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入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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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和向言出去後,老太監對向言道:“日後如有人問你,你就說你叫小向子,是尚膳監海老公房裏的。”向言道:“是。”老太監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從包裏用指甲挑出一點粉末,彈入杯中,又倒了一杯茶,對向言道:“喝下去。”

    大漢在一旁罵道:“枉你是前輩高人,卻對一個小孩子下毒,算什麽英雄好漢?”老太監微微一笑,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卑劣的奴才,一個下賤的苦命人,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向言心中暗恨,被迫喝下毒茶。

    老太監道:“小向子,我給你下的是慢性毒藥,要一年後才發作。你幫我好好辦事,到時候我自然給你解藥。”向言一愣,過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應道:“是。”

    老太監又問大漢道:“老兄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閣下身手不錯,似乎不是我們北方的武功。”大漢道:“我姓茅,叫茅十八,是泰州五虎斷刀門門下的。”老太監點點頭,說道:“茅十八茅老兄,我也曾聽說過你的名頭。聽說老兄在揚州一帶打家劫舍,殺官越獄,硬是做了不少大事。”茅十八道:“不錯。”

    老太監道:“閣下來到京城,想幹什麽?能跟我說說嗎?”茅十八道:“即落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姓茅的是江湖漢子,不會皺一皺眉頭。你想逼供,那就看錯人了。”老太監微微一笑,說道:“誰不知茅十八是鐵錚錚的漢子,逼供可不敢。聽說閣下是雲南平西 王的親信……”

    老太監一句話沒說完,茅十八已大怒而起,喝道:“誰跟吳三桂這大漢奸有什麽關係?你這麽說,沒的汙了我茅十八豪傑的名頭。”老太監咳嗽幾聲,微微一笑,說道:“平西 王有大功於大清,主子對他甚為倚重。閣下倘若是平西 王的親信,咱們瞧在平西 王的麵子上,小小過犯,也不必計較了。”

    茅十八高聲道:“不是,不是!茅十八和吳三桂這臭賊粘不上半點關係,姓茅的絕不借著漢奸的光。你要殺便殺,若說我是吳賊的心腹親信,姓茅的祖宗都倒了大黴。”老太監微笑道:“我還到閣下是平西 王派到京城的,原來是我猜錯了。”

    茅十八高聲說道:“老實跟你說,我在南方聽到江湖上說到,那鼇拜是滿洲第一勇士。什麽掌劈瘋牛,腳踢虎豹,說的天花亂墜。姓茅的不服,特意上京城來找他比試比試。”老太監歎了口氣,說道:“你想跟鼇少保比武?鼇少保官居極品,京城之內除了皇上、皇太後,便數鼇少保了。老兄在京城裏等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見得著,怎能跟他比武?”茅十八歎了口長氣。

    老太監又道:“閣下還想跟鼇少保比武嗎?”茅十八道:“請問那鼇拜的武功,及得上尊駕幾成?”老太監微微一笑,說道:“鼇少保是出將入相的顧命大臣,榮華無比。我是一個苦命的下賤人,跟鼇少保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怎能相比?”茅十八道:“那鼇拜的武功,倘若有你的一半,我便萬萬不是對手。”

    老太監微笑道:“老兄說得太謙虛了。依老兄看來,在下的粗淺功夫,倘和陳近南相比,卻又如何?”茅十八一跳而起,驚問:“你……你……你說什麽?”

    老太監道:“我問的是貴會總舵主陳近南。聽說陳總舵主練有‘凝血神爪’,內功之高。人所難測。隻可惜緣慳一麵,我這下賤人沒福拜見陳總舵主。”茅十八道:“我不是天地會的,也沒拜見過陳總舵主。隻聽說陳總舵主武功極高,但怎麽個高法,可就不知道了。”

    當初在聽到茅十八的名字時,向言就覺得十分耳熟。後來又聽到“陳近南”、“凝血神爪”、“天地會”時,向言頓時心中一震:“難道我居然到了《鹿鼎記》的世界?跟著茅十八的那個小孩是韋小寶?現在是韋小寶進宮的場景?隻是這裏到底是現實世界還是小說世界?”向言心裏被弄糊塗了。

    老太監歎了口氣,道:“茅兄,我早知你是條漢子。以你這等身手,卻為什麽不替皇家效力?將來做提督、總兵、副將,也不是難事。跟著天地會作亂造反,唉……”搖了搖頭,又道:“那總是沒有好下場的。我良言相勸,你不如懸崖勒馬,退了天地會吧!”

    茅十八道:“我……我……我不是天地會的。”突然放大喉嚨,說道:“我這可不是抵賴不認。姓茅的隻盼加入天地會,隻是一直無人接引。江湖上有句話道:‘平生不識陳近南,縱稱英雄也枉然’。海老公,這話想來你也聽過。姓茅的堂堂漢人,雖然沒入天地會,然而決意反清複明,哪有反投清庭去做漢奸的道理?你快快把我殺了吧!姓茅的殺人放火,犯下的事太大,早就該死了。隻是沒見著陳近南,死了有點不閉眼。”

    茅十八說話時,老太監又開始咳嗽,越咳越厲害。等茅十八說完,老太監已咳得喘不過氣來,本來臘黃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小太監道:“公公,再服一劑好麽?”老太監不住搖頭,但咳嗽不止。咳到後來,忍不住站起身來,以右手叉起自己頭顱,神情痛苦之極。

    此時茅十八一縱身,左手牽起韋小寶、右手拉著向言便往門外竄去。老太監右手拇指和食指往桌邊一捏,登時在桌邊捏下一小塊木塊,“嗤”的一聲,彈了出去,擊中茅十八右腿,茅十八頓時跪倒在地上。跟著“嗤”的一聲,又是一塊木片彈出,茅十八左腿又被擊中。在老太監的咳嗽聲中,茅十八和韋小寶一齊滾倒在地,向言則嚇得摔倒在地。

    小太監對老太監道:“再服半劑,多半不打緊。”老太監道:“好,好,隻……隻要一點兒,多了危險得很。”小太監應道:“是。”伸手從老太監手裏取出藥包,轉身回入內室,取了一杯酒來。打開藥包,伸出小指,用指甲挑了一點粉末。老太監道:“太……太多……”。小太監道:“是。”將指甲中的一些粉末放回藥包,又眼忘老太監。

    老太監點點點,又大聲咳嗽起來,突然間身子向前一撲,爬在地上,不住扭動。小太監大驚,搶扶過去,叫道:“公公,公公,你怎麽啦?”老太監喘息道:“好……好熱……扶……扶我……水……水缸……水缸裏浸……浸……”。小太監道:“是。”用力扶起老太監,兩人踉踉蹌蹌的走入內室,接著便聽到“撲通”一聲的濺水之聲。

    這時韋小寶悄悄站起,輕輕走到桌邊,伸出手指連加五指藥粉倒入酒中,再將藥包對摺攏重新打開。又聽到內室裏小太監道:“公公,好些了嗎?可別浸得太久了。”老太監道:“好熱……好……熱得跟火燒一般。”韋小寶又將桌上那柄匕首拿在手中,回到茅十八身邊伏在地上。

    向言心知老太監隻是被毒瞎雙眼,並未死亡。一心想多加些藥粉直接毒死老太監,但雙腿發軟,站不起身來。又想提醒韋小寶讓韋小寶去多加些藥粉以便毒死老太監,但又偏偏說不出話來。

    過不多時,水聲響起。老太監渾身濕透,由小太監扶著,從內室出來,仍是不住咳嗽。小太監拿起酒杯,喂到他嘴邊,老太監咳嗽不止,並不便喝:“能夠不吃……最好不……不吃這藥……”。小太監道:“是。”將酒杯放在桌上,將藥包包好,放入老太監懷中。

    可是老太監跟著又大聲咳嗽起來,向酒杯指了一指。小太監拿起酒杯,送到他口邊,這一次老太監一口喝幹。茅十八這時“啊”了一聲,老太監道:“你……你如想……活著出去……”,突然間“嗬喇”一聲響,椅子倒塌。老太監身子向桌子伏去,“嗬喇”、“嗬喇”兩聲,桌子又塌,連人帶桌倒了下去。

    小太監大驚大叫道:“公公、公公!”搶上去扶。背心正對著茅十八、韋小寶和向言三人。韋小寶輕輕躍起,提起匕首,向他背心猛戳過去。小太監低哼一聲,便即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