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營建家祠

字數:3894   加入書籤

A+A-




    縣令倒吸一口涼氣:韃子的首級!還是兵部驗過的!看來這戰功可是落在實處了!縣令也是熟知朝廷規矩的人物,他很快就推算到,就算是個欺君死囚砍下這麽多韃子腦袋也肯定跑不了一個封賞,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小子沒準此時也有了官身,怕是不能得罪了,沒準以後還得抬頭不見低頭見,暫留一線,以後也好做人。當下縣令收起官威,朝方濤拱手道:“原來是北上擊胡的壯士衣錦還鄉,本縣失敬了!”

    方濤連忙拱手還禮道:“縣尊大人客氣了!小子不過湊了巧撿了些便宜,又蒙朝廷恩典回鄉祭祖……”

    縣令心裏有了數:果然是朝廷給了恩賜!當下試探地問道:“不知尊下身份……品階……本縣也好定下接待禮數……”

    “哦,哦!”方濤恍然,轉身對進寶道,“寶妹,把包袱打開。”臨行之前金步搖對他交待了又交待,千萬別在地方上玩兒扮豬吃虎那一套,微服私訪之類的戲文就讓它見鬼去吧!要知道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做人有做人的原則,你還想在這片地方上混下去,就不能把人得罪光,因為“聖眷”這個東西實在難說,也正是應了方濤之前的那句話“大臣們滿地一跪參你有罪,你沒罪也都有罪”,真到了那一步,除了造反,沒別的出路。除非是手握數十萬雄兵坐鎮一方、不鳥聖旨的軍鎮諸侯,或者幹脆就是介於反或不反之間的危險分子,否則絕對不要嚐試去打破這樣的潛規則,因為你一個人的力量除非強大到所有人聯合起來都無法撼動的地步,否則你一定會被所有人聯合起來同時撂翻。

    基於金步搖的勸告,原本想裝一裝戲文裏的欽差大人的方濤也在上船的那一刻打消了這份心思。畢竟自己主要還是個生意人,生意人講究的就是個和氣生財,把人都得罪光了算怎麽回事?與其自己把坑挖好了讓人跳進來白地招個仇家,還不如老老實實表明自己的身份今後大家彼此客氣,該賺錢的賺錢,該幹活兒的幹活兒,兩不相幹。何況自己祖墳還在這兒呢,若是把人得罪了,人家偷偷摸摸在自家祖墳上搞點兒什麽花樣來,那還不得虧死?

    進寶立刻動手解身上的包袱,招財有些得意,忙幫自己妹子的忙。很快包袱就被解開,由進寶托在手裏。招財有些傲然道:“世襲錦衣衛百戶……”

    縣令一聽,鬆了口氣,大,不算大,小也不算小,還過得去。錦衣衛百戶是正六品,論品級比他個縣令要高,夠得上知府一級了,而且錦衣衛百戶和衛所兵的百戶不同,算天子親軍,壓根兒不必在文官麵前低人一等,就算同級,文官兒見了錦衣衛也得客客氣氣:這世道,沒有幾個人的屁股是幹淨的,不待人客氣點兒,能把你祖宗八代的醜事都抖落出來。要知道這麽個錦衣衛百戶放在京城連個屁都不是,放在縣城就是大人物了。不過還好不太大,若是品級再高一些,哪怕隻是個副千戶,縣令對麵方濤的時候也就夠嗆了。看到印信官服之後,縣令恭敬地作揖道:“下官見過上差!”後麵的縣丞、縣尉、主簿帶著一班衙役同樣行禮道:“見過上差!”

    方濤準備見好就收,可招財卻搶在前麵將底下的錦緞打開,扯出蟒袍一抖落:“禦賜蟒袍……

    這一下沒的選擇了,縣令帶頭一跪到地,後麵的屬吏也跟著跪倒在地,山呼道:“吾皇萬歲!”周圍的百姓也跟著跪了下來,繆鼎台一臉狐疑地看著方濤,遲疑道:“方兄弟,你怎麽就成了緹騎?”話剛出口,就被跪在地上的陳君悅一把扯了下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方濤連忙扶起縣令,又扶起陳君悅和繆鼎台,口中連聲道:“縣尊請起,諸位請起,父老們請起!小子這身官服上染著的都是將士們的血,些許首級,也都是將士們的功勞,小子實在慚愧……”

    陳君悅嗬嗬笑道:“方……大人如此說就不對了,放眼整個王師,同樣是死那麽多人,誰有這個能耐砍這麽多韃子腦袋?大人能有如今成就,也是故土父老們的榮耀不是?娘的,隔江的那幾個縣出了幾個閣老之後都狂成什麽樣兒了?咱們縣今兒出個將軍,將來沒準就是一個公侯,這才是咱們闔縣上下的榮耀啊!”

    陳君悅的話一出口,縣令也連忙點頭稱是。雖然正六品的百戶算不得什麽,可這一襲欽賜蟒袍就足夠說明其他問題了。放眼大明,欽賜蟒袍可是極高的榮譽,很多一二品的官員想要還沒機會穿呢,這麽個百戶獲賜蟒袍說明了什麽?四個字:簡在帝心!能當上官兒的腦子都不差,結合方濤的年齡很快就得出了結論,這位小爺因為太年輕而不好提拔,當今萬歲給他個小官兒是讓他出來曆練呢,保不齊那一天年齡夠了資格老了一下子就飄上去了。現在不巴結,簡直傻到家了!反應夠快的縣令立刻形成了一整套的接待計劃,當即問道:“上差方才有言,欽命回鄉祭祖,向來萬歲恩典不能草率從事,下官以為上差令尊令堂大人的陰宅須得重新堪輿為佳……”

    “還有嶽父嶽母的!”招財在旁邊補充道。

    “對,對!”縣令連連道,旋即賠笑道,“事有湊巧,本縣鄉紳正月裏商議籌資興建道觀一座,請來大師堪輿了一處風水絕佳之地,上差祖塋……”

    方濤撫了撫下巴,搖頭道:“這事兒還是算了,凡人哪能搶了神仙的住處?怕是要折福。”

    縣令微微一窘:“這個……”

    陳君悅見狀,連忙道:“方大人,縣尊大人也是一片好心。照在下看,不如取個折中。道觀新址旁邊是原先的縣學,後來城內新建了縣學,這老縣學一直就閑著。既然閑著,不如就圈下那塊地修葺一番留給方大人作家祠……祖塋一塊兒遷過去便是,既不耽誤功夫,也沒占這三清寶地,還能沾點兒神仙的仙氣,如何?”

    縣令立刻用感激的目光看著陳君悅,一臉“你小子太會做人”的表情,順勢道:“此議絕佳,老縣學常有人灑掃,即刻布置也來得及!縣學周邊的田畝也一並劃歸上差宗祠,所收米糧自然是日夜供奉香火……”

    方濤想了想道:“也好,老縣學我去過,小時候常在那兒玩兒。不過不能直接拿了,照價買了吧,這價錢……”

    縣令連忙道:“上差乃是本縣莫大榮耀,如何敢收上差的錢?”

    方濤微笑道:“該給的還是要給,不但買舊宅的錢要給,周邊的田畝想必也是有主之地,我記得京城周邊的莊子地價都是二十四兩一畝,還是有價無市,我這邊就置下二十畝水田四十畝旱地好了,水田照十五兩,旱地照八兩,應該是本地市價兩倍了吧?不過無須在家祠周圍,城外偏遠一些的官產上買了吧!至於縣學的房子……那地方挺大,院子也多……兩千可夠?”

    不等縣令開口,陳君悅就笑了:“豈止夠了,還有得多呢!如今北水關的新碼頭建成,縣學那一片的地價眼見得掉下去了,就算是豐足年也賣不到這個價,何況現在?占地還不到二十畝,房子都有幾十年了,再怎麽也隻值個七八百……”

    方濤嗬嗬笑道:“年年都來上差,每一回來不是納捐就是派餉,今兒我做一回主,我這個上差既不納捐也不派餉,多下的銀兩勞煩貴縣封存,將來若是再有了這事兒,就免了那些鰥寡孤獨的捐餉,算是我為父老們做一件好事。”

    招財有些認真地點頭道:“對!對!不差這點錢!”周圍的百姓們再次爆發出一陣歡呼,方濤一下子從“大人”變成了“大善人”。方濤含笑朝四周拱拱手,又對縣令道:“還請貴縣多多操勞。”縣令連忙口稱不敢,當即吩咐下去準備香燭紙紮,並且能請的高僧法師盡量請來,準備給方濤祖塋遷址,自己則陪在方濤身邊,在衙役班頭的帶領下,往方濤祖塋方向而去。

    消息傳播的速度非常快,才半個時辰功夫,幾乎全城百姓都知道了本縣出了一個大人物。這個大人物是當年方老縣尊的公子,家道中落之後在四海樓一邊當跑堂一邊學廚,很是用功。後來老縣尊過世,方小爺就卷著鋪蓋出去闖蕩了,中間發生了如此這般可歌可涕的故事。去年年底的時候韃子鬧騰,方小爺路過北直隸實在看不下去了,騎著白馬,身穿爛銀甲,手持一杆銀槍,一路殺到北直隸去,單人單騎殺了個九進九出,真真兒就是霸王再世、武穆重生,直殺得韃子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屍橫遍野,死掉的韃子不計其數,最後挑了二百來個沒被戳破腦袋的首級麵聖。吾皇萬歲一見這麽一個年輕小將立下大功龍心大悅,立刻提拔為國之幹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