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歡聲笑語後，沈遇白便適時提出該回家了。

    陛下興致不減，還想賜飯，被皇後攔住，這才作罷。

    臨走之後，葉知秋特地叫住了顏時錦，笑盈盈道：“表姐，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顏時錦就算覺得沒什麽好事，可眾目睽睽之下，也隻能跟著葉知秋到一邊。

    葉知秋依舊笑著：“表姐大概不知道，昨天有人想要來壞我親事，被當場按住了。那人說了幾個人名，我有些為難，一時不知該怎麽辦。便想問問表姐。”

    顏時錦悚然一驚，用一種看恐怖之物的目光，看住了葉知秋。

    她背脊發冷，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聲音：“都有……誰？”

    葉知秋笑眯眯：“表姐何必問我？”

    “你想做什麽？”這一次，顏時錦的聲音好像是鎮定了許多，可仔細看，她手指緊緊的攥著，指尖都發白了，整個人也很僵硬。

    葉知秋笑看著顏時錦，又看一眼不遠處盯著這邊的梅妃，笑盈盈道：“我覺得，表姐身邊人該換換，還是送出宮去吧。不然留著，也是個禍害。你說呢？”

    顏時錦沒說話。

    葉知秋笑眯眯地後退一步，十分不舍地和顏時錦揮手告別：“表姐，你記著我給你說的事兒，別太想我了。等六皇子出宮建府了，咱們就能多見麵了！”

    說完這話，她走到沈遇白身邊，跟他一同離去。

    顏時錦也失魂落魄地回了梅妃身邊。

    梅妃審視了顏時錦兩眼，到底壓住了心思，沒當場問出來。

    而其他幾個皇子妃，就對顏時錦多了幾分打量：難道，她和十九王妃真的關係親近？那以後……看來還是要多幫襯。

    隻有顏時錦自己才知道，她現在心裏是多麽惶恐。

    張二杆子被葉知秋抓住，肯定會供出春景。

    葉知秋剛才那話，分明就是要人。可是如果春景出了宮，落在了葉知秋手裏……那會供出什麽，根本控製不了。

    因此，當四周沒了旁人，梅妃問了句“她跟你說了什麽？”時，顏時錦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等覺察出氣氛不對時，她一抬頭，就對上了梅妃冷若冰霜的銳利眸光。

    心中一顫，顏時錦忙開口：“母妃，您說什麽？”

    梅妃自然不可能再說一遍，再開口的，還是旁邊的蔣福喜提醒了一遍：“娘娘問側妃，剛才十九王妃說了什麽。”

    顏時錦根本不知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她隻能艱難道：“隻是嘲諷了我，知曉我在宮中處境，落井下石罷了。”

    梅妃掃了顏時錦一眼，淡淡道：“是麽？這樣也值得你晃神？”

    光聽語氣就知道，隻恐怕梅妃根本就不信顏時錦這話。

    可顏時錦根本沒法再解釋。

    好不容易回了皇子所，春景迎出來，低聲與顏時錦說今日她離開之後，沈長璜與小宮女流芳在屋裏廝混的事情。

    顏時錦聽得心浮氣躁，但看著春景憂心忡忡那樣子，她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她掐住了自己手心，冷靜下來：決不能讓春景出宮。

    隻是怎麽解決春景，她還沒想好。

    但那頭，葉知秋和沈遇白一路回了王府後，正好是用午膳的時候。

    廚房做了一道酸湯魚卷，葉知秋險些又吃撐了。

    好在這一次沒那麽多花樣，就是正經的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十分節儉，她忍不住誇了句：“這樣才好。早上那般，還是太奢靡了。”

    沈遇白捧著碗，笑看葉知秋：“多少商賈人家，都是那般吃的。我們這般，算十分節儉。”

    葉知秋當然知道現在天下太平，奢靡之風盛行，她嚴肅搖頭：“這樣不好。縱是有錢，也不該如此浪費。”

    她知道自己是怎麽懂得了節儉的，但忍不住好奇地看一眼沈遇白：“王爺為何也這般節儉？”

    “行軍時候，戰士們吃的都是一鍋燴。”沈遇白停頓了一下，才放下碗筷，輕聲解釋：“將軍們好些，可時間不充裕，也做不出山珍海味來，有家常菜就不錯。若遇到糧食短缺時候，甚至連一鍋燴都吃不上。”

    “那時才知人間疾苦。”他笑了一笑：“便想著，一日三餐，能吃上一葷兩素，已是能果腹，再過奢靡，不過是養出一身驕奢之氣，並無益處。”

    他沒告訴葉知秋的是，曾經他被困在峽穀之中，為了躲避敵兵，硬生生在山洞裏熬了十幾天。如果不是中間抓了幾隻老鼠，隻怕就得餓死在那。

    可即便有了老鼠，也沒敢生火，怕煙引來敵軍。最後那肉，是生吃的。

    還有一次，糧草短缺，戰士們餓得挖草根吃，廚子給他做了一碗小米菜粥，因端的時候撒了一點，壯碩的漢子懊惱得嚎啕大哭。

    從那之後，他便養成了珍惜糧食的習慣。

    隻是沒想到，葉知秋一個長在京都的嬌嬌女兒家，竟也懂得這個道理。

    他看一眼葉知秋，也問了一句：“那你呢？你又是為何養成了節儉之風？”

    葉知秋半真半假道：“因為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因太過奢靡，後半生孤苦無依，受盡饑餓。後來讀了憫農，被父兄帶去莊子上看了大旱時顆粒無收，莊戶們吃的什麽，便知能吃飽已經很好。口腹之欲，雖不必過於克製，但也要有節製。”

    這個理由有點荒誕，然沈遇白卻挺鄭重：“許是上天提醒。若你能記住，引以為戒，將來必定福澤連綿，不受困苦。”

    他說得太認真，葉知秋忍不住笑起來：“那就借王爺吉言！”

    兩人說著話，氣氛倒是好很多，比起一開始兩人都沉默不言好太多。

    素練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欣慰一笑：感覺王爺將來也不是沒有希望……

    明黃也悄悄地壓低聲音：“要是王爺和小姐真成了夫妻該多好？兩人多般配啊。”

    素練深深頷首：“很是。”

    隻不過，吃過飯後，一個說有事兒，一個說去處理公務，兩人分開的那是毫不猶豫。一個也沒見惆悵不舍得的樣子。

    素練和明黃對視一眼，忽然都覺得自己想多了。

    明黃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