像你……親生父親一般……自暴……自棄,你,別要……給你生父……瞧不起,也別要……辜負娘親……十月懷胎的……苦楚。”

    “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當一個有用的……男人,你一定要成為……英雄!舉世聞名的……英雄!”

    縱是瘋瘋癲癲,秋娘還是於瘋癲之中、風雨之中,不斷喃喃重複說著這番說話,說著一個對兒子極有信心、期望甚高的慈母之——最後叮嚀!

    這夜之後,秋娘終於在雨中消失,於慕龍鎮消失,從此不知所蹤,再沒有人見過她的蹤跡……

    冷風淒雨,如骨肉分離時的嗚咽,可憐的是,一個甫出世便沒了娘,又被父親狠心賣掉的孩子……

    到底今後誰願對他叮嚀?誰可叮嚀?奈何,“不敗”的隻是他的——劍!“失敗”的卻是他的——一生!成也為劍!恨也為劍!

    英雄、英名、無名!

    ……

    當那白衣漢子,不,應該是慕應雄講完了所有的故事後,三人都是震驚,甚至向往。有對故事中,每個主人公的悲慘人生的同情。

    但是,三人都知道,故事還沒有結束,因為,還有劍聖那個約定。劍與劍的決戰,還沒有開始呢。

    果然,慕應雄長處一口氣後,繼續向三人講起了接下來發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