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這天仍是休沐，皇宮裏麵還保留著元旦歡慶的布置，李濟難得的在宮裏休息，畢竟是天下最忙的人，一年就這幾天能偷個閑。

    可是今天他又閑不了了，吃完早飯正想和皇後妃子們去宮裏的禦花園逛逛，卻聽禁衛來報，說文僑、李伯言和秦玨聯袂求見。

    本想著一起去花園聊天也可以，然而禁衛說李逸也來了，李濟頓時沒有了遊玩的心情，隻能移駕甘露殿。

    皇後也想去看看李逸，過年他們是不可能先出宮去臣子家的，因為這不僅是於理不合的恩寵，更甚者會害得李逸被彈劾，所以今年他們還沒見過李逸。

    最後李濟保證將李逸留下來吃飯，皇後才沒跟著去，而李濟之所以攔著公孫無垢，就是怕太子也跟著去，李逸今天來是為什麽，他已猜到幾分。

    果然，走進甘露殿裏，秦玨和文僑各拿著一柄連夜製好的製式刀劍，不停的撫摸敲擊，嘴裏還一直念叨著好。

    李濟好奇的上前，免去幾人的行禮之後，目光炯炯的看著兩人手裏的兵器。

    刀劍都是普通的木柄，隻是簡單的纏在上麵，連鞘都沒有準備，一眼就能看出，是匆忙趕製的作品。

    文僑雙手將刀承給李濟，口中笑道：“皇上，這是李逸鐵坊新出的鐵打造的，質量比普通製式要好上幾層，已接近七十鍛鐵。”

    文朝雖然能打出百鍛鐵，但不是個個工匠都能打，整個將作監的鍛鐵巨匠，也隻有三五位，七十鍛的鐵造兵器都是精品。

    李濟在刀背上仔細摸了摸，又敲了幾下，開口讚道：“不錯，和七十鍛的質地差不多，你剛才說這是新出的鐵直接打造的？”

    文僑點點頭，看向李逸，示意讓他來說。

    “是前日出爐的鐵，昨天鋼出來後，讓工匠連夜鑄造，這主要還是礦的問題，這批礦雜質多了些，達不到六成鐵的要求，所以裏麵除了硫、磷、鉀，還有一些雜質沒能完全驅除。”

    李逸輕描淡寫的解釋，聽在幾人耳中仿佛聽天書一般，李逸當然不會說爐子還不行，那樣得解釋更多，反正就現在這樣的鐵，已經比他們預料的要好上太多。

    “一夜時間就能鑄成如此質地，可見鍛造的過程並不複雜，原鐵已是極好了，這鐵的產出量如何？”李濟頗懂鍛造，直接問了重點。

    李逸不假思索的恭聲回道：“一爐一日，出鐵約三萬斤，鐵坊十爐人手配齊的話，一天三十萬斤鐵不是問題，日後鋼足夠後，改良的爐子還能翻一倍！”

    “什麽！？”李濟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旁邊三人除了李伯言，也是一樣的神情。

    要知道就算是士族和皇族的大型鐵坊，一年的出鐵量也就三百萬斤左右。

    正是李逸之前說的那樣，好一點的礦出鐵會高些，但也就是高一點，總體就這個數。

    而如今按李逸的說法，隻要十天，就能頂一個家族一年，這在幾人看來，已和神話一樣匪夷所思了。

    李逸卻不以為然，繼續說道：“所以皇上，您給的礦石太少，我那邊正好也缺人手，第一批礦最多用十五天，您得給我第二批了！”

    “給，朕必須給！”李濟反應過來開懷道：“能產如此多的鐵，就算將天下鐵礦都交給你也可以，有了這些鐵，軍備再也不會不足了！”

    秦玨忽然出聲打斷道：“皇上，你還是再看看這個吧！”

    李濟哦了一聲，接過秦玨手中的劍，發現劍身居然亮如銅鏡，抬指輕彈，一道清亮悅耳的劍鳴在殿內散開。

    “百鍛镔鐵？不對，這劍似乎有彈性！李逸，這就是你說的鋼？”李濟疑惑道。

    “是的，但這把劍打磨的過了些。”李逸解釋道：“這是第一批鋼，比鐵的韌性要好許多，但火候和成分沒控製好，我的本意是用來建築房屋的，如果要做兵刃，還要等鋼爐完善之後才行。”

    “建築房屋？可以用這個嗎？不過朕覺得此物造的兵器已是相當之好，伯言，你讓工匠為這把劍好好裝飾一番，朕準備留下。”

    李濟將劍給了李伯言，又開口問道：“這鋼的產量如何？”

    李逸想了想才道：“千斤鐵礦大約能出五百到六百斤鐵，或者二百斤鋼。”

    李濟皺眉道：“為何這麽低？”

    其餘三人也跟著皺眉，他們都知道普通鐵坊出的鐵雖然差一些，但一千斤礦石一般能出八百斤左右的鐵。

    李逸笑著解釋道：“因為其它坊出的鐵沒有去除雜質，所以鐵質差，偏重，這就是為什麽鐵塊要反複鑄煉才能做出好品質的鐵器。

    而我們的鐵，出爐時已然極為純粹，雖然量少了些，卻能大量減少鍛造的時間，其實鍛造出來的鐵器，重量是一樣的，而原來各坊出的鐵，需要返火再以人力將雜質去除。”

    在場都是極為聰明的人，聽完立刻明白了李逸的意思，文僑立刻說道：“所以鋼其實就是百鍛鐵，是能直接燒出來的！”

    李逸笑道：“不盡然，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這樣能大幅提升我們鐵器的產出。”

    幾人臉上這才浮現出恍然的喜色，李濟開懷笑道：“如此說來，往後朝廷再也不用為軍備被士族掣肘，而鐵器充足的話，農耕也能提高不少！”

    文僑卻沒那麽樂觀，嚴謹道：“皇上，鐵器的造價也是要考慮的，往年產量不高，鐵器偏貴，百姓可不是戶戶都能備的上鐵製農具，如今雖說產量夠了，但這價格……”

    李濟微怔，聽文僑提醒才想起來還沒問李逸造價，如此高的產量，消耗應該也不小，隨即將目光投向李逸。

    李逸輕咳一聲，“皇上和文大人放心，鐵爐和鋼爐用的都是煤，如今脫硫之法也隻有我邑內的百姓知道，士族還看不上這個小利，所以成本並不高，皇上隻要趁機將煤的開采納入朝廷管製，想必不會有太多人反對！”

    李濟和文僑同時放鬆下來，李逸說的沒錯，而且何止沒人反對，甚至會有人擁護，畢竟現在的煤球和暖爐生意都是李逸的，士族肯定巴不得他被約束。

    “那鐵礦也趁早管製了吧，不能讓士族再拿大量鐵礦！”李濟斷然道。

    李逸立即搶道：“別，鐵礦讓他們收，而且還要刺激士族多收，我建成鐵坊的消息馬上會傳出去，李大人順便將我要采購大批鐵礦的消息也透露給士族各家？”

    “這是為何？”幾人不明所以的看著李逸，唯獨文僑在低眉思考。

    李逸狡黠一笑，“這樣他們就會大肆收礦石，李大人就說是我訂下的份額，他們要的話，需要加一點價格。

    等他們買的差不多了，再將鐵器價格列入朝廷管製，統一降低五成！”

    “五成？你這不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吧，如此一來，還有利潤嗎？”李伯言怕李逸一時衝動，開口勸道。

    “利潤不多，但鐵是百姓必需的物件，不能隻以掙錢為目的，何況這第一筆錢，掙的隻會很多！”李逸嗬嗬一笑，一臉的不在乎。

    文僑似乎想明白了，眼中閃著精光直視李逸，興致盈然的看著李逸道：“你是真打算和士族拚到底了？這一手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