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國子監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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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挺倒黴個人,”吳孟明苦笑道,“說起來此人與我同姓,名偉業,表字駿公。剛剛當了東宮侍讀不久的,也不知什麽緣故在京城挨了一頓斥責,回南京當國子監司業了。士林傳言似乎是被小人構陷……這謊扯得可夠遠的!如今朝堂都是東林一手把持,東林人腦子燒壞了構陷自己人……”

    “啊?是他?”方濤吃了一驚。在金步搖和紫禁城內那對父子的刻意隱瞞下,方濤對這事兒完全不知情,等到了南京他才發現,自己完全被算計了,而且還被算計得不輕。

    羅光宗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老弟跟吳偉業還有交情?”

    “交情?”這下輪到方濤苦笑了,“有過節還差不多!這廝被扔到南京來也就是因為我!在京城還被我打了一頓……對了,還有七千兩銀子的欠條在我手上呢……”

    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吳孟明和羅光宗的表情都變得古怪之極。良久,吳孟明才艱難地說到:“這下南京城熱鬧了……”

    “是啊……一個有東林當後盾,一個是萬歲當後台;一個是師,一個卻捏著師傅的把柄……”羅光宗細細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咱家明白了!”

    吳孟明頓悟,也笑道:“某也明白了!”

    方濤本來不明白的,被兩人這麽一詐唬,也立刻明白了,當即笑道:“我也明白了!”三人再次相視而笑。止住笑容,方濤突然肅容道:“小弟告辭。不過有事提請兩位,江南天罡社因為去年年底江麵上的案子吃了虧,所以一直在策劃謀逆,蘇鬆一帶當是老巢。”

    “真的?”羅光宗和吳孟明兩人眼中同時散發出奇異的光芒,齊聲問道。

    “千真萬確!”方濤篤定地回答,旋即流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不過……證據尚待搜集……”

    這一下羅光宗和吳孟明都笑了。羅光宗拍拍方濤的肩膀道:“老弟就別打馬虎眼了,就憑去年長江上那個案子再抄他們十回都夠了,至於證據……嗬嗬,錦衣衛和東緝事廠聯手辦的案子,想要什麽證據還弄不到?”沒錯,天朝傳統,先抓人,至於證據……(省略若幹字)到時候自然會有。

    吳孟明也興奮道:“羅公公說得沒錯!方老弟果然是福將,剛過了年就能送這麽個好消息來,開春正好發發利市!”得,這一位幹脆又跟“錢”聯係上了。

    方濤聳聳肩膀道:“我就知道難不住兩位!”

    羅光宗一把拉過方濤笑道:“走吧走吧!國子監不甚遠,老弟頭一回去,咱家這個殘廢也給你撐撐場麵!”吳孟明也笑道:“得,少不得借老弟一輛鎮撫司的馬車排場一下!”說罷,吩咐親兵準備去了。

    方濤告辭出來招呼站在門口的招財進寶出門。沒走幾步,羅光宗就趕過來,趁著四下無人,低聲問方濤道:“老弟,拿下長江那片水麵是老侯爺的意思還是二小姐的意思?”方濤有些奇怪地反問道:“我自己的意思,這裏頭有區別?”

    “有,當然有!”羅光宗認真地說道,“若是老侯爺的意思,咱家這個殘廢再混幾個月就自請去嶺南領個閑差養老,因為老侯爺向走一步看三步,咱家事先沒收到消息就說明老侯爺已經準備了接替的人手;若是二小姐的意思,咱家怕是還要多呆上兩年,因為二小姐剛剛接手青甸鎮,恐怕需要一些時間來熟悉青甸鎮的全部家底,這個時候抽身事外不是給二小姐添亂麽?”

    “都說了,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方濤有些尷尬道。

    “那咱家就更不能走了!”羅光宗笑道,“老弟雖然在南京呆了一年,可還比不上那些個地頭蛇,咱家好歹在南京有些人脈,如今曹公公(曹化淳)因病告老,東廠提督的位子暫時空著,所以那邊咱家也能應付得過來,等老弟在南京成了氣候咱家再聽從二小姐吩咐不遲!”

    “那得多靠公公照拂了!”方濤也不多客套,反正這姓羅的是青甸鎮出身,不結交白不結交。

    “哪兒的話!”羅光宗拍拍方濤的肩膀道,“都是替老侯爺和二小姐辦差的,以後在南京城有什麽事兒就找咱家,咱家好好替你撐腰!”

    門外的馬車已經準備好,方濤招呼招財和進寶爬上馬車,跟著羅光宗的轎子往國子監而去。馬車上,招財不解地問道:“濤哥兒,剛才你們在裏頭這個‘明白了’,那個也‘明白了’,到底明白了什麽?怎麽就我沒明白?”

    方濤往車廂內厚厚的軟墊上替躺,伸了伸懶腰,懶洋洋地說道:“除了吃和女人你還能明白什麽?簡單點說,簡先生已經看出來了,如今的天下大半操控在東林人手上,東林人非但不滿足,還又搞出來一個複社;除了東林,什麽楚黨、浙黨、齊黨、魯黨、閩黨,沒一個是好相與的,他們都眼巴巴地盯著東林人想要抓個把柄拉他們下馬,然後自己上台還搞排斥異己那一套。最倒黴的隻有簡先生,除了籌集糧餉之外別的沒他什麽事兒,加稅派餉的主意都是東林人出的,罵名卻都是他背的。簡先生這回算是看透了,他不想就這麽被架空,更不想小屁孩兒將來受這份罪,其他人又靠不住,所以把我……不,應該是咱們扔到江南來,在南京燒一把大火。成了,自然證明咱們有能力幫小屁孩兒上位,敗了,反正不過是個百戶而已,還有青甸鎮庇護,東林人頂多再給咱們來個永不敘用,難道還會比當年家破人亡的處境更糟?簡先生好算計啊……”

    招財目瞪口呆愣了半晌,這才恨恨道:“娘的,又被當槍使了啊……”

    方濤淡然笑笑,從懷裏掏出朱慈烺的書信,展開,看了一陣,笑道:“這封信倒是挺有誠意!小屁孩知道咱們背後要罵他,提前寫信道歉來了!他信上可是說了,簡先生想讓他成年之後到南京常駐,說是韃虜經常南下,太子還是到南方來比較好,以免國祚危難;雖說這話不吉利,可簡先生想得也算周全,到時候咱們還是能常見麵的。不過他說讓咱們在南京幫他把底子打好一點,讓他在江南的日子舒坦一點……”

    “沒別的了?比如說宮女什麽的……”招財還沒有斷絕最後一絲幻想。

    “沒了!”方濤笑罵道,“太子給外臣書信本來就犯忌諱,沒看見這封信連封口都沒有,而且是錦衣衛代傳的?那些個不著調的話怎麽可能直接說出來?老老實實等著買個丫頭慢慢養著吧!”

    招財有些喪氣,耷拉下腦袋道:“算了,反正還有一年多時間才脫孝……”

    一直偎依在方濤身邊的進寶突然道:“要不……這樣吧,哥可以先成親,等脫了孝再圓房……嗯……要不先找個偏房或者外室,等時候到了再明媒正娶……”

    方濤斷然回絕道:“沒這個道理!真要這麽做了,咱們和那個龔鼎孳有什麽區別?別拿咱們兩個比,咱們倆是兩軍陣前明知城破之後必死,為了給九泉之下的父母一個交待才行的禮,而且還有孫閣老那樣的人物證婚,先大義後小節。胖子再這麽做就是鑽空子了!何況就算等咱們脫了孝胖子還沒到十九歲,急什麽?等後來一年娶一個都能圈養下一群了,大把的好日子在後麵!”

    招財這才嘻嘻笑了起來:“是啊,我看東林那些個老頭五六十歲了還能到秦淮河上聽曲兒嫖(和諧)妓,咱們肯定也能……”

    “去你的!”方濤笑罵一聲,直接抬腳踹翻了招財。

    馬車穩穩停下,方濤挑開簾子,看到抬頭就看到了國子監的門匾。當下招呼招財和進寶留在馬車上,方濤自己跳了下來;羅光宗也一臉笑意地走下了轎子,兩人往國子監門口這麽一站,門子立刻就傻了:好家夥,東廠的檔頭、錦衣衛的百戶,而且還是坐的鎮撫司指揮使才能用的馬車,這都什麽來頭!哪個不開眼的家夥犯了案子要錦衣衛和東廠聯袂拿人?沒聽說國子監的誰誰誰參與了什麽欽命大案哪?

    “這位公公……這位差爺……”門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麵,低聲下氣地問道,“兩位來的晚一步,裏麵的幾位大人和教諭給昨日新來的司業大人接風去了……”

    方濤一臉黑線,羅光宗卻哈哈笑了兩聲道:“錯了!這位方百戶承蒙當今萬歲恩典,賜了個貢生的出身,今日要到國子監應卯入學。方百戶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咱家親自送人家入學,有什麽不妥麽?”

    門子全身哆嗦了一陣,抹抹頭上的冷汗,連忙側身讓路道:“兩位請!請!小人這就去請幾位大人、教諭回來!”說罷,推開大門,朝裏麵高呼道:“東緝事廠羅公公到!鎮撫司方百戶到!正堂看座,香茶伺候!”陪了一陣笑臉,然後一溜煙跑出去通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