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側頭看住沈遇白，垂眸：“若來犯，你——”

    “我便要去迎戰。”沈遇白的語氣很自然，像是說一件什麽稀鬆平常的事情。

    葉知秋微怔住，下意識地就將心裏頭的話說了出來：“難道你就不怕功高震主嗎？”

    陛下或許不怕，可下一任呢？

    不管誰做皇帝，都不會願意自己有這麽一位皇叔。

    沈遇白卻平靜：“總有人要去。家國在此，如何能苟且？”

    葉知秋忽然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了。

    沈遇白他分明，是將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家國不安，縱是刀山火海，他也會去。

    他為的，從不是他自己。

    可他守護天下，誰又來守護他呢？

    正沉默著，內侍便過來催促了：“十九王爺原來在這裏，陛下方才不見王爺，還問起來呢。”

    於是兩人便趕忙隨著內侍過去。

    陛下如今還不在飲宴處，而是在宮殿內一間屋內休息。

    此時，特地將他們二人叫過去。

    確切地說，是想提前看看自己這個弟媳。

    臨進去時，沈遇白還又提了一句：“你別怕。”

    葉知秋還真不怕。

    她也見過陛下很多次了。尤其是最後陛下病重的時候，為了拖延住時間，沒少給陛下續命。

    甚至，她對陛下，是有那麽一些了解的。

    葉知秋隨著沈遇白，二人一前一後地進去，也不抬頭，便低頭行禮：“臣女給陛下請安。”

    沈遇白隻是喊了一聲：“皇兄。”

    陛下聲音響起，不威嚴，倒透出幾分溫和：“坐下說話。”

    就有內侍引他們落座。

    葉知秋也不敢坐實了，隻坐半個屁股，端端正正，絲毫不敢馬虎。

    陛下在她身上打量片刻，而後便笑道：“原來十九弟你喜歡這般的女子。”

    葉知秋：我是哪般的女子？

    而後她就聽沈遇白沉穩回答：“知秋很好，沒有心機，做事隨心。雖然任性些，但相處起來，很好。”

    這簡短的回答！

    陛下就笑了起來，“正是如此。夫妻二人之間，最好便是沒有算計。這就很好。”

    葉知秋眼觀鼻鼻觀心。

    陛下又看一眼葉知秋，含笑道：“聽聞葉恒就你這麽一個女兒，想必很疼你。”

    葉知秋實話實說，盡心盡力扮演一個沒心機的小傻子：“回陛下話，爹爹像眼珠子那樣疼我。我娘常說，這般慣著我，我怕是要嫁不出去。”

    陛下“哈哈”大笑，“怎會嫁不出去？之前小六也特來求娶你，朕還頭疼呢。這叔侄二人，竟看上同一名女子。還是葉恒教女有方啊。”

    這話一出來，葉知秋冷汗都下來了。

    她心知肚明，皇帝這是還記著之前的事情呢！而且多多少少有些心裏不滿！

    而這個話，沈遇白還不能替她回答……

    想了一想之後，葉知秋索性擺了擺手：“陛下還是莫要提起這個事情了。說起這個事情，我便氣惱！”

    陛下果然來了興趣：“為何氣惱？你仔細說說？”

    就連沈遇白都看過來。

    葉知秋“氣”得連儀態都顧不上了，跺腳道：“六皇子分明是喜歡我家表姐，借著我的名頭去接近我家表姐罷了！倒是我當了真，歡歡喜喜的，還跟我爹爹鬧了一出什麽非他不嫁！”

    她哼哼道：“若不是我在訂婚前發現了，隻怕還真是就壞了我表姐的姻緣了！六皇子也真是的，這樣的誤會，說清楚就是了，為什麽就不好意思呢？比起我自己，我也覺得我表姐和他更配的！”

    葉知秋笑盈盈的，甚至還忍不住抬頭，一臉雀躍道：“陛下見過我家表姐沒有？我家表姐可是京都第一才女！不管詩詞歌賦，還是琴棋書畫，都是一等一的！她還長得好看！六皇子也是一表人才，他們站在一起，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看著葉知秋那一副樣子，沈遇白嘴角止不住勾起來：小騙子。

    陛下沒見過葉知秋那樣一麵，此時見她如此真心實意地誇讚顏時錦和沈長璜，不由得奇了：“你就不怨恨你表姐？她搶了你的心上人——”

    葉知秋“啊”了一聲，搖頭：“不怨恨。我與表姐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十分要好，怎會因為這個怨恨？我替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知道，她不告訴我，肯定是想將六皇子讓給我！可我怎麽能奪她所愛呢？六皇子雖好，可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更深厚。”

    她燦爛一笑，眼眸彎彎：“我隻盼著表姐和六皇子能琴瑟和鳴，白頭到老。也希望六皇子千萬莫要辜負了我家表姐一片心意！”

    陛下聽著，又問了句：“那你覺得朕這十九弟如何？”

    葉知秋瞬間一臉嚴肅，使出了畢生的拍馬屁功力：“我覺得十九王爺很義氣。他知道我想成全我家表姐和六皇子，怕我難堪，所以特地選那一日來下聘。而且他本事那麽大，待人卻很親和。與我訂婚後，更是對我十分的好。我都不知道怎麽世上有這麽好的人！不過我現在知道了，王爺和陛下有幾分相似，一樣待人親和，一樣地關心親眷。而且，陛下將天下治理得多好？可見陛下本事比十九王爺還要大！我聽爹爹說過，知人善用，才是最大的本事！陛下您就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王爺就是跟您學的吧！”

    末了她還保證道：“陛下您放心，王爺對我這樣好，我也一定用心對王爺好！”

    陛下看著葉知秋，麵上也有了笑意，竟還誇讚一句：“倒是個心地善良討人喜歡的孩子。”

    沈遇白接了句：“因此我才覺得，很好。能有這麽一個妻子，很好。”

    他頓了頓，又笑一下：“就是擔心若我去邊關時，她這般性情，恐要吃虧受委屈。”

    陛下便道：“何妨？自有朕在。你隻管放心。”

    接下來，就是他們兄弟兩個人說話了。

    葉知秋聽來聽去，也沒聽出什麽特殊的，都說的是一些回憶從前的事情，或是一些家常話。

    待到時辰差不多了，陛下才好似想起了什麽，叫內侍端上來一個托盤：“今日也是第一次見麵，你看看喜歡什麽，便算作朕給弟媳的見麵禮。”

    這話一出，葉知秋就心裏一鬆：陛下這是認可這門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