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之下，鳳宛伸手放在了那棵蒼天巨樹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按理來說這裏應該是她的意識空間是她精神力匯聚的地方這棵樹明顯是不明外來物，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出現，她應該警惕才對。

    可是沒有，心下一片平靜。

    當她伸手放在樹身上時，掌心下傳遞來的不是植物生冷的觸感，而是溫熱的，如同活物肌膚那般。

    更不知道為什麽，鳳宛居然覺得這棵樹給她的感覺很安心，似乎無形中連自己都沒在意的浮躁情緒被瞬間安撫下。

    “有趣。”不管怎樣，唇角微勾輕語道，鳳宛已經收回了手抱臂仰頭望著巨樹。

    她沒有動用精神力驅逐，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未經允許擅自闖入的作風，但在看這棵樹還算老實沒有擅自紮根擴展領土的土匪行為上，就暫時默許吧。

    她肯定不會因為獨自一個無聊才留下這棵樹！

    在樹下站了一會兒，鳳宛餘光忽然瞥向後方，眉心微蹙。

    “你又是誰？”鳳宛不解地道，語氣聽起來染了些許不滿：“我竟不知道，這地方還能讓人隨隨便便進出，沒什麽事情的話請你離開。”

    因為很久以前，也有一些調皮的孩子剛剛覺醒了精神力，趁著她午休時跑進她的意識空間裏玩耍，那時的她並不對人設防也許正是如此才會讓他們做出這種冒犯的行為吧。

    當然，孩子天性就是玩樂惡作劇，她確實被嚇了一跳，所幸沒有設防否則孩子們肯定在靠近她意識的瞬間就被精神力絞殺，但最後她還是沒有怪罪他們，反倒是孩子們的家人聽見了非擰著那些孩子手提一籃子雞蛋上門道歉。

    無聲的樹，忽然開始沙沙作響。

    當微風拂過時，鳳宛才順著望向頭頂，樹葉被柔風吹拂讓原本禁止的畫麵變得生動了不少。

    看了幾眼後就沒意思地收回了視線，挑眉對來人道：“你搞的鬼？連著這個棵樹也是你帶來的？”

    “我不想知道你來這裏的用意是什麽，現在麻煩你連著這樹一起離開，在我沒有……”生氣之前。

    話還沒說完呢。

    忽然，臉頰上多了一抹溫熱，鳳宛一臉震驚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渾身僵硬在了原地。

    那人移動速度很快，眨眼間就逼近了鳳宛，抬起的手輕柔而仔細地拂過著她的臉龐，仿佛在對待一件心愛易碎的寶貝，沒一個動作裏都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觸碰。

    這人沒有外形，通體都是淡紅色光體，僅僅能從外觀上看出它是一名身形高大的‘人’但卻分不清男女，光影模糊了性別哪怕距離這麽近鳳宛也無法看透。

    這代表對方的實力境界遠遠在她之上！尤其是精神力！

    鳳宛這會兒可不就傻眼了，她的精神力可是真身級別，平時無法完全釋放出來是因為法則她被打壓了，但不代表這些精神力在她體內就是虛設，強於她……這不就說明，對方也是神！！

    不淡定了，淡定不了。

    “你是誰？！”鳳宛眉目冷下，連那隻還在摸著自己臉的手也沒管了。

    光影‘人’聞言手上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它似乎歪著歪腦袋視線認真的盯著那雙此時覆蓋著薄冰的眼眸，最後伸出另一隻手輕輕覆蓋在她的眼上，另一隻手將人擁入懷中。

    鳳宛瞳孔地震：“……？！”這是什麽騷操作。

    漸漸的，鳳宛感受到了。

    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緊緊包裹著她的精神力，明明是強大不可撼動甚至對她來說陌生的精神力就是明晃晃的威脅，可是在這龐大的精神力下她卻完全升不起一絲緊張的情緒。

    才讓自己從朦朦朧朧的狀態中強行蘇醒，下一秒整個人又軟了下去卸下所有的防備，雙眼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來著，撅著小嘴微蹙眉頭，好像因為這種狀態讓她非常不喜歡。

    接連了幾次掙紮。

    可能連對方都沒見過這麽頑強的“抵抗”。

    終於在最後一次，鳳宛豁出了全部力氣，盡管軟綿綿得一推差點沒把自己推地上去，她微紅這眼睛咬牙怒道：“夠了！我不管你是誰，來這裏什麽目的，現在離開這裏！”

    翻滾的識海中無盡精神力蜂擁而出，安靜祥和的畫麵頓時破碎——

    鳳宛手中凝聚著一團精神力，如同火焰跳躍著奪目的赤金光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渾身上下還充斥著無力的感覺：“我比我強，我不會否認，但我不喜歡有人控製我，如果你執意繼續我不介意魚死網破大不了死一次，你也別想安然無恙的回去！”

    強？

    強又能怎麽樣。

    你強任你強，隻要她想，不顧一切也要把你變成半個傻子！

    精神力是強大也是脆弱的，換做是誰被陌生人這樣用精神力包裹都會驚恐吧？！

    當然，對方沒有惡意，散發的精神力也全是柔和友善的，但鳳宛可不想把自己置身在隨時翻臉就是千萬刀劍割在身上的危險中。

    以那種包裹的程度，想殲滅她的精神力隻需要對方一個念頭就夠了。

    也許是鳳宛的態度很強勢。

    光影‘人’先是遲疑了一會兒，在聽見鳳宛最後說了個什麽死時，猛地抬起頭，最終……妥協了。

    ‘好，我不會在那樣做。’

    ‘別害怕，好嗎？’

    不是聲音，而是匯聚成意念直接傳遞到鳳宛這邊，她提不出聲音但卻能領會對方的意思。

    鳳宛散去了手中凝聚的精神力。

    頓時，四周再度恢複了先前的風平浪靜。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尷尬，說遠不遠說近還隔著兩米，就這還是鳳宛剛才拚了全部力量才掙脫開對方，很顯然，在察覺到她有要掙脫的意圖前，對方抱著她的手就沒多用力隻是保證她不會摔倒而已。

    所以鳳宛才覺得疑惑。

    這裏是哪？這裏又不是現實！

    摔一跤也不會疼不會痛不會癢的。

    “你是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鳳宛又開始詢問之前兩次都沒得到的答案。

    這一次，沒有別的事需要顧忌，光影若有所思的一番傳達意念道：“可以不回答嗎？”

    “為什麽？”

    “唔……還沒有做好準備，這可以算理由嗎？”

    鳳宛錯愕的看著他，最後有些頭額的揉了揉眉角，無奈道：“算吧，那麽換一個問題，這次不許再拿沒有做好準備來搪塞我。”

    “好。”光影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感應，預感到了然後就出現了。”

    “感應？我可不記得自己和誰有過這樣的感應，那你來這裏是做什麽的？總不能就是來逛一圈然後回去吧。”鳳宛攤手，說實話這個理由真的說服不了她。

    她確實沒有和誰有過感應，尤其還是和這麽強大的人！

    要是現實中真的有這樣的人，那她還不趕緊拉攏當靠山，還努力個屁！

    強者，不管到哪裏都吃香尤其是像墨家這類習慣與強者捆綁在一起的家族，所以鳳宛可以肯定，自己身邊絕對沒有這類人，唯一有的一個還是墨羽惜，但那家夥不用說，眼前這位和他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你在消散……”

    探出的手再次輕輕撫上女孩還顯稚嫩的臉龐，光影低語呢喃傳達的意思裏飽含著一絲痛苦：“真抱歉，沒能在你身邊。”這種時候，如果他在身邊該多好，至少不會讓她感受到疼痛不會讓她受傷。

    可惜，不在。

    “我在消散？”這回鳳宛聽明白了，是在說她身受重傷後意識在消散吧。

    然而她並不會真正的消散一空。

    “你在我身邊也改變不了什麽吧。”鳳宛莞爾一笑，聽出了光影話語中的痛苦，雖然還是不能夠理解但她大抵覺得差不多了，肯定是她上輩子積德，這輩子死前還引來了一個富有同情心的靈體來安慰她。

    這麽強的人，最後也逃不過死亡嗎……

    鳳宛凝視這它心底徒然多了一絲悲涼，也是，強大如神也會隕落，雖然她不知道對方是人還是神，但死後大家都一樣屍體的灰燒了百年後變成大地的養分，魂魄變成的靈未嚐心願的遊蕩在塵世。

    想到這裏鳳宛就不由得放下了戒心，同是淪落人，何況她的反抗也隻能堅持一瞬，要是真能殺了她，那她反而引來終結，這漫漫無期的懲罰也終於結束倒是她賺了。

    “算了，你叫什麽名字？至少我得知道這麽稱呼你吧？”

    “稱呼。”光影低下頭，過了很久也沒動靜。

    這回鳳宛很體恤，墊著腳尖拍了拍他肩膀，同情的道：“沒事沒事，不記得不要緊，名字這種東西就是個代稱而已有和沒有都一樣，以後就有了。”

    光影一愣，顯然鳳宛前後的態度反常，讓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們靈體保留的記憶都有限，像我之前認識的那些靈體很多也都是這種情況，不記得自己是誰叫什麽，甚至連自己為什麽徘徊在原處的都不知道。”

    鳳宛想了想，忽然伸手從旁掏了下，空間就這樣從中撕裂開一條縫隙。

    鳳宛揪著空間另一頭的半透明尾巴，壞笑道：“來嘛來嘛~阿飄你看，這位和你一樣都是阿飄，同為阿飄互相認識一下啊。”

    “不要啦！！”阿飄拚命抓著空間邊框，整隻飄都在欲哭無淚：“老大你既然沒事幹嘛不出去，外麵的人都快急死了，你已經昏迷好幾天了！”

    鳳宛微驚，隨後撇嘴：“沒事，多躺幾天就當做休息了。”

    “真的不需要我去傳個信什麽的？”

    “不用，而且你確定自己這樣出去站在他們麵前，不會被強行綁走？”

    “欸？？為什麽要綁我？”

    “哎呀，因為聽見最近有許多到處抓奇異生物的人，阿飄這樣會飄在空中還能和人自由溝通的他們肯定沒見過，人死後究竟有沒有靈魂呢，阿飄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感興趣？”

    阿飄驚恐：“不要！！！我不出去了，打死我也不出去！”

    揪著阿飄小尾巴的鳳宛聞言頓時挑眉，隨後惡劣的壞笑：“別這麽膽小啊，真想做一輩子的膽小鬼啊，來來來，交個朋友先——！”

    咻~地一下。

    阿飄體會到了什麽叫空中淩亂，被鳳宛抱在手上對到光影麵前時，阿飄神情呆滯一股寒意順著尾巴直衝天靈蓋，它看見了天使，很快就要上天了吧……

    “它叫阿飄是我半路撿來的小跟班，和你應該一樣生前都是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不過之前的的確確有胳膊有腿。”

    鳳宛清脆的聲音響起。

    當她提及這隻不明生物是她撿來的小跟班時，籠罩在阿飄身上堪稱恐怖之極的威壓瞬間蕩然無存，光影順著鳳宛的手接過阿飄，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奇，捏了下阿飄半透明的尾巴。

    阿飄瞬間炸了：“別——額……您隨意？”

    它要反抗的啊……阿飄內心瘋狂淚奔，為什麽主人會把這麽恐怖的家夥當成靈體？根本不一樣好不好！完全不一樣啊！！

    死後脫離身體的靈，和活著隔著遙遠距離凝聚成的靈，本質上就有著非常大的差距吧。

    “……”光影揪著小尾巴，不知道是不是阿飄錯覺了，他感覺這位大人好像笑了一下？！

    夭壽了。

    “我聽我的一位朋友說，靈體和靈體待在一起會更不容易轉為惡靈，同時也能幫助無主的靈體減緩消散的速度。”

    雖然這位看著很強，但再強大也是靈體吧，鳳宛看它身周隱約有渙散的光點這才把縮在空間裏不肯出來的阿飄揪出來。

    “謝謝。”光影很有禮貌，玩了一小會兒後就抱緊了阿飄，似乎很喜歡這位新朋友。

    阿飄已經感覺自己六魂無主七魂升天了，它感覺一點都不好！！

    “阿飄，好好和人家相處，別一驚一乍的到處亂竄。”鳳宛雙手叉腰麵帶三分威脅地微眯著眸子道，讓阿飄和這位在一起其實還有監督的意思，她得出去了，隱約傳來的拉扯就是身體即將脫離危險的前兆。

    阿飄哆哆嗦嗦，想要說什麽時忽然抱著自己的手臂猛地一緊，嚇得它連忙點頭：“是是是！老大放心，保證不到處亂飄！”

    “要走了嗎？”光影意念傳達道。

    語氣之中，還有些淡淡的不舍，明明才剛剛見麵怎麽又要離開了呢，雖然這種方式的見麵是他最不想的，但現在……唉。

    “嗯，阿飄可以出現在這裏，說明身體已經脫離危險了。”

    鳳宛和阿飄簽訂的契約不是永生永世，平等契約在主人死後就會解除，可是阿飄還在。

    “放心，如果你暫時沒有地方可以去，就留在這邊吧，我想我這裏你應該也是來去自如，就請便。”鳳宛摸了摸鼻尖，怎麽感覺自己這裏和客棧一樣了，話說這不是人最私密最不可侵犯的地方嗎。

    光影忽然頓了一下，隨即佯裝無事的點了點頭，再次道謝。

    ……

    刺眼的燈光照在頭頂上方，耳邊隱約有流水的聲音，意識一點點回來的鳳宛聽見這水聲時還一頭霧水，就算知道她沒救了也不至於水葬吧？這要是來個暗流還不得把她卷得媽都不認得。

    終於，身邊傳來了好像……爭吵？

    “都說了不行！”

    “可是她的傷不使用治療恢複艙的話是會有仿佛感染的危險，現在我們隻是暫時穩住了她的心率，這根本不是最佳的治療方案！”

    “你說的那個治療方案，弄不好就是要她的命！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吧，這孩子本來年齡就小，加上儀器檢測出她百分百是靈修，要是把她放進恢複艙裏靈力起衝突了反噬到她，那才是真正死定了！”

    “不能再拖了……”

    “指揮官怎麽樣了？”

    “他沒事，就是現在每天擔心一有時間就要來看看，已經好幾天做恢複治療都是心不在焉的狀態，不過好歹是有繼續。”

    “還有那個……就是那個和鳳小姐一模一樣的東西，指揮官讓人去檢測了，不是人形智能機械，但她的皮下沒有血液外殼卻十分堅硬，不使用暴力根本破壞不了一點。”

    “嘶，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

    議論聲越來越偏離話題了。

    後麵又聊了什麽鳳宛已經沒有注意去聽，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她瞬間額頭冷汗大冒，廢了一把勁才勉強凝聚起一點點靈力。

    躺在病床上的鳳宛臉色煞白，終於，伸手抓著了邊緣借力勉強的支撐著爬了起來。

    幾乎在同時！

    門外的警報器突然大作。

    ‘滴滴滴——’

    門口議論的一群人臉色大變，連忙猛地推開門衝了進去。

    而在此時正朝這邊走來的鳳卿塵在聽見警報聲時整個人更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般，剛才訓練結束的燥熱這會兒迅速冷卻身體冷得嚇人，沒有任何預兆地身影猛地竄了出去，連身邊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前麵早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另一邊。

    扯著連接在自己手臂上的軟管的鳳宛汗顏的看著這群驚恐的一米八高大個，在他們仿佛看恐怖分子的目光下，悻悻地鬆開了想要扯斷的手。

    滿臉無辜的道：“我什麽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