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遇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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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回男子根本不理會方濤,扯著半生不熟的漢話吼道:“解釋個……”

    “砰!”男子的話才說到一半,街邊牆頭上就傳來一聲巨響,旋即,砸向方濤和招財的那隻木桶上木屑紛飛。而方濤本人隻覺得臉上一痛,一道灼熱的氣流劃破了自己的臉皮,火辣辣地疼。再看招財,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臉上同樣掛彩。而距離兩人不遠的門板上幾乎被打成了燒餅,回回的鋪子裏靠街擺放的一排大碗則是徹底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打得粉碎,光朗朗響成一片。

    火銃!而且是衝著自己來的!胖子……福將!耍流氓都能救命……

    方濤來不及去感謝胖子,直接一個撲倒,把被火銃嚇傻的回回男子直接按倒在地,連拖帶拉地拽進店裏,剛在門板後躲好,火銃聲又響了起來。“砰!”“砰砰!”又是三響,打在頭頂的木板上,再次激起一陣木屑。

    “有完沒完!”槍聲中,方濤捂著腦袋吼道。

    “TM的回回就是行啊,開個鋪子都能埋伏火銃當保鏢……”招財幹脆趴在地上狂呼。

    方濤微微抬起頭,發現剛才拿著菜刀準備砍招財的男子已經臉色發白,本能地把自己的女人擠在角落裏,自己下意識地擋在外麵,雖然害怕,但手中的菜刀卻握得更緊。

    是個爺們兒!方濤心裏微微讚歎了一聲,不過隨口就替胖子同誌開脫起來:“我說老兄,你們開個鋪子賣羊肉湯就算了,哪來這麽狠的仇家……”

    男子一愣,不可置信道:“我的仇家?”

    方濤一臉理所當然:“當然是你的仇家!我到南京這麽久,還是頭一回到這裏來。難道火銃是衝著我放的?眼巴巴地等上幾年就等我沒事兒的時候躥到這兒來?沒看見人家都是朝你鋪子裏放的?”

    男子頓時語塞,思索一陣才道:“仇家……”說到這裏苦笑道:“還真有……”

    方濤也是一愣,他不過是隨口說說順便推卸一下招財非禮人家老婆的責任,沒想到還真詐出了點兒內容,當下試探地問道:“老兄,火銃唉!你惹的都是什麽人,連這種家夥都有?”

    男子苦笑更甚,指著自己的女人道:“她阿爹……我是她家的牧奴……我們是私奔的……”

    方濤頓時就傻了:這都什麽世道啊,挨頓伏擊都能詐出這麽一段風流故事出來!心中這麽想,可嘴裏卻不能這麽說,當下道:“這就對了!多半是得知女兒跟著你吃這種苦,你老丈人實在氣不過了……”

    躲在角落裏的女子突然開口道:“我阿爹有十幾個女兒,他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隻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他想把我送給蒙古人,換一塊草甸!”

    “哦……”方濤算是明白了大概,聳聳肩膀道,“看來沒準也是被戴了綠帽的蒙古部落來尋仇的……”

    “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談這個!”招財趴在地上都快哭出來了,“外麵還有火銃……”

    “砰砰砰砰!”又是一輪,鋪子裏再次木屑飛濺。幾個人同時縮了縮腦袋。

    方濤表情淡定道:“胖子,別怕,他們就這三板斧能耐。如果手上的活兒夠硬,早就衝進來砍人了,還用得著這個?”

    “別TM吹了!”招財急了,“現在的問題是,咱們被堵在裏頭!這幫雜碎要是放火,我們還不死定了!”

    “我呸呸呸!”方濤剛準備回應,外麵就有火把扔了進來,當場就急了,“你個死胖子能不能別說話!難道你就不知道蒙古韃子最擅長的就是烤全羊?”

    “行了我認輸還不行麽?快想辦法讓我們出去!”招財知道自己說不過方濤,隻得軟下語氣道。

    “再等等……”方濤翻了翻白眼,順手從地上摸了一把碎瓷片。

    “等什麽?”

    方濤沒有回答,一把扯下牆上掛著的抹布,往外一甩。

    “砰!”一聲槍響,抹布被擊中。這一次方濤沒再猶豫,兩腳在牆壁上一蹬,整個人貼著地麵趟了過去,碎瓷片脫手而出。街道對麵的牆頭上立時傳來碎瓷片擊中瓦楞聲響,方濤清楚地聽到了一陣悶哼。

    得手!方濤心裏一喜,手上卻不敢怠慢,右手又摸了一把碎瓷片,左手則從灶台上扯下了一隻小鐵鍋。鐵鍋到手,方濤稍掂量了一下就知道手上這玩意兒壓根兒起不了多大的防禦作用,心裏頓時也犯了急。對方的火銃裏頭填的都是鐵砂不是鉛丸,這玩意兒不需要什麽準頭,這個距離上隻要方向不錯就行了。挨著一下當場嗝兒屁的可能性不高,可傷口卻很難治愈……死狀比直接擊斃害慘。

    不過方濤也清楚,此刻雖然對方占據心裏優勢,可從長久看,光天化日玩兒火銃伏擊,而且是在南京城,這絕對是犯了大忌諱。巡城兵丁就算是再怕死,也不會放過玩兒火銃的刺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屬於管製物品,這一條在天朝任何時代都適用。火銃,是大明軍中製式裝備,這玩意兒落到刺客手裏,就算再糊塗的官兒都分得清輕重:除非是自己指使的,否則這杆火銃也同樣有可能對準自己啊!

    但方濤此刻也知道自己的劣勢,那就是對方在放火。再拖一會兒,要麽自己衝出去,要麽就是留在這裏當烤全羊。衝出去,被打成篩子;當烤全羊,香噴噴油汪汪是有了,可沒人敢吃……

    槍聲想起之後,左右街坊和街麵上的行人在第一時間內都驚叫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就近躲進鋪子裏。可火勢一起,誰都坐不住了。這年頭大夥兒都是木板房啊,再躲在裏麵,沒準一條街都被“烤”了,這當口,誰都不希望自家的鋪子變成“旺”鋪。雖然明知道這場仇殺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可所有人都要在此刻做出一個艱難的抉擇:冒著被誤傷的風險救火,或是呆在原地,先眼睜睜看著畢生積蓄化為灰燼,然後自己化為烤全羊。換言之,要錢還是要命,這是個問題。

    但是,大夥兒都在等帶頭的。所有人都有著這麽一個奇怪的心理邏輯:總期望買彩票中頭獎的是自己,天上掉磚頭都被砸死的是別人。人並非沒有足夠的勇氣,很多事情都需要帶頭的,比如投降的時候,有一個人舉了手,跟著舉手的就會漸漸多起來;行人闖紅燈的時候,多數人受道德約束而在紅燈前止步不前,但一旦有人大膽邁出了第一步,後麵絕對是一窩蜂。各家各戶都在等第一個衝出來救火的,要挨槍子兒也是第一個衝出來的挨。

    方濤怒了。這麽拖下去,等你們出來救火,我就成了光毛豬了!火勢開始蔓延,鋪子裏的溫度漸漸升高,方濤被漸近的火勢逼退了半步,心裏愈發焦躁。他確信,以阿姐的能耐,自己肯定會被青甸鎮的人暗中護著,救兵很快就會到。問題是,現在隻能祈求救兵趕到之前火沒燒到自己身上。

    招財已經被火逼得無處可逃,而回回男子則依舊握緊菜刀,麵如死灰地地低低念叨著:“安拉……我的鋪子……”

    “安拉……”他的女人從背後伸出手環住他的腰,一臉地安詳與坦然。

    TM的……方濤咬咬牙,絕境之中冒出了一個把天捅破個窟窿的想法,回頭看看一張已經燃起的板凳,抓住一隻未燒著的蹬腳,頭也不抬,用盡力氣朝對麵鋪子甩了過去。板凳帶著火焰直接飛進了對麵的鋪子。隻聽到對麵的鋪子裏傳來一聲嚎叫:“啊!救火!”登時亂了起來。

    方濤頓時就是一怔:他的本意是,你在對麵放火銃,讓我抬不起頭,我幹脆也在你腳底下放一把火,看你撤不撤!沒想到最先有動靜的居然是對麵鋪子的老板。這一下方濤心裏有了底,雖然這法子夠陰損,可自己小命不保,也顧不上許多,當即四下尋找任何能抓起來的火種往外麵各個方向狂扔。哼哼,整條街都燒起來,大夥兒都出來救火,場麵一亂,老子就有辦法!

    方濤的辦法夠狠夠缺德,但卻不得不承認非常有效。方濤這麽一扔,對麵三四家鋪子一下子沸騰了起來,救火。有人帶頭開始救火之後,生怕遭到池魚之殃的街坊鄰居也都行動起來了,整條街亂哄哄地擠成了一片。

    方濤瞅準了機會,朝招財示意了一下就準備往外衝,剛準備起身就看見人群中躥出一個黑影,以極其詭異的角度閃入了鋪子裏,借著火光掩飾躲到了方濤身邊,一手按住方濤的肩膀低聲道:“兄弟稍安勿躁!街口拐角還有埋伏著兩個,咱們的人正在打掃。”

    方濤頓時就驚出一身冷汗:厲害啊!明知道如果自己衝出去,肯定不要命地往街口方向撤,人影嘈雜之下,自己肯定要在街口的位置上吃上一火銃。連環殺啊,誰TM有了這種深仇大恨把老子往死了整!

    緩過神的時候黑影已經又躥出去了。方濤鬆了一口氣,至少他知道目前外麵是安全的,連忙起身招呼招財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回回兩口子也跟著小心翼翼地往外挪。