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聘請教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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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反而笑了起來:“難道我會投靠韃子去?我隻是想說,人無完人,活一輩子總難免做錯事,可一個男人總不能把別人犯的錯在心裏裝一輩子,你說是不是?”
方濤知道這是朝雲在向他暗示原諒小旋兒。可他心裏不禁有些好笑:若是你不提醒,沒準我還真不會再計較了,你這麽一提,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當下有些無奈道:“所謂原諒,一定就得收下那件衣服才行麽?我若記仇,早兩年拿小旋兒沒辦法,到如今憑這身份跟你言語一聲打發她走人總能的吧?縱然你不會答應,我也會給她點兒小鞋穿,是不是?這事兒本來我都忘了,倒又被你勾起來……”
“要你收的不是衣服,是那份道歉的心,”朝雲微微搖頭道,“當初一開始就是個誤會,如今你雖談不上功成名就,可比起當年的那個小跑堂已經不知道強了多少,難道連這份心都不肯收下?”
方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朝雲姑娘你錯了。原諒歸原諒,收下那身衣服又是另外一回事。原先那件衣服雖然破舊,可對我而言卻比金線織就的衣衫還要珍貴。當年我娘病中的時候我還小,娘知道她命不久矣,看不到我長大成人的那一天,所以才強撐病體把我爹的一件舊衣改了改,說是留著我將來長大之後再穿……她終究沒能撐過幾天,這件衣裳就是我娘和我爹留給我的最後一件東西……它破了……”
這話一出口,朝雲不吭聲了。卞玉京怔怔地看著方濤,表情亦是複雜無比。
“對不起……”方濤身後傳來低低的聲音。
方濤聽得出來這是小旋兒的道歉聲,側身回頭,看見小旋兒端著漆盤,腦袋垂得低低地。
“無妨,”方濤報以坦誠的微笑,“寶妹都幫我縫好了。我口渴,茶能擺下?”
小旋兒驚悟,連忙將漆盤中的茶盞一一擺到眾人麵前,躬身行了個禮,又退了下去。
“我……委實不知道之中還有如此過往……”朝雲遲疑了一下,委婉地說道。
方濤也是沒太計較,淡然道:“你又沒問,我怎麽去說?事兒都過去了,無所謂。”
朝雲見方濤釋然,也就回到了原先預定的軌道上來,把話題往卞玉京身上引:“都知道你現在又管船又管鋪子,還得應付國子監的事,別說往我這裏來了,就算是心裏的印象怕都沒。這一回恐怕沒二小姐提醒你肯定不會來吧?說說看,準備派什麽差事給我們?”
方濤頓時一窘,支吾了一陣道:“這個……嗬嗬……或許……”
卞玉京算是明白過來了:眼前這倆男人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要說是招財單獨來,或許卞玉京會明白招財的想法,可這會兒方濤一塊兒來了,卞玉京自然不會往別處想。不過天底下沒有比這個事更糟糕的事情了:兩個女人都是自詡姿色不遜於人,結果是兩個男人跑過來不是為了獻殷勤,而是為了給她們派活兒!當即道:“居然是讓我們幹活的!我都被韃子嚇得不行了,可別找我。”
朝雲卻微微笑道:“賽賽想差了!我倒是覺得他們肯用這個理由來找我們是一件好事。你更希望男人看中你哪一方麵?若是女人隻希望自己被男人看重容貌姿色,那麽這個女人終究不過是男人的附庸罷了;若是女人希望自己的才學品德被男人看重,那麽這樣的女人才會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賽賽曾經應該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男子,他們當中為‘色’而來者幾何?如今他們又各在做什麽?須知美色僅為少年歡愉,韶華老去之後,隻剩一身皮囊罷了。”
卞玉京頓悟,先是微微頷首,隨後向朝雲微微欠身道:“邢姑娘之言如醍醐灌頂,賽賽終身受益!”
方濤見兩人都有些鬆口的意思,轉而道:“兩位,我想請你們……當教習。”
朝雲一臉淡然,顯然已經事先之情;卞玉京則有些吃驚,有些不相信道:“教習?難道大人準備開……”後麵兩個字卞玉京出於禮貌還是咽下去了。
方濤點點頭道:“是啊,不過不是在南京,是準備去海上。都是一些買來的蠻夷女奴,怕她們一點兒都不懂,所以才想拜托兩位教一些簡單的小曲。”
卞玉京搖搖頭道:“不妥吧……若是隻為了伺候那些個船夫水手,用不上這些小曲兒的……”說道這裏,卞玉京的臉已經紅了起來,咬咬牙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何況海上行走,未必所有人都能適應……琴簫曲藝須得心平氣和之下才能演奏,豈是驚濤駭浪之中可為?”
方濤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倒是朝雲微笑著解釋道:“他的船是條大船,買來的女奴不過是副業,主業是賭,賭了之後向輸家放印子錢;其次便是吃,海上行走難免水、糧不濟,他的船正好轉賣;還有一條就是做生意了……海上各國有個慣例,船隻停靠無論卸貨與否,都要收稅;海商們往往是沿途港口都停靠一下,收一部分貨出一部分貨,這樣一來,難免有些貨物不出手還要繳納入港的費用。有了他的船,各地海商完全可以在他的船上談,直接完成大宗交易而不必入港,既免去了泊位錢,又省去了很多交易稅。而他,不過賺個抽頭而已。”
方濤笑笑道:“也就是個流動的港口而已。”
“原來如此!”卞玉京恍然大悟,旋即微笑點頭道,“如此看來,這必定是個賺錢的行當了!”
“各方受益,唯獨不爽的就是各國港口的官吏了,”朝雲也笑了,“這其中關節若是不打通了,準得被各國聯合起來一頓好揍。”
方濤點點頭道:“這個倒是聽阿姐說起過,不過阿姐也說了,西夷的吏治不比咱們好多少,那些個總督既要替他們的國王賺錢,也要照顧自己的腰包,隻要我們使的金銀足夠,讓他們撈得足足的,他們也不會當回事。”
“好吧,既然讓我們當教習,那學生呢?”朝雲不待卞玉京思索,直接問道,“授課又在哪兒?一條船那麽大,要調教的女奴不會少了,總不能在這小院裏頭吧?”
“先在崇明,”方濤連忙道,“阿姐已經跟那邊說好了,有的是地方。要的就是你們兩個……”
卞玉京的臉上泛起一股遲疑的神色,朝雲立刻笑著對卞玉京道:“還猶豫什麽?賽賽你都已經脫身不幹了,回了姑蘇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四下走走看看。崇明之上江風海風都有,沒準賽賽在那裏還能度出幾支新曲來。”
卞玉京還是遲疑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
方濤明顯感覺到一直端坐在自己身邊的招財沉沉地出了一口粗氣,當即笑道:“胖子,你就沒什麽要說的?”
招財渾身肥膘立刻抖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這個……我嘛……她們能答應……很好……”
朝雲翻了翻白眼:“等於沒說!”
卞玉京卻怔怔地看了招財一會兒,緩緩展現笑容道:“許哥還跟以前一樣,平時糊塗,遇事還是挺機靈的。”
招財尷尬地撓了撓後腦道:“別抬舉我了吧,我知道我的斤兩。我真沒別的意思。”
“行了,”朝雲微微笑道,“有什麽話等會再說吧!難得四海樓趙師傅的高徒來一趟,這一回怎麽也不能放過了,如今都是百戶了,不知小女子還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下一次廚?”
方濤會意,這明擺著是留給招財和卞玉京獨處的空間,當即欣然點頭道:“當然沒問題!不過這就得看幫廚的本事了。”
朝雲嗬嗬笑道:“殺韃子的刀功可配當你的幫廚?”
“求之不得!”方濤朗笑一聲站起來拱手道,“你是主家,你先請,省得我跑錯地方。”
朝雲微笑起身,在前麵引路道:“請吧!”說罷,帶頭走在前麵。方濤二話不說丟下招財,跟著朝雲的腳步,往廚下而去。
出於廚子的本能,進了廚房,方濤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目光四下一掃,眉頭微皺道:“隻有一種柴?”
朝雲微微詫異道:“怎麽?柴還得分個高下?”
“要分,”方濤點頭解釋道,“幹柴、濕柴、鬆柴、實柴、上等炭都得預備下……我這麽說是因為看你氣色就知道你吃東西挺講究口味,尋常人家備下一種柴就行了。”
“你說對了,我吃東西真挺挑剔,小旋兒做的一般我不吃;想吃好東西都是小旋兒燒灶我自己動手,”朝雲笑笑道,“懶得動手的時候就直接到酒樓訂。”
方濤忍了忍,最終沒忍住:“看你這廚下的灰塵就知道,一個月你至少二十八天‘懶得動手’,而且還是二月。”
“有這麽埋汰人的麽?”朝雲直接賞了方濤一個白眼,“難道你就不知道灶火油煙會熏得人臉黑皮糙?巴不得我早點變黃臉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