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流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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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飲茶中老旭頭兒抬起眼皮,看著剛剛晉封的念王殿下眼神頓了頓。

    隨之離歡還是笑起來。

    “是啊。是踩著那身紅色的蟒袍才有的,多謝他,為我做了台階……”

    三任的帝師握著茶盞,盡量眯起眼睛。再發出“滋滋”的聲音。放了茶盞隻是一句:“這樣活著,太累。”

    說罷去拿紫砂茶壺。

    念王殿下先一步起身,雙手抬起茶壺,動作中是規矩。緩緩替王旭斟滿茶盞。

    笑著說:“舒服的事情,還是等到死了以後吧……”

    話未說完。老旭頭兒便是抬手又打了離歡一腦瓢。

    怒道:“臭小子!哪裏有自己咒怨自己的?倒了重斟!”說罷把那茶盞推到離歡跟前。

    念王殿下瞧著那茶杯,無所謂一句:“堂堂三任帝師,還這麽迷信……”臉上不禁露出笑意。拿起茶杯聞聞茶香。

    “這麽好的茶,倒了可惜!”隨即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盞中茶一飲而盡。

    那老旭頭兒來不及阻攔,也怒不起來。見離歡又斟一盞茶送到手旁。眼神柔和一些,道:“真決定替他報仇?”

    輕輕出一口氣。離歡重新坐回去,靠在那,仰頭。

    “我從沒想過要替誰報仇……”離歡笑得苦奈,搖搖頭道:“人各有命,世間蒼生都難逃死劫,太子又多什麽?隻是……”

    聲音停頓,那念王殿下暗紫色眼眸中一絲堅定若凜冬寒風。

    “他不該白死。他們既然要了他的命……”轉頭看向王旭,離歡聲音少有的冷淡下來:“就要拿自己的命來換。”

    這位念王殿下。眼神中帶著一些如從前太子一樣的堅定,還有不少太子不曾有過的狠厲。三任的帝師,自稱是見過了無數的大場麵,風風雨雨,大風大浪?那都是家常便飯!可這時候,還是不禁看的出神……

    轉而笑道:“你那長兄。從來仁善過之,少了狠厲。倒是被你補回來了。”

    說罷,這位足足擔當三任的帝師,整個羅之州盡皆曉之的大人物。站起身子,單膝而跪。俯首道:“今日起,王旭願效力於念王殿下。”

    這老旭頭兒,跟離歡算是忘年交。兩人從來都相互嘲諷習以為常。其又是三任帝師,被帝君鍾離伐親自下了旨意,見到帝君都可以不跪。

    此刻跪倒於自己麵前,離歡一陣慌神。趕緊扶住王旭:“您這是幹什麽!起來!”

    離歡下意識想把老旭頭兒扶起,可那倔老頭兒沉著身子,此刻便就是不起。繼續說道:“我是太子師長,卻也隻是師長。太子之死,我心痛卻無能亦無權,隻有心痛……”

    那帝師的身子顫抖,對離歡行禮:“唯有請念王殿下,不負生人所求,不枉亡者所念。替他踏入那東宮!……”

    離歡哪裏受得起這不跪帝君的帝師一跪。緩神之中,隻想趕緊把這倔老頭兒扶起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起來說!”

    那倔驢老頭兒,整個羅天王朝皆知。若是犯起倔來,十個鍾離伐都攔不住他尥蹶子!此刻便是一把推開離歡。

    再次俯首拜道:“此情,是身為師長理所應當。此請。不為自己,不為亡者。隻為羅之州天下蒼生,隻為羅之州百萬黎民,隻為,泱泱羅天。”

    被王旭推開。站住腳步的念王殿下終於不再強行撕拉。聽著這倔老頭兒的話,知道是認真的。

    心中動容之中。沉重道:“本王心中謹記帝師所言。帝師……請起。”

    王旭聽了,這才緩緩起身。

    看著那倔老頭兒的模樣,離歡一陣沉默。那好像是這老頭兒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對自己講話。

    將其扶回椅子上坐下,隨之緩解尷尬的又笑笑。

    背過身,回去坐下:“你下次有事說事兒,可別動不動跪來跪去,你連父皇都不跪,我可承不起你這膝蓋!再折了我壽數!”

    “正事兒歸正事兒!”老旭頭兒很有默契的也恢複成了剛才的狀態,飲一口茶,隨即抬手:“讓你見個故人。”

    “故人?”離歡不明所以,剛要去問,那一旁簾帳後已然走出一青衣書生。

    那書生一身綠袍,歲入中年,腰間佩一純白孤鶩玉佩。盡顯儒雅風氣。

    離歡朝那中年人看去,打量之中,眉目收緊。

    這人看著熟悉……隨之起身,眉目愈發緊縮。

    “卿留?”

    那中年人,微笑著跪拜行禮:“為臣,拜見念王殿下。”

    這羅之州關於三任帝師的傳說有很多,其中有真有假。分說最為不一的,是這三任帝師的收徒問題。

    按理來說,帝師所教自然為帝君。可世人傳聞,這帝師所教學生卻不僅三任帝君,三個學生。而是有五個學生。

    其餘兩個,除了天下盡知的前東宮儲君鍾離陽以外,還有一人。據傳聞,本是個苦讀書生,後因其才學被帝師無意間發現,收其為徒。名為吳卿留。

    這位吳卿留,才華文學自不用說,能被三任帝師認可自然不是凡類。又因為得帝師傳承,鋒芒盡顯,入了朝堂,政績斐然。一直做到中書令的高位。

    這麽一位大人物,自然被不少羅之州百姓所熟知。其任中書令的幾年裏,更是創下不少為人稱道的大事。隻是可能因為光芒遲早消散的理兒,這位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新星隻閃耀了幾年,在一次受命前往晚江鎮治事之後,便因為私受賄賂,被戈了職。

    雖說其才華到底不是池中之物,那帝君百般思索,還是叫他留在了中陽學府,可這官職比起從前堪比丞相的中書令,已經是天壤之別。

    這位吳卿留呢,被貶了官職,卻也好像從來沒怎麽在乎。靠著這一身才華,在短時間內便做到了中陽學府的第一執禮,人稱“清流學士”。隻是,這位清流學士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傳聞所說是三任帝師王旭的學生,還有其被突然革職的真正原因,就很少有人真的知曉了。

    這些。對於外界是傳聞,眾說紛紜。對離歡而言,卻清楚的很。

    世人說對一半,也錯一半。這位吳卿留確實便是王旭五個學生中那個唯一不是皇家子弟的人,也是王旭這五個學生中最得意的門生。無論是才華或謀算的天賦,王旭嘴裏,便是“其子,天資有之,過之,不琢即才。”

    這樣的評價出現在王旭嘴裏,已經是高上了天。要知道,便是離歡這般的頭腦,在王旭嘴裏也隻是“邏輯妙哉”四字而已。

    至於為什麽被突然革職的事情……離歡更清楚。

    是因為自己和母妃。王旭在這宮廷中隻認識一位嬪妃,就是離歡生母濛妃。這或許也是王旭跟離歡交好很大的一個因素。

    那濛妃冰雪聰明,深得王旭高評。若不是身為帝君寵妃,恐怕這位三任帝師還會有第六個學生。

    因為這樣的關係,吳卿留與濛妃之間也素來交情甚好。後來,被派往晚江鎮之事的一年中,濛妃之事禍起。吳卿留遠在晚江鎮並未及時趕回來。可因為其與濛妃關係,鍾離伐自然已經不能再相信這位中書令。對外,卻也總不能說,這位叛妃黨羽,竟然已經涉及到了中書令此等的高官,便隻好隨便給吳卿留戴了頂“私受賄賂”的帽子,將其革職了……

    從那以後。離歡便再為見過這位吳卿留,雖說兒時與之也關係甚好。可後來因為睹星的特殊身份,再去見這位清流學士,已經不太妥當。所以私下裏也隻是派人時常打聽吳卿留的近況,並未再見過。

    如今相見。離歡一陣激動。

    扶起吳卿留,眼神都有些呆滯起來:“當日京都一別,你我……”

    離歡算著時間。吳卿留卻輕笑:“整整十載未見了。歲月過矣,沒想到,再見念王殿下,已經是現在這般翩翩少年了。”

    一邊說著,吳卿留一邊自嘲:“臣倒是過了風華,歲步中年。”

    離歡看著這位十年未見的故人,笑得開心。他原本以為,以自己的特殊身份,這位故人,自己可能此生都不便再見了……

    “你剛才便在這兒?”離歡拉著吳卿留坐下,問道。

    吳卿留點頭。“早便來了。師長想著要試試念王殿下心中決意,才讓我留下聽著。”

    離歡剛想著嘲諷老旭頭兒一句,那老旭頭兒卻率先開口:“我多年不入朝堂,如今若真重入朝堂必引得其他兩位殿下生疑。卿留幫你就是,想來你該信得過。”

    “信得過,信得過!我正愁朝堂中沒人幫忙。”離歡笑著。

    聽到“幫忙”吳卿留卻略微低頭:“隻是臣現在位卑言輕,恐幫不了殿下什麽忙了,隻能出些建議。”

    “中陽學府執禮嘛,這個我知道。”

    離歡卻擺擺手:“這個教給我,你不用多想。”隨即便是轉頭看向王旭。“老旭頭兒,說正事,我一直有事情想問你的。”

    王旭看著離歡,並未多言,隻等著離歡說話。

    “皇長兄當日遇襲之前,你是否有所察覺甚至發了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