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心裏是震驚的。

    甚至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沈遇白他就是不對勁。

    但麵對如此盛情，葉知秋幹笑一聲：“倒也不必如此麻煩，我就挑一處長住即可。清風苑挺好。主院……”

    “為防閑話，還是主院罷。回頭讓工匠想辦法弄得龍。”沈遇白卻根本聽不進去，自顧自地做了決斷。

    葉知秋：……所以你問我幹啥呢？

    不過那是沈遇白的王府，他說了算。

    而且他說的也有道理。住在主院，更不會讓人議論和懷疑他們的關係。

    沈遇白又道：“隻不過，我也會過來住。我會在另一間屋子。”

    葉知秋頷首：“王爺安排很妥當。”

    對外，顯得他們是恩愛夫妻一般。這樣快速懷上孩子，也顯得很自然。

    隻是沈遇白這樣周全妥帖，她多多少少有點兒不自在。

    下一刻，她就聽見沈遇白言道：“如此，也方便你與我治病。”

    葉知秋茫然抬頭：啊？是為了這個嗎？

    沈遇白麵色平靜，目光坦然，還提了一句：“姨母很感激你的秘方。”

    那個助孕的秘方。

    葉知秋更懂了：沈遇白這是在還人情。所以就是她想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葉知秋自己一下也坦然了，微笑道：“王爺對我這般周全，我做那些，理所應當的。況且，敏妃娘娘很好。我也盼著她將來更好。”

    沈遇白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嗯。”

    接下來兩人便再無多餘的話，氣氛陡然顯得沉默。

    葉知秋捧著紅棗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偶爾用蓋子撥弄一下茶水裏圓滾滾的棗。

    直到沈遇白收拾了圖紙，摸出了一本書來看，還歪靠在軟枕上，才算是打破了這份奇怪的氣氛。

    偷看幾眼沈遇白認真的樣子，見他的確沒有還要說話的意思，葉知秋便也調整了姿勢，默默在心中回想醫書內容，背誦藥方和藥典。

    如此一來，時間就過得快了。

    二人各自幹著自己的事情，誰也沒有驚擾誰。

    直到即將到東山腳下，才聽見沈遇白忽然開口：“今日宴會上，皇兄會叫你過去問話，不必緊張，隨意回答即可。”

    葉知秋遲疑一下，還是坐正了身子問他：“你與陛下關係如何？我若胡亂說，恐會對你造成影響。”

    沈遇白對這個問題，沉吟了一下，而後便道：“知秋從前那樣，就很好。雖張揚，但沒有心機。”

    葉知秋在那一瞬間聽懂了：沈遇白這是告訴她，從前那樣偽裝自己就很好。

    於是她微微有點尷尬：如果告訴她從前那真的不是什麽偽裝，他信嗎？

    不過估計也不信。

    所以葉知秋從善如流點頭：“明白了。”

    頓了頓，確定一句：“得罪人也無妨嗎？”

    沈遇白輕笑一聲，語氣卻很肯定：“無妨，我人緣本來也不好。”

    葉知秋：……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不過他這樣一說之後，葉知秋還真是覺得放鬆不少。

    隻要不怕得罪人，那她還有什麽顧慮的？想想也是，沈遇白是什麽地位？就是當麵懟梅妃，估計陛下也隻會笑嗬嗬地看著吧？

    吃了這麽大一顆定心丸，葉知秋完全沒有了壓力。

    馬車停下後，沈遇白先下去，而後伸手又將葉知秋扶下來。

    飲宴設在行宮最高處的一處宮殿，也是因為重陽登高的習俗。

    不過也不算高，就一二百的階梯罷了。並不算十分負擔。

    而且還有內侍抬著轎子在底下等候，實在是走不動的，可以坐轎。

    沈遇白側頭問葉知秋：“可要坐轎？”

    葉知秋搖頭：“走上去罷。隻當強身健體了。”

    最近她每日都在適量活動，體力已是好了許多，這點階梯，不在話下。

    於是，二人便步行往上去。

    葉知秋本來刻意落後沈遇白一步的。

    可走著走著，就成了兩人並肩而行。

    沈遇白是習武之人，體能自然好，這麽走著階梯，竟沒有半點氣喘出汗的意思，反而仿若閑庭信步一般。

    倒是葉知秋，漸漸便有些喘息，身上也熱了起來，將山裏的涼意都驅散了。

    沈遇白側目看葉知秋微微泛紅的臉頰，忽然發現，葉知秋很白皙，這會兒微紅了臉頰的樣子，讓人莫名想起了春日盛放的美人麵。

    美人麵是一種牡丹的品種。淺紅與乳白二色，花開時，既雍容又嬌媚，是極受喜愛的品種。

    從前，他不知為何叫美人麵。

    這一眼看過去後，他倒一下明白了。

    原來美人之麵，的確如此。白皙處如脂膏，紅潤處如春桃，見之而……心動。

    沈遇白收回了目光，而後不再多看一眼。

    葉知秋還在努力地調勻呼吸，爭取爬上去不喘得太厲害。

    待到上去，葉知秋便有些腿軟，便扶住了欄杆，稍微靠一靠，緩一緩。

    沈遇白也不催促，隻一同站在欄杆邊上，遠眺京都。

    葉知秋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此處遠眺京都，隻覺得宏偉而浩大。

    即便站在高處，遠遠看著，也無法盡收眼底。

    那巍峨的城門，甚至都能看出輪廓。

    葉知秋不由地讚一聲：“真好。”

    “嗯。”沈遇白輕聲附和：“京都用了百餘年，才恢複如初。當初太祖攻入京都時，據說處處都是殘垣斷壁。就連城門都坍塌半邊。”

    那一戰，很激烈。百餘年前，沈家為民生計，揭竿而起，反抗暴政，最後一戰，便是京都之戰。

    據說那時，十室九空，京都根本不見繁華，隻有荒涼和冷寂。

    葉知秋側頭看沈遇白，不明白他為何說起這個。

    沈遇白卻轉過頭來，對上她的眼睛：“戎狄蠢蠢欲動，東方陳國也垂涎欲滴，南方還有梁朝。如果他們聯起手來，想要吞並我大胤，我們便有一場惡戰。如不能勝，他們便會一路直奔京都而來。屆時，百年基業，便會毀於一旦。”

    葉知秋是知道這個局勢的。

    上輩子，的確發生了沈遇白剛才說的事情。戎狄，陳國，梁朝，三方聯手，想要瓜分大胤。

    那時，已經當上皇帝的沈長璜為此很頭疼。

    最後是沈遇白領兵出征，平戎狄，退陳國，敗梁朝。不僅拿回了失地，甚至還將梁朝納入囊中。

    也正因如此，沈遇白功高震主，才會被那般忌憚。

    葉知秋想著這個，心中猛然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