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該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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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韭跟著自家七殿下的腳步。低著頭,又時不時抬頭。
看起來是有什麽話要說,可是又有些不敢。
離歡走出宮門。駐足。
“要說什麽。說。”輕輕一句。
洪韭抬起頭。有些猶豫:“倒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七殿下變了……”
“人該要變。”
人該要變。是啊。人該要變!
我們都曾軟弱,我們都曾逃避。軟弱著不敢麵對的人,逃避著不想麵對的事兒。
可遺憾的是,人總該要變,隻有變,才能讓我們不在軟弱,讓我們在疼痛中逐漸清醒。可幸運的是,人該要變!隻有變,才能讓我們不再逃避那些生活的恐懼和必要的痛苦……
在那一天,那一夜中。離歡第一次看懂了這樣的道理。他隻怨自己沒早點明白,沒早點看穿!
如果早些看穿了呢?如果早些明白了呢?皇長兄,是不是便不用丟了命?他不知道,他隻知道現在,當下!他再也不會相信什麽所謂的血中有親情,斷骨也連筋的屁話!
他突然懂了。懂了原來這些東西,在那一把金鑾座麵前,屁也不是!懂了原來逃避,原來忍讓,換來的隻是別人變本加厲的欺壓……
“人該要變……”
洪韭低著頭。他自然想不到離歡那麽多,也無法親身體會離歡的苦痛。此刻隻是想著那句話。
終歸還是嘀咕:“隻是七殿下您……變得也太快了些……”
離歡聽著那話。隻是裝作不經意,搖搖頭。
變得太快了?一個從小被父親殺了母親,逐出家園的人。怎麽會真的就生了那麽一副陽光的性子呢?一直以來,所有人都以為離歡是那樣。以為離歡從來不對任何事情上心,以為這隻是一個沒心沒肺的老實人。
可是隻有離歡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如此!那副偽裝之下的小人,也未必就比那兩個皇兄強到哪裏去!此刻改變,也不過隻是本性的顯露而已。
沒說什麽。離歡繼續朝外走去。
洪韭見離歡沒理自己,快跑幾步,顛到離歡身邊。
“七殿下。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回睹星嗎?”
離歡搖搖頭:“去煙雨閣。”
“煙雨閣?!……”洪韭詫異道。
那煙雨閣是羅之州出了名的風月場所。洪韭可是死活都沒想到離歡的下一站是那,那鍾離陽剛死,無論從情緒還是從禮節,離歡都不該也不會去那才對。
心裏琢磨。洪韭的嘴從來憋不住話。
“七殿下這時候兒,去煙雨閣……是要幹嘛啊?……”洪韭斷斷續續,試探問道。
離歡也毫不避諱:“去搶個美人回來。”說著便又停下腳步,轉頭看洪韭:“你去搞兩匹馬來。”
“七殿下您……”
“去。”離歡沒等洪韭猶豫,打斷著對洪韭手背外翻輕甩,做了個“走”的手勢。
洪韭見其認真,點點頭。能怎麽辦呢,七殿下已經做了決定,自己執行就是了。
行了禮。洪韭轉身朝另外的方向走開,離歡則是大步朝煙雨閣走去。
鍾離伐很少有對皇室家事封鎖消息的態度。那血戰沙場走到皇位的帝君一向認為,紙包不住火。所以那太子的事情也隨之傳開……
那羅天王朝的太子殿下死的淒慘,這煙雨閣裏燈紅酒綠的尋常。
即便是太子“謀反”的消息傳出來。那閣中無數文人墨客,酸氣詞人。知道太子殿下的悲涼消息,也還是都為那一世英明,心懷天下的太子殿下,灑淚揮毫,賦詩幾首。更是對那太子殿下的慘痛遭遇捶胸頓足,為那太子到底也看重皇位做出那樣的傻事。飲一口酒,歎一聲“太子糊塗啊!”道一聲有的沒的,還不忘了品一品身旁佳人兒那不知道多少人嚐過的胭脂……隨後再繼續為太子的事情歎息。
無數的歎息。在那個身著白色蟒袍的年輕人走近之際,消散……
離歡聽到了那些歎息。無用的歎息,虛偽的歎息。他沒理會。隻是朝前走著。
身旁左右,低聲,傳出來的是議論。沒有好的,隻是說那太子剛死。這從前四合神洲皆知與太子最為要好的七殿下竟然來了這地方。都為太子覺得不值。
也是。什麽最為要好,到頭來不一樣親手殺他身軀,奪他性命?到底也就是為了那王座。隨後便是歎一聲“皇家的事情真虛偽”。
這些離歡都聽到耳朵裏。卻沒一句上心。這世上,總是那不明所以卻滿嘴仁義道德胡唚的腦殘智障多一些……
那打扮的花枝招展,上了些年紀卻還風韻猶存的老鴇見了。躲在一邊思慮半天。
她可聽說,這位七殿下今日朝堂之上一改常態,強勢的緊。甚至把那傳聞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東宮儲君的顯王鍾離渡罵的連嘴都還不上。
這剛出了朝堂,就進了雞窩……鬼知道是個什麽想法?這老鴇在這最風月,最江湖,最市井的地界兒從把自己賣給別人,到把別人賣給別人怎麽說也有了不少的年頭。對於這些看的清楚,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是親手斷送了這羅之州最大風月場所的美好錢程……
思來想去。這七殿下自己不去招待倒也不行!別的不說,單是其睹星罔尊門主的身份,便是搭上整個煙雨閣都惹不起!
老鴇硬著頭皮,擺出一副惡心的嫵媚討好,阿諛奉承臉皮,迎到離歡麵前……
“是七殿下來了!?……”
老鴇叫嚷的低聲,言語少的可憐。這種時候,自己還是盡量熱情,盡量話少,才活得久……
“雨霽姑娘可再接客?”離歡瞧著那老鴇,隻是說道。
老鴇尋思著。琢磨一會兒,帶著奉承:“是。不知道七殿下要來,剛接了客……是那……解侯爺家的公子。”
解侯爺。離歡自然知道是誰。羅之州解氏一族,倒也算是個對鍾離皇室的有功之臣。世襲二品王侯,屬軍侯。手裏雖說不像那第五、第九重甲師團動輒就是上萬人馬,怎麽說也有著八千人之多的機火團在手上。
二品軍侯解介元乃是那顯王鍾離渡鷹犬。其子解玟嬰,平日裏驕縱跋扈,仗著自己家中八千兵馬,是羅之州出了名橫行霸道,草菅人命的貨色。也仗著那家族之上有著風頭正起的顯王鍾離渡,囂張的不是一時半會兒……對鍾離陽和離歡兩人,雖說為臣,卻從來沒個好臉色,甚至還多有刁難之意。
這些事兒,不僅離歡知道。那老鴇也明白的不行。此刻之所以連那嫖客的名字都說出來,也是篤定這離歡聽了解玟嬰的名字,還會一如既往回避走開。
卻沒想到離歡聽到那名字,再沒露出如同往日無所謂的笑容。反而是抬眼瞧瞧樓上那雨霽的房間。
“趕他出來。”
聽離歡說出這麽一句話。老鴇可嚇著了。那樓上的是誰啊?那是二品侯府的公子!侯是什麽侯啊!?那他媽是軍侯!她哪裏敢惹呢?
可看了看那離歡毫無波瀾的一臉冰霜。卻發現此刻這在自己看來一向較為軟弱的七殿下,自己也惹不了!
無奈之際。隻得尷尬道:“七殿下啊……這樣……不太好吧?”
“我讓你趕他出來。聽不懂?”離歡冷眼看著那女人。
老鴇一臉的為難。離歡琢磨著為難這麽個生意人倒也沒什麽意思。又道:“上樓告訴他。我叫他滾出來。”
見這位七殿下已經做出讓步。好歹沒讓自己趕那解玟嬰出來,也把這罪責主動攬到自己頭上。老鴇也不好再說什麽。
左右為難,也隻得硬著頭皮上了樓。隨即是那樓上一陣響動。
一個比離歡長了幾歲的青年,係著那領口衣扣,怒氣衝衝,走下樓梯。
站到離歡麵前。青年冷笑。
“解公子好興致啊……”離歡打量那解玟嬰剛剛係好的領扣,笑道。
解玟嬰在那樓上才剛脫了外套,打算好好享受那懷中佳肴。卻被那老鴇不懂事的敲了門,剛準備開口罵娘卻是聽到老鴇傳達的離歡口中之言。
怒氣中燒。此刻嘲諷:“七殿下才是好興致……”
“解公子還知道叫我殿下啊……”離歡沒等解玟嬰說完,便是冷言打斷:“我是皇子,你是公子。見我為何不跪拜行禮。”
被離歡這麽突如其來一問。解玟嬰征了征神。因為離歡的忍讓,他和離歡的幾次碰麵,仗著那鍾離渡好像從來都沒怎麽行過禮,更別提跪拜了!
此刻聽了。笑得輕蔑:“七殿下。我父親是二品軍侯,我見到顯王殿下都未曾跪拜……”
“解介元是二品軍侯。你是嗎?”離歡沒管那解玟嬰拽出自己親爹和自己“幹爹”的名號壓製自己。隻是那麽追問道。
解玟嬰看著今天反常的離歡有些吃驚。可吃驚之中,沒察覺什麽,隻覺得這從不得寵的皇子今天吃錯了藥。
沒跪拜,沒行禮。隻是依舊嘲諷著:“七殿下還真是好興致。那太子殿下剛死,有心思來這地界兒,跟我糾纏什麽行不行禮?”
解玟嬰不知死活,又一次抬出那“太子殿下”的旗號挑釁。離歡左腿卻已然在同時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